中國社會教育社研究

(二)“教化以學校為本”傳統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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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無論洛陽實驗區的鄉村民眾基礎學校,抑或花縣實驗區鄉村基礎學校,頂層設計中,均有社教社持之以恒的實驗理念,即打破學校教育與社會教育之間界限,容納兒童、青年和成人於一校,教師不僅承擔著兒童教育的責任,還負有教育失學青年、成人的使命,這些學校不僅承擔著新教育體製下的義務教育,同時亦恢複原本的鄉村文化中心的功能。“中國的教育,所以不能普及,就是因為過去的學校式的教育,太偏於貴族化,窮苦的鄉民沒有福氣走進他的門去,可見隻希望學校教育來完成教育使命,提高民族文化,永沒有實現的日子。為了積極的掃除文盲,提高農民的文化,所以又要提倡鄉村化的社會教育。”[155]實際上,實驗區所進行的鄉村民眾基礎學校、鄉村基礎學校,是以“謀學校社會化”外化,“教化以學校為本”傳統風骨影綽可見,一改小學校“閑人免進”的冰冷麵目。

對以西方學校教育為主的新式教育製度的評判,並不僅僅限於社教界。20世紀30年代,隨著國內外局勢的變化,“民族主義”漸複流行,倡導中國文化、重新肯定中國傳統的呼聲日高,張君勱1935年創辦學海書院時指出,教育不僅僅是“講學識”,尤其要“敦品行”。他認為,辦書院不是開倒車,不是複古,而是“在振興民族文化,參以西學方法及其觀點,以期於融合貫通之中,重建中國文化之基礎”[156]。不難看出,張君勱將批評的矛頭直接指向了新式教育。實際上,早在20世紀20年代,鄉村社會中的教育危機已成為知識界的流行話語,“鄉村教育破產論”的聲音很高。“中等以上學校集中都市,而使鄉村青年不能不向都市求學……所以30年來新教育在數量上可言成績者隻有都市的教育,內地的鄉村則反而日趨日下。”[157]而且這種受了新式教育的鄉村子弟,卻很少重返鄉村;甚至連師範學校的畢業生都不願回到鄉村教書。“在鄉村教育中,舊式私塾仍占統治地位,舊式文人仍然主導了鄉村教育。”[158]如洛陽實驗區為實驗區事業推進,必須對塾師進行培訓。新式教育不僅沒有改善鄉村文盲眾多的狀況,反而產生了一種副作用,“成了吸收鄉間人才外出的機構,有一點像‘采礦’,損蝕了鄉土社會”[159]。除了出現教育都市化現象之外,新式教育的貴族化也導致農民在其麵前止步不前。新式學校的費用遠高於私塾,小學收費要高於私塾兩到三倍,更何況私塾束修還可以實物或勞力來抵代。新式小學的費用不菲,鄉民難以負擔,有人不得不中途輟學。例如,在河北定縣的62個村中,初級小學自開辦以來,中途退學者至少有418人。其中,因貧窮退學者最多,占到退學總人數的90%。另外,新式學校必備的各種器具,如體育器械、遊藝器材、實驗設備、手工模型及音樂用具,等等,其建校成本要高出私塾幾倍甚至幾十倍。[160]而在清末新政的實施中,辦理新式學堂的經費全由地方官員與當地士紳協商籌措,新學捐款被轉嫁到鄉村民眾身上,加上有些劣紳倚仗官府勢力,乘機營私舞弊、中飽私囊,使得“在興學中,農民未受其利,先蒙其害”[161]。清末,各地出現了農民群體性破壞新式教育的暴力行為,鄉村教育近代化遭遇了農民情感上的抵觸與行為上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