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天人之際:反思新時期古代文論研究方式的轉換

三、文化詩學的“趣味”實踐與人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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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青教授《趣味的曆史——從西周貴族到漢魏文人》為我們展示了全新的“趣味”觀,並以“趣味”作為研究視角,探析古代文人士大夫的精神世界。對從西周貴族到漢魏文人審美趣味的演變過程,全書進行了全麵細致的描繪,並歸納總結出“貴族趣味”“士大夫趣味”和“文人趣味”三種趣味範式。這三種趣味範式分別解釋了中國古代“尚文”傳統的形成、儒家文學觀念的形成和中國古代“鑒賞批評”的形成,以及漢代文學觀念的演變。正如李春青教授在專著的“緒論”部分提到的,把“趣味結構”作為人文學科提出問題、思考問題的一個視角是具有重要意義的。趣味通過審美趣味給予特定時期的文藝思想以決定性影響。這樣一來,首先,對趣味的探析可以把觀念形態的文學思想觀念還原為個體主題具體的性情傾向或心理體驗,讓我們更深入地把握這種文學思想觀念的具體內涵。其次,通過對趣味形成、演變過程的深入理解,可以在一個更深入細致的層麵上解釋某種文學藝術觀念形成的曆史軌跡。最後,對趣味形成與諸種社會因素複雜關聯性的剖析,可以對趣味以及作為其表現形式的文藝觀念之社會功能有準確揭示。[16]在此基礎上,更值得我們注意的是,這種對古代文人士大夫精神世界及其曆史演變的探析,不僅對我們了解曆代主流審美意識的轉換,以及隨之而來的文學理論和文學觀念的曆史演變和社會功能是至關重要的,同時也對我們了解文人士大夫的生存狀況、精神世界所具有的重要意義而言,是重要的,在對這個體與群體、理性與感性、內在與外在的交界空間的發掘中,我們足以窺見具有本體性的審美價值,以及裨益於現代性反思的人文價值。

第一,“趣味”概念的引入,意味著此書同時觀照“個體主體”和“集體主體”,兼顧個體心理傾向和具有普遍性的精神旨趣,這種對個體審美與社會主流價值之間生態結構的細致而動態的呈現,無疑成就了本書更為圓融完整的曆史視域,對傳統的偏重宏大敘事和本質主義的曆史書寫方式形成重大的突破。第二,“趣味”概念的引入,足以引發我們對傳統的理性與感性、理性與非理性的二元劃分的合理性的反思。事實上,任何一種文化觀念或現象的形成、發展和演變都不可能由純粹理性或非理性的視角得到合理的解釋,看似理性的選擇往往基於感性的體驗,而看似感性的審美實際一定有著政治、道德、宗教等意識形態的理性內涵。介於感性和理性之間,或者說以感性形式呈現理性內涵的“趣味”,正是一種合理看待文化發展狀況的巧妙視角。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即“趣味”概念的引入,打破了傳統的學科限製,將研究的視野擴寬到傳統的僅僅對文學觀念和範疇的考察之外,全麵地關注文學現象產生的社會文化語境、曆史演變,並深入探析不同領域文本之間相互影響的文化邏輯和政治意味,以深刻地發掘和動態地描述特定的時代精神或主導價值。這種動態的呈現將古代文論話語自身所具有的生成性揭示出來,亦即無論在任何時代,文論話語都恰好獨特地處在一係列看似對立的話語之間,這其中包括個體與集體的對立、個性與規則的對立、感性與理性的對立、主觀與客觀的對立、內與外的對立、已發之情與未發之性的對立、人與天的對立,而這一係列的對立唯有在文論的係統中才能得到完滿的解決,這便意味著無論曆史如何演變,無論文論話語在具體的表現上有何差異,文論本身所有的是一種合內外的審美屬性。而在趣味的曆史中,這種本體的審美屬性向我們展示了它所具有的流動性、生成性,以及隨著具體環境和思想的演變而動態地發生變化的特點。對這種特點的揭示或許也是我們在學理上回應現代性危機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