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代曆史文學的傳統與經驗

二、“還原”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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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鳴鼓記》是曹聚仁的一篇戲劇體小說。小說虛擬了一個非現實的場景,從古而今的儒學人物紛紛登場,接受孔子的批駁。小說中,孔子指斥後人曲解自己的為人與學說,逐個批駁孟軻、荀卿、董仲舒、劉向、周敦頤、朱熹、康有為一幹人等,指出他們違背了自己的原意,不是故意使壞,就是不安分的胡說。在其雜文《挖掘孔林私議》中,曹聚仁也表達了完全一致的看法:

孔聖人總算是件東方的木乃伊,直到今天,還是“不朽”。……孔聖人死去以後,孟亞聖首先調好香料油膠,替他塗上一層;荀老夫子又調好香料油膠,塗上一層。漢朝賈誼董仲舒五經博士十三博士輩,替他穿上一件陰陽五行的道袍,將他裝成道士模樣;劉歆,鄭玄,王肅那些古文經,又替他戴上一項方巾……還有趙普請他治天下,康有為請他充當政客當教主,戴季陶先生請他收孫中山先生為弟子……且設身處地為孔聖人想想,肉體靈魂之受苦受難,莫此為甚。若替他脫下袈裟,除去冠冕,洗滌香料油膠,還他一個通體輕快,他豈有不高興之理。[1]

《挖掘孔林私議》和《孔林鳴鼓記》,一為雜文,一為小說,內容相仿,主旨完全一致,對照來看,作者的傾向顯而易見。所謂“替他脫下袈裟,除去冠冕,洗滌香料油膠”,當然帶有破除偶像崇拜的意思。在新文化人看來,偶像代表了迷信,限製了思想的自由。偶像的用處,即在於權勢者利用其權威來壓製人。“偶像倘不破壞,人間永遠隻有自己騙自己的迷信,沒有真實合理的信仰”[2],而孔子被曆朝曆代奉為最大的思想權威的偶像,他的“聖人”形象,因此必然成為被打倒的目標,以祛除其“聖魅”。這裏更重要的是,曹聚仁所說的“還他一個通體輕快”同時意味著還原孔子的本來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