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當代文學史簡明教程

第二節 “文化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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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散文”是20世紀90年代出現的一種新的散文類型,也曾有“學者散文”、“大散文”等稱謂。此類散文的描寫對象多屬於曆史記憶或曆史風物。作家在散文中所要呈現的既不是對曆史真相的還原,也並非為了迎合現世的閱讀口味,有意借助於曆史演繹故事或製造趣味,而是有感於現世生活中的價值缺失,試圖通過曆史記憶的重新敘述,有意挖掘和申發能夠作用於現實人生的文化價值。“文化散文”總體呈現出內容厚重、格調深沉的特點,能夠給予讀者雋永的啟迪。90年代的文化散文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回憶性的“文化散文”,以書寫關於“文化”的記憶為主要內容。作者大多年事甚高,曆盡滄桑,不僅有著豐富的人生閱曆,並且一生所從事的職業大多與“文化”有關,主要作家有張中行、金克木、季羨林、蕭乾、柯靈等。另一類“文化散文”則是指那些以具有一定文化內涵的自然事物和人文景觀為描寫對象,有意闡發其文化內涵,以“詩意”沉思為特征的散文創作,此類創作以中年學者和作家為主體,形成90年代後期至新世紀初期散文創作風潮,餘秋雨可謂之代表。後者在20世紀90年代曾產生較大影響。

餘秋雨(1946— ),有《文化苦旅》《行者無疆》《文明的碎片》《山居筆記》《霜冷長河》等多部散文作品集行世。第一部散文集《文化苦旅》,集中體現了作者的文化思考和藝術個性。餘秋雨談道:“《文化苦旅》中的我,背負著生命的困惑,去尋找一個個文化遺跡和文化現場,然後把自己的驚訝和感動告訴讀者。”通讀《文化苦旅》,“驚訝與感動”充溢其間,這些大致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麵加以理解:

一、對文化現象思考的精英立場。憑借於長期從事藝術文化研究和高校教學的積累,餘秋雨對於現實文化走向與文化曆史現象的思考,是敏銳而深刻的。為此他所選取的書寫對象,大都有著濃鬱的“文化意味”。表麵上看,出現在餘秋雨散文中的多是特定地域風物、山水景觀,比如敦煌莫高窟、陽關、柳州的柳侯祠、四川的都江堰、三峽、廬山、蘇州、天柱山、洞庭、西湖等,與一般的遊記並不存在太大差異。但細讀之下就能鮮明感受到作者投注於這些物象之上的濃烈的感情與深刻的感興。作者在這些物象的書寫中,並不著眼於它們外形的奇特或附著的神秘傳說,而是其所激起的作者在古今貫通的聯想中所得到的啟迪與振奮。麵對著莫高窟和“道士塔”,他驚詫的是價值連城的經卷被無知的王道士“一箱子,又一箱子。一大車,又一大車”地讓外國人連哄帶騙地運到世界各地,悲憤於“偌大的中國,竟存不下幾卷經文!”作者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當時的“中國是窮,但隻要看看這些官僚豪華的生活排場,就知道絕不會窮到籌不出這筆運費。中國官員也不是沒有學問,他們也已在窗明幾淨的書房裏翻動出土經卷,推測著書寫朝代了。但他們沒有那副赤腸,下個決心,把祖國的遺產好好保護一下”。作者的感悟是澎湃的:“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標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一千年而始終活著,血脈暢通、呼吸勻停,這是一種何等壯闊的生命!”“它似乎還要深得多,複雜得多,也神奇得多。”“它是一種聚會,一種感召。把人性神化,付諸造型,又用造型引發人性,於是它成了民族心底一種彩色的夢幻,一種聖潔的沉澱,一種永久的向往。”“它是一種狂歡,一種釋放。在它的懷抱裏神人交融、時空飛騰,於是,它讓人走進神話,走進寓言,走進宇宙意識的霓虹。在這裏,狂歡是天然秩序,釋放是天賦人格,藝術的天國是自由的殿堂。”“它是一種儀式,一種超越宗教的宗教。佛教義理已被美的火焰蒸餾,剩下了儀式的玄秘、潔淨與高超。”在《陽關雪》裏,作者要找到這樣的答案:“文人的魔力,竟能把偌大一個世界的生僻角落,變成人人心中的故鄉。他們褪色的青衫裏,究竟藏著什麽法術?”正是在這樣的感興中,不僅表露了作者的文化情懷,更為重要的是作者立足現實探析曆史生命的別致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