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冈忍不住插嘴道:“我也有一个雪女的怪谈,开头也差不多,不过不是云水僧而是猎人,雪女对猎户说道:‘你愿不愿用最珍贵的东西与我的衣服交换?’男人经不住雪女的**,想看看和服下细腻的肌肤,同意了。‘我的弓和枪如何?’雪女摇了摇头,‘那钱如何?’雪女又摇了摇头,猎户怒道:‘你究竟想要什么?’他作势想要用强,雪女趁机绕到猎户身后,‘我要你的衣服。’猎户想,用衣服换衣服自己并不吃亏。他本就想脱衣,两人相拥不一会儿便暖和了,故答应了。”
“然后呢?”
“第二天,大家就发现了猎户的尸体,他浑身**趴在雪堆上,衣服不见了。”
“咳咳。”重兵卫的脸色有些难看,“怎么都是这样的故事?
雪女的怪谈有些时候只是男性推卸自己的责任而已。有些人和女性搭伴上山遇到风雪,女子体力不如男子,男子便视女子为累赘,抛下对方。有时,旅人在风雪中遇到落难的女子,不予搭救,编出雪女的鬼话为自己开脱罢了。某地的雪女传说是这样的,下雪天,雪女会来到山中小屋,祈求水喝,如果给她凉水,人就会被她所害。
但给她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或请她到炉边取暖的话,她就会离去。用真心待人的话,什么妖魔鬼怪都害不了人。”
源次郎不由得鼓掌,赞道:“正该如此。”
光子夫人的眼皮难以察觉地跳了一下。
“与人为善,可见你是位古道热肠的好男儿。”源次郎说道,“不过关于雪女,我所知道的怪谈又和诸位不同了。”
源次郎说出了他知晓的怪谈。
男人在冰天雪地中迷路,就会遇到吸食人气的雪女。
雪女善恶莫测,多情而残酷,会故意激起男人善变、不忠的劣根性,她会故意留下一位俊朗的男人,威胁他,要想活命必须信守承诺,不得告诉他人任何有关她的事,否则她必定会去索命。
男人想要活命,承诺回去之后,必定信守承诺,不告诉其他人有关雪女的种种行径。
接下来,雪女会伪装成美丽贤淑的人类女子,故意找上与她定下承诺的男子,博得男子的好感,相爱成婚,一辈子跟随在身旁,看男子是否能信守承诺。
若男子守信,那他就可以和雪女相守到老,幸福地度过一生。
可那段惊险的遭遇总是时时缠绕着男子,他渴望对他人诉说。
终于,男子下定决心将与雪女的事告诉挚爱的妻子,希望她能分担他的梦魇。
他想象不到自己的妻子竟是雪女所化。男子毁约,雪女悲愤而去,她在和男子的相处中也动了情,不忍杀死男子和他们所生的孩子,化作一堆白雪消失了。
“要我说,不能守信的男人死了也就死了,还不如和雪女做一对鬼夫妇。”源次郎说道。
源三郎瞥了源次郎一眼,问道:“光子夫人睡熟了吗?”
“睡熟了。”
源次郎道:“那就好,今日闹过一阵了,夫人会安静一天的。
我们走吧。”
重兵卫他们跟着源次郎出去了。
午膳很丰富,清高为了招待重兵卫他们,特地做了吩咐。上午的闹剧仿佛过去了,用过午膳,吉冈和源次郎他们一起游戏,重兵卫则和清高叙旧,谈论一些家事。
原本今日清高准备宣布源次郎和雪子的婚事,并让他们两人在明年尽快成婚。但这场大雪来得太巧,这是一家一族的大事,不能草草通知,清高只能把事情往后移。
重兵卫运气不好,没收到延期通知,冒雪白来了一趟。
“这还是姐姐清醒之时定下的。”清高饮下一杯酒,“怕是想再续前缘。”
听到这里,重兵卫不由得叹息一声。
源次郎像祥太郎,雪子像光子,光子是将自己的爱情寄托到了后辈的身上。只是雪子他们再怎么相像,都不是曾经的光子了。
清高一杯接一杯喝着酒,突然,他右手捂住额头,整个身体晃了几下,左手撑地,勉强稳住身子。
“怎么了?”重兵卫关切地问道,“喝酒不要太急了。”
清高嗜酒,脾气又不好,近年来,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没事。”清高摆摆手,“继续喝。”
重兵卫忙拦住他,“这才中午,晚上再喝也不迟。”
“听你一言,晚上,我们一醉方休。”
恋
在樱花树下,远处是热闹的庆典,热恋中的情侣有时热衷于凑热闹,有时却又喜欢往僻静的地方钻。比如这对,他们甩开各自的亲友,幽会于此。
黑暗中,不只有他们。女人听到黑暗中的厮磨声,羞红了脸,她抓起男人的手想要离开这里。
男人反搂住女人的肩膀,把她往另一边推,“不会有人的,我们去另一边。”
女人被淡紫色的浴衣包裹,在月光下,地上的樱花瓣也化作一团光,簇拥着这对恋人。女人拿出手绢,举手擦去男人额上的汗珠。
袖子落了下来,直到手肘,都露在外面,那一截皓腕如白玉雕成,柔软白嫩。
当手臂不经意触碰到男人,男人觉得自己醉了,他怀里的是一个梦,而他抓住了这个梦。
“痒。”女人娇笑道,想推开男人。
男人这时正低头亲吻着她的手臂。
“那么这里就不痒了吧。”男人放下女人的手臂,捧起她的脸,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从脚趾到发丝,她整个人沉浸在幸福中,颤抖着,“也痒……”
她别过头说道。
男人不顾女人的阻挡,继续亲吻她的嘴唇,仿佛上面涂了最甜的蜜。
两人紧紧相依在一起。
女人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丝不安,这是所有恋爱中人都会有的犹豫。人生短暂,世事无常,万一她和他没能在一起,万一良辰美景不再有……
女人靠了过去,面似冰雪般剔透,红唇如樱桃般诱人,轻柔地吻上男子的唇,“不要负我。”
“定不负你。”
唇与唇相触,男人自内而外,由骨到皮,都酥了。
“若你负我呢?”
“绝无可能。”
女人的小脾气起来了:“我是说‘如果’。”
“那我发个毒誓,如果我负了你,就让我冻死在雪地里。”男人笑了笑,“如果我负了你,又死在雪地里,你会怎么办?”
“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女人说道。
当这对情侣在花前月下诉说甜言蜜语之际,有个影子瞪着满是嫉妒、怒火的双眼,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得不到那样的幸福呢?她想道。
君与桥姬
用过晚膳,清高和重兵卫喝酒,重兵卫装出酒量不济的样子。
谁知,清高的兴致极高,就算重兵卫装醉,他也不让重兵卫离开,一个人自斟自饮……
直到戌时末(二十一时),重兵卫才得以离开。
累了一天,他钻进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屋内响起有节奏的呼噜声。
睡得正酣,突然传出一阵古怪的声音。
重兵卫做了这么多年的捕吏,警惕感强于一般人,他立刻睁开了眼睛。
旁边的被褥中,吉冈满头大汗,不断地扭动着身子。
“喂,醒醒。”重兵卫见吉冈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被噩梦魇住了,白天受过凉,又听了这么多怪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吉冈皱着眉头,还是被困噩梦中。
“快醒醒。”重兵卫提高了音量,用力拍了拍吉冈的脸。
吉冈这才一脸惊恐地从噩梦中醒来。
“谢谢头儿,我刚才差点死在梦里了,好久没做过这么可怕的梦了,又是桥姬,又是雪女,她们都来找我索命……”
“好了,好了,别再说胡话了,休息吧。”重兵卫刚要躺下,头还没沾枕头,外面便传来了一阵**。
“来人啊,香子小姐不见了。”
“不要喧哗,吵到客人。”
吉冈问道:“头儿,我们怎么办?”
“出去帮忙吧。”重兵卫起身穿衣和吉冈一同跑出去。
一群人围住叫喊的女仆正在询问。
“香子小姐怎么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那个女仆的头好像是被打伤了,她捂着头说道:“就是刚刚,才过了一炷香时间。我就在房内看着香子小姐,结果有人来了,我去开门,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等我清醒后立刻就喊人了。”
吉冈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那人的模样?”
女仆回答道:“没有,我开门的时候,香子小姐刚好叫了我一声,我分了神,再说、再说……”
“再说什么?”吉冈追问道。
“再说,那人好像还蒙着面。”女仆老实回答道。
重兵卫听了这话陷入了沉思。蒙面则说明对方不愿让女仆看到他的脸,也许劫走香子小姐的是熟人。
宇治家一行人一部分往东面去了,香子小姐的房间就在东面,另一部分人则往门外找去,他们想追回失踪的香子小姐。
香子小姐房内有些凌乱,一些首饰、衣物不见了。在重兵卫看来,这有点像是和人私奔了。
突然,宇治健一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快过来,有人影。”
众人听到健一的呼喊都急忙往北面跑去,“健一,人影呢,他们在哪儿?”
“我也只是匆匆一瞥,然后就追到了这里。”健一说道。他往前跑去,其余人自然都跟着他。
他们还未过回廊,一间房内就发生了诡异的事情,窗上透出了一个人影,婀娜多姿,应该就是香子小姐,她还牵着一个人,从身影上看,应该是个男人。
两道身影很快就在窗前消失了,他们立刻折回去。
吉冈一马当先,拉开纸门,“头儿,这里没人啊!”
屋内没有任何人,向外的窗户开着,也许那两个人是跳窗而出了。重兵卫快步走到窗前,窗台上的雪不见了,但外面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啊,快看!”
健一指着房间一隅喊道,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立着两个小雪人,一大一小,好似一男一女。榻榻米上还有一些水渍。
难不成两人都化作雪人消失了吗?
“对了,源次郎呢?”清高回过神来问道。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源次郎不在追查的队伍中。
清高问源三郎:“你哥哥哪儿去了?”
源三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那快去找源次郎啊!”清高忙说道。
平次领着一个人跑去了源次郎的房间,没过多久,他回来禀报说,源次郎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源三郎怒道,“你们宇治家难道是魔窟吗,前有桥姬,现在又有雪女,我哥哥去哪儿了?”
健一也怒指着源三郎的鼻子骂道:“什么桥姬雪女,无稽之谈!你是源次郎的弟弟,你都不知道,我们又怎么知道?”
平次插嘴道:“现在有两个人不见了,别吵了,快拿个主意吧。”
清高思考片刻,“他们两人消失得太过诡异了,万一遇难……健一,你通知亲友让他们帮忙寻找香子和源次郎。”
重兵卫也开口道:“他们逃遁的方式确实诡异,不过他们用这种方式离开,怕是不想让你们追到。”
“重兵卫,你能调用奉行所的人马吗?”
“父亲,这恐怕不妥。”健一劝道。
重兵卫道:“并非我不愿帮忙,只是公为私用确实不妥。不过他们若是私奔,第一时间必定会去路口、港口,你们可以着重去这些地方,我也可以和其他捕吏们说一声,让他们注意点。”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私奔?”清高一脸惊讶,看来重兵卫说对了。
这事是两家的秘密,重兵卫这个远亲又是如何知道的?
“看来真的是私奔。”吉冈也惊道,“头儿,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你能多动动脑筋,你也能想明白。”重兵卫说道,“雪子小姐落水,寻常人一开始只会想到是意外,而源三郎说出了桥姬的怪谈,指出了‘嫉妒’。健一立刻不满,说武家姑娘绝不会如此,这里的武家姑娘就雪子小姐和香子小姐两人,你觉得他指的是谁?”
“头儿,你的意思是说,源三郎以桥姬代指香子小姐,雪子小姐是被香子小姐推下木桥的?”
雪子小姐即将与源次郎订婚,香子小姐心生嫉妒,不想让雪子和源次郎在一起。
重兵卫问过雪子小姐,拿她手镜、推她下水的人是谁。雪子小姐没有回答,把头转到一边。这就说明她知道对方是谁,但她想保护她,她怕重兵卫从她表情中读出真相。
“没错,那你还记得源次郎说过什么吗?”重兵卫说道。
吉冈恍然大悟:“他说,桥姬也只是陷入苦恋的可怜人。他也知道对方是谁,还为她开脱,但是他的话没有起到作用,宇治大人还是派了健一去看看香子小姐。”
不仅是“看看”那么简单,清高是叫健一劝说,甚至是监禁香子小姐。所以有人要带走香子小姐,还不得不打晕女仆,让她不能叫喊。
看来,那个蒙面人极有可能就是间宫源次郎。
“可万一香子小姐是单恋呢?”
“你忘了雪女的怪谈了吗?言由口出,心口相连。人往往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的心意。”重兵卫说道,“你们的怪谈**惊悚,满是欲望。但源次郎说的却是守诺、相守。他说到‘不如做一对鬼夫妇’时,心中已有决定了吧。他若是喜欢雪子小姐,两人订婚在即,不过延迟几日,他有必要说出这么惨烈的话吗?”
“所以说,源次郎也喜欢香子小姐,两人是私奔而去了。”吉冈道。
“什么?”雪子小姐也赶来了,刚才的对话,她也听到了。她带着哭腔说道:“他们两人居然私奔了,那我怎么办,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清高走过去扶起自己的女儿,“不要担心,我们会追回他们的,你和源次郎的婚事不会有影响。”
重兵卫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雪子小姐和香子小姐都是清高的女儿,怎么待遇相差如此之大?
“健一,把你妹妹扶回房,让她好好休息。”清高说道。
健一扶走了雪子小姐。
重兵卫和吉冈留在房内,寻找两人消失的线索。清高带人离开,布置人手去追捕那一对亡命鸳鸯了。
屋内的两个小雪人并不精致,应该是草草捏出来的。对方开窗,就近取了那里的雪,捏出雪人。
没有关窗,或许是想扰乱视听,让人以为他们是从这里离开的,人怎么可能过雪地而不留痕迹?
等等,窗前有一棵松树,如果将绳子绑在树上飞**过去,或许可以不留下脚印。
不,不对,这样的话,树上的雪应该会被抖落下来。
归根到底,短短一瞬间,两个人究竟是如何从房间中消失的呢?
吉冈想不明白,头渐渐疼了起来,他看着重兵卫,希望重兵卫能给出答案。但重兵卫也摇了摇头,没有想到合理的解释。
平次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大爷,我家大人叫你过去。”
“什么事情不好了?”吉冈问道。
“是尸体。”平次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们发现了香子小姐的尸体!”
“啊!”重兵卫立刻抓住平次,“快带我去。”
本该私奔离去的宇治香子居然死了,这件事情的性质骤然大变。
重兵卫让吉冈冒雪出门,告知奉行所,并带几个得力的捕吏过来,他自己则留在这里查案。
清高痛失爱女,双眼通红,抓住重兵卫的手,“我知道你在奉行所任职多年,逮捕的凶犯不计其数。这次一定要抓住杀害香子的凶手啊。”
“放心,我必定全力而为。”重兵卫说道,“香子小姐现在在什么地方?”
健一道:“已经在屋内了。”他的声音也透露出一丝悲痛。
宇治香子的尸体就摆放在屋内,一条白巾盖住了她的脸。重兵卫伸手掀开白巾,香子小姐的双眼已经被合上了,她也是一个美人,与雪子小姐的美不一样。
如果说雪子小姐是白梅,那香子小姐就是樱花;如果说雪子小姐是珍珠,那么香子小姐就是白玉。
然而香子小姐被害了,红颜薄命,这是多么无奈的事啊。
“致命伤在哪儿?”重兵卫问道。他不好意思当着香子小姐至亲的面,动手验尸。
健一将香子小姐轻柔地翻过来,“伤口就在后心。”
重兵卫看了看,凶手偷袭香子小姐,一刀刺入了她的后心。
“那么是谁最先发现香子小姐的?”
“是我。”一个下人走了过来。
“你是?”
“小的名叫弥次。”
“那么弥次,我问你,你是在哪儿发现香子小姐的?”
“在旧库房。”
健一点了点头,就是他把旧库房中的香子背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去旧库房?”重兵卫继续问道。
“大人让我们出去找人,蓑衣和雪靴不够,库房里已经找过了,我就想去旧库房找找,结果就发现了香子小姐的尸体。”
重兵卫问过几个人,觉得弥次所言非虚,正要接着询问其他证人。
源三郎却在外面闹起来了,他叫嚣着讨要兄长源次郎。
源次郎和香子一起失踪,现在香子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源次郎不知所终,源三郎心中满是不安。
“不要再吵了。”健一冲出去怒道,“我妹妹说不定就是被你兄长杀害的。”
“你恶人先告状。”源三郎也怒道,“我兄长就是被你们骗去的,你们宇治家和我间宫家非亲非故,这些年侵吞了我家多少家产。”
“好你个源三郎,你早对我们不满,看来我妹妹就是你杀的,你不想让你兄长入赘。”
“够了!”清高大声斥道,“都给我退下。”
宇治清高身为宇治家的家主,在宇治家拥有最高的权威,连源三郎也不能相抗。
“好,我这就退下。”源三郎恶狠狠地说道,“我这就回家,去请我间宫家的长辈来主持公道。”说完,他转身欲走。
重兵卫叫住了他,“等等,你恐怕不能走,让下人替你去传信吧。”
“为什么我不能走?”源三郎不服,“你也想仗宇治家的势欺我吗?”
“我现在的身份不是宇治家的远亲,而是捕吏头子。”重兵卫朗声道,“连天大雪,夜晚又无人扫雪,现在路上的足迹清晰可见。
我原先以为他们两人有办法消去脚印,现在才知道一人已经死在这里了,另一人很有可能也没出去。事件发生之后,出入人员不少但都有迹可循,所以我认为凶手就在我们当中。不光是你,有关人等最好都不要出门。”
“重兵卫,你真的认为凶手就在我们当中?”清高问道。
重兵卫点了点头:“没错,还得仔细搜查下府内,我觉得源次郎可能也还在府内。”
源三郎听到重兵卫提起了源次郎,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兄长也遇害了?”
“我只是说可能罢了。”
重兵卫不再多言,没过多久,吉冈带着人手回来了,时间已经是丑时中(凌晨两点)了。
重兵卫开始审问相关人士。重兵卫从客人突然变成了审问他们的捕吏,一些人难免有些微词。故而,清高最先接受审问,以便服众。
“今晚,我和你饮酒后,你都干了些什么,又有哪些人可以证明?”
清高如实回答道:“酒后,我就在下人的伺候下睡了,大约在亥时末(二十三时),我听到了女仆的呼喊,然后和大家在一起准备去找源次郎他们,大家都可以替我作证,再后来子时末(凌晨一点),下人通报我说找到了香子的尸体,直到现在,我一直都在大家面前。”
清高对时间的把握很准,没有一句谎言。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重兵卫说道,“如果源次郎和香子他们相互爱慕,那为什么不让他们成婚?也算是一段佳话。”
“这里面有种种原因,我之前也和你说过,人选是家姐早就定下的,我不能肆意更改。其次,雪子比香子年长,姐姐还未出嫁,妹妹就招婿,这于理不合。最后,其实雪子也喜欢源次郎。源次郎只有一个,而我总要让一个女儿伤心。为了顾全大局,我也只能选择让雪子和源次郎在一起。早知今日,我就选择香子了,谁知道他们的心会这么硬。”
“世事难料,节哀吧。”重兵卫安慰道。
送走清高,吉冈打了一个哈欠。今天,他们确实是累坏了,这才第一个人呢,后面还有一队人要询问。
“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一会儿。”
“头儿,你都不睡,我怎么可能去睡?”吉冈道,“下一个叫谁?”
“源三郎。”重兵卫说道。
源三郎的心胸没有源次郎那么宽阔,重兵卫曾怀疑源三郎是凶手,因为他对宇治家极其不友善。但观察过他的言行后,重兵卫反而打消了怀疑。源三郎这个人心直口快,城府不深,不可能杀人。
“今夜,你都干了些什么?”重兵卫问。
源三郎瘪了瘪嘴:“戌时末(二十一时)我就休息了。然后我听到了女仆的叫喊,就跟出来看热闹,后来,我才发现我兄长也不见了,这才和他们认真寻找……”
“你和源次郎什么时候分开的?”重兵卫问道。
源三郎回答道:“大概在戌时中(二十时),然后我们就各自回房了。”
重兵卫问道:“他和你分开时说过什么吗?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什么异样。”源三郎回答道,“他就让我早点休息。”
从这些情况来看,源次郎有足够的时间去打晕女仆、救出香子小姐,但是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让香子和源次郎消失在房内,最后香子被杀、源次郎失踪。从人影上看,两人应该都是自愿的,那么基本可以确定两人是相约私奔,也许是他们私奔的计划泄露了,有心人乘机动手……
重兵卫揉了揉太阳穴,喝了一口酽茶提神,迎来了下一个人——看守香子的女仆。
她头上抹着膏药,到了重兵卫跟前,步子又碎又急。
吉冈见她有些紧张,开口宽慰道:“不要紧张,我们只是问个话,不会对你动刑的。”
“没错,对你这样一个弱女子用强,说出去实在不好听。”重兵卫和颜悦色地说道,“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陪在香子小姐身边的?”
“就是上午,雪子小姐落水后,健一少爷就找到了我,让我陪在香子小姐身边,不让香子小姐乱跑。”
“你和健一一起去见香子小姐的吗?”
“是的,没错。”女仆回答道。
“那个时候香子小姐在干什么?”
“她就待在房间里剪纸。”
“剪纸?她见到你们有什么反应?”
“香子小姐喜欢剪纸,经常剪纸。”女仆回答道,“小姐见到我们有些吃惊,得知我们的来意后,她还有些生气,健一少爷劝了香子小姐几句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让我看着她。”
“你真的知道健一让你干什么吗?”
女仆点了下头:“家里的事情,我知道啊。香子小姐喜欢源次郎少爷,但源次郎少爷又和雪子小姐有婚约。健一少爷怕香子小姐惹出什么事情来,让我看着她,不让她见其他人。”
看来她确实明白自己的责任。
“有什么人来找过香子小姐吗,他们都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除了送饭的下人外,酉时末(十九时),健一少爷来找过香子小姐,不过少爷让我出去了,我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那他待了多久?”
“不久,最多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健一少爷就走了。然后,再没其他人来过,直到亥时末(二十三时)左右,有人敲门。那时我和香子小姐都已经睡下了。我迷迷糊糊去开门,小姐又叫了我一声,我猝不及防就被打晕了,一回过神来,我立刻大喊。”
“好了,好了,你说得很清楚了。”重兵卫说道,“去把健一叫过来。”
宇治健一来了。
“今晚你都干了些什么?”重兵卫问道。
“今晚晚膳后,我和其他人聊了会儿天,就告退了。然后,我就去看望了香子,又劝了她几句。接着我就回房睡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女仆大喊,我匆匆忙忙地赶去,开始在府邸内寻找香子……”
健一正在说话,外面不知为何,又发生了一阵骚乱。
“源次郎呢,他怎么不见了?”
是雪子小姐的声音,她在寻找源次郎。
“你们找到他了吗?”她问道。
“雪子不要胡闹,快回房休息去吧。”
这是清高的声音。雪子小姐没听从清高的劝告,还在外面闹着,她一个劲儿要找源次郎。迫于无奈,清高让下人送雪子小姐回房。
重兵卫对健一说道:“你继续说,不要受外面的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