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三部曲雖然不是什麽佳作,但卻具有時代意義。《憩園》是真正的傑作,它與激流三部曲、《寒夜》一起代表著巴金小說的藝術成就。
巴金在《秋》中顯露的向寫實的轉變,到《憩園》得以完成。從《憩園》開始,巴金小說的客觀寫實性明顯增強,從早期作品濃重的理想主義與感傷主義轉向寫實主義。在《憩園》中,再也沒有過渡文本《秋》所殘留的感傷主義。最早發現《憩園》文學價值的是李廣田,《憩園》出版不久他就著文說在他讀到的巴金小說中這是最好的一本。然而夏誌清在小說史中卻將《憩園》貶得很低:文體平淡,悲劇性主題也未得到適當的發展。唱反調的是香港文史學家司馬長風,他甚至認為《憩園》得魯迅、沈從文、老舍、鬱達夫之長,“卓然獨立,出類拔萃。”事實上夏誌清的小說史雖然偏見極多精彩處也多,司馬長風的文學史平正但精彩處很少,對《憩園》的價值發現是其不多的亮點之一。甚至更關注文學思潮而非文本細讀的顧彬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認為《憩園》“真正的深意並不為人所知……從中可以看出有一個具有主導地位:寫作在危難時代的問題。”
引起巴金創作《憩園》的是他的五叔。1941年1月他回到闊別18年的成都,聽說不久前吃喝嫖賭敗光了家產的五叔死在監獄中。如果早點聽到五叔的佚事,那麽《秋》的篇幅會更長一些。他在籌劃《冬》,然而,如果真是延續激流三部曲的路數來寫《冬》,那麽家族中的眾多人物都不能不提,就會沒有藝術特點,於是,他摒棄了《冬》的寫作計劃而另寫《憩園》。在激流三部曲中,巴金是以控訴的主體介入的姿態出現在小說中,這個代言人或者是覺慧,或者是覺民、淑華;而在《憩園》中作者完全將主體屏蔽,而是以客觀的姿態書寫憩園主人的興衰存亡。小說的結構也是巴金中長篇小說中構思最巧妙的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