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23歲的奧爾波特會見了弗洛伊德。這次令人難堪的會見,使其拒絕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而以與精神分析完全不同的態度去研究人格。會見時,長時間的沉默和世界著名精神分析學家強烈而穩定的注視,使得局促不安的奧爾波特急於打破僵局,脫口說出他在乘有軌電車來弗洛伊德家時,目睹的一件小事——一個四歲的孩子非常怕髒,他向母親訴苦:“不要讓肮髒的人坐在我的旁邊。”他認為這孩子對髒的厭惡來源於盛氣淩人、衣服“漿洗得很好”的極整潔的母親。弗洛伊德在又一次長時間沉默地注視著年輕的奧爾波特之後,問道:“你過去也是這樣的小男孩吧!”奧爾波特為弗洛伊德話中所表明的信念——人們說的和做的都暴露出他們自己的內部衝突和恐懼——而震驚了。此事在他心靈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他對作為精神分析基礎的無意識產生懷疑。他確信,心理學家在人的外觀、意識、動機層麵上進行工作,比陷進研究那種可能位於這些現象下麵的黑暗深淵——無意識更為明智。他作為美國人格研究的前輩,是美國集中注意健康人格而不是神經症人格的第一批心理學家之一。
奧爾波特對於人性比弗洛伊德更樂觀的見解起源於他的童年及父母的態度。他的父母強調艱苦工作和虔誠行為的重要性,始終保護和愛護他。家庭充滿人道主義精神,並鼓勵年輕的奧爾波特探索人生問題和疑難答案。他所描繪的人生圖景是積極的、充滿希望和討人喜歡的。他認為成熟、健康的人不是被無意識力量所控製和支配的,也不為無意識的衝突所驅使。健康的個體在理性和有意識的水平上活動,指引這些活動的力量是完全能夠意識到的,也是可以控製的。神經症患者被童年的體驗束縛或限製著,成熟健康的人則擺脫了過去的壓抑,他們的視線是向前的,是被當前的以及指向未來的緊張和期望所指引的。這種健全的眼界更多地提供了選擇和活動的自由。
由於奧爾波特認清了神經症患者和健康人之間的差別,所以與弗洛伊德隻研究神經症患者完全不同,他選擇研究健康的成年人。
一、成熟人的動機
奧爾波特認為成熟、心理健康的人的動機並不是由無意識的力量或童年的體驗從後麵推動的,而是由我們對未來的計劃和意向——希望、誌向和理想在前麵拉著的。
健康人格具有意向性,努力指向未來統一和整合著整個人格;神經症患者缺乏長遠的目的和目標,他們的人格分裂成一些沒有聯係的分係統,這些係統缺乏集中的中心和統一的力量。人格的意向性也為增加個體緊張度服務。這種觀點認為,個體為緊張過度所促動而不是緊張減弱。奧爾波特曾舉例:工作完畢回家,又餓又累,需要吃和休息。當然,在吃不到食物時,我們由此而產生的內部緊張必須予以緩解。但當人們已經填飽肚子之後又怎樣呢?他認為健康的人就需要新的活動,並轉向一種業餘愛好,閱讀有益的書籍,或者出去參加晚會。奧爾波特寫了探險家阿曼德森(Roald Amandsen)的經曆。他從15歲起就被探險的目標所驅動,他在發現了南極之後,又渴望飛越北極。他是由意向和理想推動的,阿曼德森的目光總是指向未來。健康的人總是被未來的遠見“拉著”前進。這個遠見(連同具體的目標)把人格統一起來,並且使健康的人與日益增長的“緊張”打交道,而不是將緊張的減弱當做人生的目標。“得隴望蜀,永無止境。”奧爾波特認為健康人所渴望的附屬的、小的目標是能夠達到的,而總的目標是不可能達到的,他曾說,“福音隻會降臨到這種人身上,他不斷地激勵自己去追求那種最終不能完全達到的目的。”為此他解釋說,如果完全達到了目標,我們將不會再有指引我們生活,並整合、統一我們人格的促動力量。
奧爾波特提出了組織能量等級原理。成熟的健康人通常需要一定強度的動機去消耗他的能量。例如,一個婦女為了培養孩子的目標,消耗了她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她要逐漸地完成一些具體目標,如訓練孩子自理生活、順應學校生活等。當孩子長大成人,這時婦女沒有什麽事好做了,她必須重新確定方向,找到新的興趣和理想。奧爾波特用該原理分析認為,精力必須找到出路加以釋放,某些青少年缺乏有意義的建設性的目標,他們的破壞行為、犯罪和對抗則是他們將精力釋放在破壞性方麵的表現。奧爾波特健康人格的動機理論,也包括掌握和勝任原理,是指健康人還有渴望盡可能更好地完成任務,達到更高水平的勝任和熟練的動機。
心理健康的人具有積極的建設性動機,這種人積極地追求目標、希望和理想,他們的生活是有目的的,並且有獻身精神和義務感。他們對目標的追求永無止境,如果舊的目標被拋棄,另一新的動機必定會迅速形成。他們永遠是麵向未來的。
二、成熟人的自我
對於作為健康人格的重要組成部分的自我,奧爾波特提出自我統一體概念,他稱之為“作為感覺到的、並熟識了的我”。自我統一體從嬰兒到青春期發展經曆了個性(selfhood)的7個階段,即①身體的自我(bodily self),②自我同一(self-identity),③自尊(self-esteem),④自我擴展(self-extension),⑤自我意象(self-image),⑥作為理性獲得者的自我(the self as a rational coper),⑦固有的努力(propriate striving)。他還關心母親的行為在健康人格發展中的作用。他認為,如果嬰兒受到充分的保護和慈愛,那麽積極的心理成長將貫穿自我發展的7個階段。嬰兒缺失充分的保護和慈愛,就會發展成為不穩定的、對抗的、猜疑的和自私的人。但奧爾波特沒有回答早期失掉的母愛是否能在以後的生活中被教師的同情心、年長親屬的關懷以及後來的配偶的愛給予補償。
三、成熟人格的標準
(一)自我感的擴展
人必須把自我延伸到活動中去,人必須是某種事業、某種工作的參與者。奧爾波特稱之為“真正參加了人類努力的某種重大領域”。這是指,如果你從事一項工作,是因為你認為它重要,是因為它向你的能力挑戰,或者是因為盡全力做這項工作使你感覺良好,那麽,在這項工作上你就是真正的參加者。一個人越專注於各種活動,專注於人或思想,他的心理就越健康。自我變成了對這些富有意義活動的投資,而這些活動則成為自我感的延伸。
(二)自我與他人的親密聯係
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上,奧爾波特區分出兩種類型的能力,即親密的能力和同情的能力。
心理健康的人對於父母、孩子、配偶和朋友具有顯示親密的能力,即愛的能力。對他人的愛是真正參與,像關心自己的幸福那樣關心他人;神經症患者得到愛的需要,比他們所能提供的愛要多得多。健康人的愛是無條件的、不束縛人的、不使人喪失活動自由的。第二種類型的能力就是同情,包括對人的基本狀況的同情,以及與一切人的親屬感。具有同情能力的成熟的人容忍其他人的行為,並且不予評判或譴責;然而神經症患者是不容忍他人的。
(三)安全感
健康人格的安全感首先表現為自我承認(self-acceptance),這是在沒有被動屈從的情況下承認包括弱點和缺點在內的自己特點的各個方麵。他們與社會以及自己內部都少有衝突。他們承認情緒,既不放任,也不掩飾情緒,能控製情緒,以至不破壞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健康人格的安全感其次表現為挫折耐受性(frustration tolerance)。健康人格對挫折有耐受力,他們不聽命於挫折,為能達到目標或替代目標,設計沒有障礙的不同道路。挫折不會使健康人格喪失活動能力。
健康人格並非擺脫了不安全感和憂慮,但他們很少感受威脅,並能較好地妥善處理。
(四)現實主義的知覺
健康的人客觀地看待世界,神經症患者則相反,經常歪曲現實。
(五)技能和任務
在積極人生態度指導下,具有強烈的責任感與獻身精神,運用技能和能力,是成熟健康心理的標誌。奧爾波特援引了著名腦外科專家哈維·庫欣(Harve Cuching)的話:“生命持續的唯一道路是有任務去完成。”
(六)自我客觀化
一個人關於自我的充分認識,自認為是什麽樣和實際是什麽樣之間越接近,自認為是什麽樣和他人認為他是什麽樣越接近,則該個體成熟程度愈高。有自知之明比缺乏自知之明的人更明智。
(七)統一的人生觀
具有健康人格的人是向前看的,是被長遠的目標和計劃吸引的。奧爾波特認為目的感是統一動機的指揮,他強調價值(與目標一起)對統一人生觀發展極端重要,是否擁有堅定的價值觀,是心理健康人與神經症患者的分水嶺。
成熟的道德心,也有助於人生觀的統一。不成熟的道德心,像兒童的道德心,是盲從,充滿了限製和禁律。不成熟的人常說“我必須這樣行動”,而成熟的人說的是“我應該這樣行動”。
四、評價
奧爾波特是第一個對成熟的、正常的成人,而不是研究神經症患者進行人格研究的心理學家。因此,他的心理健康觀不是向後看,而是向前看。朝向是人希望成什麽樣的人,而不是朝向過去的、不能改變的那些東西。他的人格觀點是樂觀的、積極的、充滿希望的。
奧爾波特是未來定向的(future orientation),即目光集中在長遠的目標、目的和理想上,生活中充滿活力、變化。健康人格是朝向其他人的,關心他人的,是朝氣蓬勃地沉浸在生活之中的,並非自私自利的。這均是積極有益的。
奧爾波特的成熟人有穩固的自我意向和自我同一感,感受到自尊,能坦率無條件地表現愛,感受安全以及給生活提供意義、方向的目的感。顯而易見,這些品質是健康的。
奧爾波特的理論與我國學校教育中的重視人生觀教育,重視理想、信念、世界觀的教育,倫理道德教育中重視利他觀念的行為培養有著異曲同工之處。所以,奧爾波特的人格觀念和理論是值得我們認真探索和研究的。在我國青少年人格的塑造和培養中,以及全體公民的人格塑造與矯正中均有重要的借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