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旅馆出来的香代子,为了确认膝盖的状态,在屈伸膝盖。
“怎么样?还能走吗?”神场问道。
蹲在地上揉着膝盖的香代子,突然站起来,向神场微笑。
“我没关系。你呢?”
这次换香代子担心起神场来。
神场交替着抬起脚,转动着脚踝。
“我也没问题。”
神场和香代子昨天上午结束了四十五号札所岩屋寺的参拜,今天前往下一个札所净琉璃寺。
今天是开始巡礼的第三十四天,时间也接近七月下旬了。已经走了大约八百公里的距离。
岩屋寺是一座山岳上的灵场,海拔高达七百米。
登上被大树包围的参道,就能到达耸立在巨大岩壁上的正殿。
从院内俯瞰的景色很壮观。周围群山上繁茂的绿色在闪闪发光,偶尔吹来的风很凉爽。神场一边透过山间眺望着山脚下的城镇,一边想着,这就是日本的自然风光啊。
香代子也被景观迷住了,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一副不胜感慨的模样。
神场也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但是,这个叹气的含义与香代子的有点不同。
一半是因为热爱风景的美丽,一半是因为考虑到下山时的沉重心情。
在巡礼中,神场学到了两件事:一是要随身携带水,二是下坡时必须小心行走。
在街上到处都有的超市和便利店,在巡礼的路上有时可能连续几十公里都没有一家,就连自动贩卖机可能都没有。徒步旅行,即使天气寒冷也会出汗。更何况,对于神场二人来说,现在是夏季,如果忽视了补给水分,就会有中暑的可能。在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可以补充水分的路上,如果发现商店或自动贩卖机,最好多买一些备着。
关于道路的状态,二人走过了平坦的道路、上坡、下坡、人工铺设的道路、山路等各种各样的道路,但神场发现最艰难的是下坡。在下坡时,体重会压在腿上。比起上坡,腿承受的负担更大。而且,从岩屋寺到净琉璃寺,距离约二十八公里,即使不休息顺利地走也要花八个小时。再加上那座名为三坂峠的山峰,中途向右拐,会进入山路。这是一条被称为“锅割坂”的巡礼道,长长的下坡路绵延不断,是著名的难关之一。
虽然还有一个方案,可以直接沿着国道三十三号线前进,但是那样的话要多走十三公里。前一天入住的旅馆老板推荐说,还是旧的巡礼道比较好,途中有村落,路上也比较热闹。
神场和香代子毫不犹豫地决定走旧的巡礼道,实际走了一下,下坡还是比预想的要累。如果是平时,一般也就稍微感到累,但是现在已经巡礼过半,神场和香代子体内的疲劳不断累积,这个时候,长距离的下坡路就有些让人吃不消了。
神场在岩屋寺的不安应验了,在路程还剩下一点时,香代子说膝盖疼。香代子平时就很能忍,很少会示弱。她既然这么说,想必一定很疼。
“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吗?”香代子在路边停下脚步,抱歉地小声嘟囔着。
神场马上就点头同意了。就算香代子不开口,他也打算主动要求休息。香代子膝盖疼,神场则是脚背疼得厉害。运动鞋紧紧的,可能脚肿了。
神场从背上的背包里拿出塑料布,铺在了路边。他一直随身带着塑料布,即使在没有休息处和长椅的地方,也可以随时坐下来休息。
两个人坐在路边,补充水分。
休息了二十分钟左右,神场站了起来。夏日的太阳快要落到山的对面了。
“马上就要到旅馆了。加油吧。”
神场先站起来,向坐在地上的香代子伸出手。香代子拉着神场的手,也站了起来。二人到达那天住的旅馆广登屋时,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这是一家经营多年的巡礼旅馆,入住过数不清的在漫长旅途中脚痛的巡礼者。旅馆向住宿的巡礼者免费分发了从富山购买的湿敷布。洗完澡后,在疼痛的地方贴上湿敷布,凉飕飕的,很舒服。里面似乎加入了各种草药成分,有一点植物的味道。
二人贴着湿敷布睡了一夜,早上起来疼痛就消失了。神场抚摸着已经完全消肿的脚背,再次深切地感受到健康的可贵,原来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能让人的心情变得如此之好。
香代子一边看着刚刚走出来的广登屋,一边感慨地说:“旅馆的女服务员给我的湿敷布,真的很有效呢。太厉害了。昨天膝盖的疼痛,像从来没有过似的,完全感觉不到了。”
从广登屋大概走五百米就是净琉璃寺,近在咫尺。
神场背起背包,向净琉璃寺走去。
走进净琉璃寺的院内,眼前耸立着一棵与扁柏相似的大树。
是一棵树龄超过千年的白杨树。二人从那棵树前面经过,向正殿走去。
周围的阳光强烈地照射着。虽然还是早上很早的时间,体感温度却和中午差不多。但是,感觉上没有那么热。这大概是因为参道旁茂密的树叶挡住了盛夏强烈的阳光。
二人参拜了正殿,然后去往旁边的大师堂。在大师堂里,有三个女人在参拜,看起来年纪和神场、香代子二人差不多。三人离开大师堂后,香代子站在佛堂前拉着红白相间的绳子,拉响了鳄口[28]。
参拜后,香代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把放在佛堂前的旧木雕人偶抱在了手臂上。
神场吃了一惊。
寺庙里摆放着很多国宝和重要文化遗产之类的物品,不能随便乱动。香代子应该也知道。他赶紧责备道:“你在做什么呢?
不能随便碰寺庙的东西啊。”
香代子一脸茫然地看着神场,笑了。
“这叫抱抱大师,参拜者可以抱着的。在我们之前参拜的人也抱过吧。”
这么一说,在神场二人前面参拜的三个女人,好像轮流抱过看起来很重的东西。
香代子说,抱抱大师是幼年时代弘法大师形象的写照。
“据说抱着抱抱大师,心情就会平静下来。真的是这样。”
香代子就像把雕像当作婴儿一般,抱在手臂上摇晃着。
神场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催促香代子。
“看,后面有人在等着呢。”
后面有等待参拜的巡礼者。香代子急忙把抱抱大师放回原处,向等待的参拜者轻轻低头致意,离开了大师堂。
香代子叫住正要前往山门的神场。
[28] 译者注:悬挂在日本的神社、佛堂正面檐下的扁平、圆形中空的铃铛,下方横向开长口。参拜者拉绳敲击。
“你看这边。”
香代子指着正殿的左手边,有一座红色的鸟居。据说供奉着弁财天。
“这里的弁财天被称为一愿弁天,据说能实现人们的一个愿望。我想去参拜。”
“又来了。”
神场脱口而出。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石佛和雕像都说能实现一个愿望。在巡礼途中的寺庙里也遇到很多。接下来要去的四十八号札所西林寺应该也有。
如果有传说能实现愿望的地方或雕像,香代子一定会去参拜。从她那双手合十、一心膜拜的样子中,神场感受到了一种更接近祈祷而不是愿望的东西。
香代子站在红色的鸟居前,虔诚地双手合十,神场半惊讶地问她:“你总是那么拼命,在拜什么呢?”
香代子抬起头,看着神场。
“不总是一样的,每一次参拜都不一样。”
神场皱起了眉头,愿望总是不一样的吗?
香代子摇了摇头。有时祈祷家人平安,有时祈祷身体健康,现在祈祷交通安全。
“如果参拜的雕像一定能实现我的一个愿望,那我每次都许不同的愿望,就能全部实现了呀。”
香代子把像孩子一样的强词夺理说得理所当然。这种无忧无虑,就是香代子的优点。
神场露出了苦笑。
“我可真不是你的对手。”
香代子满意地笑了。
二人从四十六号札所开始按顺序依次转到五十一号札所石手寺,寺院与寺院的间隔并不是很远。从净琉璃寺到下一个札所八坂寺,步行十五分钟。从距离最远的四十七号札所到四十八号札所,也只需一个半小时就足够了。
今天,二人打算巡游松山市内的六座寺庙。参拜完目的地石手寺之后,住在寺庙附近的旅馆。旅馆位于道后温泉的旁边,旅馆大浴场的水据说是温泉的活水。好好地泡个温泉的话,旅行的疲劳也会稍微缓解一些。
从四十八号札所西林寺出来后,二人在附近的食堂吃午饭。
吃饱后,二人就去了下一个札所净土寺。
在平坦的柏油路上走了三十分钟左右,神场感觉身体很累。
道路既不是上坡也不是下坡,明明应该可以走得很轻松,却不知为何感到这么疲劳。
神场在思考疲劳的理由时,看到走在旁边的香代子,突然明白了。香代子的额头和脖子上出了很多汗,用脖子上的手巾擦过以后,汗水又会马上冒出来。
神场仰望着天空。夏天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来。之所以如此疲惫,是因为从头顶上倾泻下来的强烈阳光。道路有缓有急,如果是山路,会有树木可以遮阴;如果是沿海的道路,就会吹来含有盐分的舒适的风。但是,街上没有任何遮挡阳光的东西,只能在烈日下一味地走。这比预想的要消耗体力。
“这真够受的。”
神场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旁边的香代子回答:“不管怎么喝水,马上就变成汗出来了。”
二人穿过住宅区,来到了能看到山的地方。房子之间的间隔变空了,到处都是田地。
来到缓慢的拐弯处,右手边的田地里传来了人的声音。
“巡礼者,要不要来休息一下?”
二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头上扎着手巾,身上系着围裙。从她晒黑的皮肤上刻着的深深的皱纹来看,有七十多岁的样子。
“天这么热,累了吧。我去找点凉快的东西,你们坐在这里等等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田地里用木头做的藤架。藤架的顶部被青翠的绿叶覆盖,下面形成了凉爽的阴凉处,还放着圆木桩做的凳子。
女人手上戴着的军用手套被泥土弄脏了,或许她正在修整田地。
神场觉得打扰到她工作不太好,便想拒绝女人的关心。但是女人不等神场回答,就向田地深处的自己家小跑过去。
香代子抓住了想要上前制止的神场的手臂,朝神场摇了摇头。
“对于接待,欣然接受才是礼仪。我们在书上看过吧。”
神场想起了在家里读过的巡礼指南。在四国,人们认为巡礼者和弘法大师一样。书上说,接待巡礼者是对弘法大师行善。
另外,还可以请巡礼者帮不能巡礼的自己,一起参拜。
神场正迷茫地站着,女人拿着一个盆从家里走出来。
“来吧,别站在那么热的地方,来这边。”
女人走到架子下面的阴凉处招手。
香代子回答“好的”,又看向神场。
“我们走吧。”
虽然给女人添麻烦内心很抱歉,但是拒绝女人的关心也令人很不好意思,所以神场跟着香代子走了过去。
女人把盆放在圆木凳子上,给二人端出了冰镇的大麦茶和刚切好的甜瓜。
二人道谢后,喝了大麦茶。加了冰的大麦茶,清凉爽口。
因为太好喝了,神场一口气就喝完了。看到神场大口大口地喝茶,女人很高兴,微笑着从玻璃壶里给他续了一杯。神场又心怀感激地喝干了第二杯大麦茶。
听香代子说他们是从群马来巡礼的,女人佩服地叹了一口气。
“二位是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啊?真辛苦。”
她没有问他们巡礼的理由,只是露出平静的笑容,凝视着神场和香代子。
女人自称自己的名字是“センバ(senba)”。
“是写作手鞠歌的船场吗?”香代子问道。
女人笑着摆手说:“不是,不是。是写作千羽鹤的千羽[29]。我姓千羽,名字是鹤。我的名字叫千羽鹤。是不是吓一跳?在结婚之前,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千羽鹤这个名字[30]。”
她说得太开心了,神场也被她吸引,笑着问道:“那您丈夫叫什么名字?”
鹤笑着回答:“他叫千羽拓郎[31]。”
神场的脸颊绷紧了。鹤用了过去时的说法,她丈夫应该已经去世了。他很后悔没有深思就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香代子似乎也注意到了鹤的处境,不知道怎么说,有些不知所措。
鹤开始讲述自己的成长经历。
[29] 译者注:在日语中,千羽和船场发音一样,都读senba。
[30] 译者注:日本是“夫妻同姓”制度,结婚后,一方必须改用配偶的姓氏, 放弃原有的姓氏, 即夫妻使用同一个姓氏。书中女性“千羽”是丈夫的姓氏,所以她说结婚前不知道自己会名叫“千羽鹤”。
[31] 译者注:原文在这里用了过去时,在日语中,如果名字用过去时,表示已去世。
鹤出生在爱媛县和香川县交界处的一个贫穷山村。她是八个孩子中的长女,从懂事起,就开始照顾妹妹和弟弟。
“我才四五岁就背着刚出生的婴儿,背带扎进肩膀里很痛,但是也不能哭啊。母亲代替外出打工的父亲,农活和家里的事情全部都要做,一想到她的辛苦,我就觉得我作为老大,必须支持母亲。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辛苦,村里的孩子都在照顾弟弟妹妹。”
在鹤十岁的时候,她在镇上打工的父亲被倒下的挖掘机压死了。也许是因为悲伤,也许是因为之前的辛苦,父亲去世的同时,母亲也病倒了,咳嗽不止,躺在**无法起身。这样下去一家人都得饿死。
经过一番考虑,母亲决定回娘家。但是,在母亲的娘家,已经娶了媳妇的弟弟夫妇和父母住在一起,也有三个孩子。母亲带着八个孩子回去,太不合适了。母亲苦恼多日,哭着把鹤和下面的两个弟弟送去别人家当佣工。
“在以前,到处都有这种事。在那个时代是理所当然的。”
当佣工不可能不辛苦,鹤却仿佛是在说着快乐的回忆。
鹤年满十八岁的时候,佣工的雇佣年限结束了。五年的雇佣年限,不知怎的延长到了八年。即使雇佣年限结束了,鹤也没有回到母亲的身边,准确地说,是无法回到母亲的身边了。
“母亲在我雇佣年限结束前的两年再婚了。对方是一个比我母亲大一轮的远房亲戚,母亲好像并不喜欢他,但也不能一直待在娘家,这应该是母亲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我也没办法闯进母亲的再婚家庭。我就这样在做佣工的高松市,一边做着类似服务员的工作,一边独自生活。”
独居三年后,在二十一岁时,鹤结了第一次婚。
“对方是酒窖老板的长子。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好看的。那时我在西餐店当服务员,第一个丈夫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欢得不得了,然后就结婚了。但是,丈夫的父母不喜欢出身贫寒的儿媳妇。一开始丈夫还庇护我,后来夹在婆媳中间,他越来越嫌麻烦,就开始假装没看见。最后,他单方面地提出了离婚。那时候我还年轻,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老老实实地离了婚。如果是放在现在,就去离婚调停,拿一大笔赔偿金了。”
鹤哈哈地笑着,继续说着那些辛苦的往事。
鹤离婚后,在与拓郎相识之前的三十年间,一直是单身。虽然她没怎么说那段时间的事情,但在她那双被皱纹包围的眼睛里,渗透着经历过很多辛苦的人所拥有的胸怀和顽强。
“拓郎也是个很辛苦的人啊。他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因为太善良,被人骗了,房子、钱、家人都没了,所以逃到这里来,认识了在食堂工作的我。拓郎说起自己的身世,突然就哭了起来。他认真地说,既然之前那么辛苦,今后一定要变得幸福,从现在开始一起变幸福,才能赚回本钱。虽然他笨手笨脚的,但是心地正直,这一点很好,我就和他在一起了。但是在赚回本钱之前,他就突然去世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这里守着佛龛生活。”
香代子出神地听着鹤的故事。
看着鹤的笑容,神场变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鹤为什么能笑着诉说自己痛苦的身世呢?如果自己是鹤的话,一定无法笑着诉说。自己没有自信能把自己的前半生说得这么达观。
——没错,自己身上有不能对别人说的秘密。
神场的脑海中浮现出纯子去世的脸。那失去了光芒的眼睛,感觉就像在责备自己一样。他不由得紧紧地闭上双眼。
鹤慌慌张张地道歉,她以为神场沉默是因为自己无聊的故事。
“对不起啊,让你们听我这个老年人说了这么长的话。我平时不怎么和人说话,一旦看到心善的巡礼者,就会拉住他们聊天,很开心——”
“为什么?”神场抬起头,打断了鹤的话。
鹤不知道他在问什么,眨着眼睛。神场转过身来,把膝盖对着鹤,再次问道:“为什么您能笑着说出那么痛苦的过去呢?
您没有怨恨过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吗?”
大概是因为丈夫现在的语气和平时的感觉不一样,香代子慌忙插嘴解释道。
“这么刨根问底地说话,真对不起,他可能有点累了。谢谢您的冰镇大麦茶,还有甜瓜,非常好吃。”
香代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抓住神场的手臂,想让他站起来。
但是,神场没有动。
鹤用认真的目光注视着神场,突然脸上露出了菩萨般的笑容。
“大部分巡礼者的心里都有沉重的负担,你也是这样吧。”
神场什么也没回答,只是等待鹤继续说下去。
鹤把视线转向远方。
“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为什么只有自己会这么辛苦呢?我甚至想过活不下去,干脆自杀算了。但是,活得久了,就不会觉得只有自己不幸了。我觉得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是平等地降临到人们身上的。”
鹤的眼睛看向神场。
“人生就像天气一样。有时是晴天,有时是暴风雨。大户人家也好,像我这样的乡下老人也好,都是一样的。仅凭人的力量,怎么也无法改变。所以啊——”
鹤有点戏谑地耸了耸肩膀,“一直晴天的人生也不好。如果持续光照,就会干旱。如果持续下雨,又会变成洪水。既有晴天,又有雨天,两种一样多,这样刚刚好。”
在鹤的声音中,没有放弃和自暴自弃,有的是一种知足常乐的纯粹感。
神场明白鹤想说的话。人不知道他人的幸与不幸。到了这个年纪就知道,表面上看起来很幸福的人,其实也有不为人知的烦恼。可以说,没有人对自己的人生感到满意,也没有人不后悔。
虽说心里知道,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人生。人们会诅咒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嫉妒看起来幸福的人,沉浸在悲伤中。而且,犯了错误的人,会怀着负疚感生活。
怎样才能像鹤一样,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看作自然,干脆爽快地接受呢?
“再来一杯怎么样?到下一个寺庙还很远,要充分地补充水分。”
鹤想再次往神场空了的杯子里倒大麦茶。神场郑重地拒绝了鹤的关心,从凳子上站起来。
虽然现在还不明白,但是也许在继续巡礼的过程中,就能参透鹤的话语中的意义。现在只能继续往前走。
神场对着鹤深深地低头道谢:“谢谢您做的一切。”
旁边的香代子也同样低下头致意。
在离开田地的神场和香代子的背后,传来了鹤温暖的声音。
“路上要是能见到弘法大师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