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一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人影,就把大家唤来,然后大家一起看到源次郎和香子消失在房间内。父亲命令我通知亲友,我带着一个下人就急忙出门了。”
健一低下了头:“回来后,我就一直辅助父亲布置人手,后来弥次禀报说发现了香子的尸体,那应该是子时末。我带回了香子的尸体。”
突然,外面又吵了起来。
待重兵卫听清外面在说什么,他的心猛然一沉。
下人们在府内发现了源次郎的尸体!
健一起身就向往外闯,重兵卫拉住了他,“不要慌张,事情要一件件慢慢做,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晚上,你去见香子小姐时,她在干什么?”
“练字,做针线活,剪纸?反正就是这些事,我没有在意。”
重兵卫放开了健一。
“头儿,我们怎么办?”吉冈问。
一件事接一件事地发生,吉冈也乱了。
重兵卫说道:“我们也去看看源次郎。”
源次郎的尸体就在府内一处僻静地,他被埋在雪地之中。之前也有人来这里找过,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不像是藏了人。前不久,又有人到这里看了一眼,觉得这里某个地方的雪堆得比别处高一点。
他就怀疑下面藏了什么东西,试着用手一挖,挖出了源次郎的尸体。
重兵卫他们赶去时,源次郎的尸体旁围了一圈人。
源三郎守在兄长的尸体旁,仇视着宇治家的人。在他看来,若不是宇治家,源次郎绝不会惨死。
重兵卫和捕吏们仔细查看了尸体,将其搬到了屋内。
源次郎的表情很平静,好像没有遭受过痛苦。
“头儿,死者身上没有创口和勒痕。”一个捕吏初步验尸后,说道。
“奇怪了,那他是怎么死的呢?”吉冈问道。
重兵卫招来的捕吏经验丰富,很快就查出了源次郎的死因,他是被冻死的。
“凶手应该是给他喂下迷药之类的药物。”一个捕吏说道,“然后把他拖到雪地中,用雪埋了起来,将他冻死。”
“能对源次郎和香子小姐下手,这更说明凶手是他们的熟人,凶手就在我们中间。”重兵卫说道。
“头儿,凶手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杀害源次郎?为了省事吗?
还是说他在模仿雪女的怪谈,怪谈中雪女就会将男子冻死。”
“我也不知道。”重兵卫老实地回答道。
正当捕吏们在调查现场、验尸之际,雪子小姐也闻讯赶来了。
“源次郎呢?”她看到了源次郎的尸体,往后退了数步,捂住眼睛,“不对,他才不是源次郎,他不会死的,他怎么会死呢?”
“给我冷静下来。”清高抓住雪子的手,打了她一巴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雪子小姐被清高打蒙了。等她回过神,又看了看源次郎的尸体,确认了自己心爱之人已死。
“这里有雪女,是雪女作祟!”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昏厥了过去。
重兵卫眼疾手快扶住了雪子小姐,“身体怎么这么烫,该不会是病了吧?快去请个大夫。”
重兵卫把雪子小姐交给女仆,让她们带她回屋。
雪子小姐受了刺激,说了一些胡话,重兵卫他们自然不信雪女作祟这种事情,但她的那种情绪确实感染到了其他人。
宇治家上空仿佛真的飘**着一个巨大的鬼影,美艳的雪女激不起人的欲望,只带给人死一般的寒气。
处理完源次郎这边的事情,时间已经快到寅时(凌晨三时)了,重兵卫对吉冈说道:“去香子小姐的房间看看吧,我觉得好像漏了什么线索。”
“好的,头儿。”
吉冈跟着重兵卫赶到香子小姐房间。重兵卫立刻开始动手翻找。
“头儿,你在找什么?”吉冈问道。
“我在找碎纸之类的东西,你也过来帮忙找。”重兵卫说道。
“是什么样的碎纸?”
“我也不知道。”重兵卫说道,“你找到纸就拿给我。”
两人一寸寸地搜寻着香子小姐的房间,不一会儿就搜罗了一堆废纸。重兵卫将看起来有些老旧的纸团择开,把其他废纸摊开来,将同一张拼在一起。
吉冈不明白重兵卫在干什么,但也在一边帮忙。很快,他们就拼出了几张剪纸。
“头儿,这是?”吉冈指着拼出来的纸片问道。
“正如你所想,两人消失的诡计就是这么简单。”重兵卫说道。
桌上摆着一张纸,纸中间被剪去了两个人影。
“难道凶手是宇治健一?”吉冈说道。
重兵卫没有回答吉冈,而是对他说道:“你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我先去一个地方查证一件事情。”
“我把他们叫到哪里?”吉冈问道。
重兵卫想了想回答道:“就把他们带到这里吧。”
吉冈点了点头。
大约两炷香后,吉冈领着一群人过来了。但是重兵卫却不见了。
“头儿,头儿……”吉冈扯着嗓子喊道,“我把人都叫过来了。”
“重兵卫呢?”清高问道。
吉冈也有些着急,他甚至担心重兵卫被凶手杀人灭口了。就因为重兵卫知道了真凶是谁,而他还没有告诉其他人真相,这样的情况下,最容易被灭口。
“头儿,你到底去哪儿了?”
“鬼叫什么?”重兵卫的声音传来,“我在北边,快点让大家都过来。”
“来了!”吉冈回了一声,领着其他人往北边走去。
重兵卫正等着他们,“你们来得刚刚好。”他伸手一指,指向香子和源次郎消失的那间房间。
仿佛时间倒流,那一幕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有两个人影快速地掠过了窗前。
“是香子小姐和源次郎少爷!”平次受惊大喊,“他们的魂魄回来了!”
清高盯着人影闪过,忙上前推开门,结果房内空无一人,“他们呢,难道真的是魂魄?”
“人死灯灭,普通人的魂魄如何会留在世间?我等凡夫俗子又如何能看到死者显灵?”重兵卫说道,“这其实只是一个小把戏而已。”
源三郎瞥了重兵卫一眼,“不要再故弄玄虚了,快点解释。”
重兵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窗沿的雪又积起来了,重兵卫取了一些雪,捏出了两个小雪人放在了榻榻米上。
“这个把戏其实很简单。”重兵卫打开灯罩,“秘密就在灯上,它有两层灯罩。所以我们从外面看,很难发现里面的机关。而里面则是走马灯。灯火产生热气,形成气流,令轮轴转动。轮轴上有剪纸,灯光将剪纸的影透过灯罩投射出来,落在窗户上,图像也不断走动。”
重兵卫拿出了里面的剪纸,剪纸就是两个人影。
“不对,如果是走马灯的话,那为什么我们只看到一次人影?”
“这太简单了,加个机关卡住轮轴即可。这样一来,它就只能转一圈了。”重兵卫说道,“这灯是靠墙放的,人影停在墙那一侧。
我们就更难发现里面的端倪了,而且走马灯的制作材料只需要几张纸,销毁证据也容易,揉成一团,丢了便是。”
健一脸色微变,鼻尖沁出了汗珠。
“要让我们目击到这一幕,设计者必须精准地把握时间。”重兵卫道,“我想他应该用了某种定时装置,走马灯一旦亮起,很快就会转动,早一刻、晚一刻都会失败。这里面有三盏灯,从外面看,点燃三盏还是两盏没有多大的区别。”
吉冈问道:“什么定时装置?”
“一段香吧,到了一定时间,就引燃灯火。他布置好了一切,开了窗,捏了雪人,然后就到了外面,和我们一起赶去香子小姐房间,又跑到外面追查。这时候,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大喊一声‘我看到人影了’。我们就被他骗了过去,然后目击了两人的消失。”
重兵卫一指榻榻米上的小雪人,“你们看,经过这么久的时间,雪人才开始融化。”
小雪人化了一点,榻榻米被雪水沾湿了。
“这样的状态和当时很像吧,说明这当中有一段时间差,所以我说健一用了某种定时装置。”
“健一,这真的是你干的?”清高颤抖着身子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和你无冤无仇,其中一个还是你亲妹妹,你怎么下得去手?”
清高已经拔出了刀。
“等等,我并没有说凶手就是宇治健一。”重兵卫按住清高,“他不是凶手。走马灯的线索来自香子,女仆曾说过香子小姐在屋内剪纸,健一也去看望过香子小姐,就是那时,香子小姐把剪出来的走马灯交给了健一,所以健一是香子小姐和源次郎的援助者。”
源三郎不以为然:“就因为香子在剪纸吗?你怎么知道她是在替健一剪走马灯?你有证据吗?”
“因为这个。”重兵卫拿出了废纸,“这是在香子小姐房内找到的废纸,是剪纸剩下的边角料,这就是证据。”
“就算如此,他也不能洗去嫌疑。他假意帮助二人,最后痛下杀手也不一定。”
源三郎和健一素来不合,他对健一有很强的敌意。
重兵卫摇头道:“我试探了他几次,他确实不知道两人被杀的事。最重要的一点,健一没有作案的时间,那之后,他一直在我们眼前,后来又被清高派了出去,他怎么杀人?”
清高听到健一没有杀人,一口气舒了出来:“健一,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健一想要辩解。
“你替他们递信,协助他们私奔。”重兵卫说道,“打昏女仆的人是健一,而不是源次郎。源次郎和香子小姐一起化作雪人也罢,一起私奔也罢,大家都会觉得打昏女仆的是源次郎,如果是他,蒙面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蒙面的只可能是健一,而不是源次郎。”
“头儿,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吉冈问道。
“问吧。”
“他救出香子小姐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事情?”
“为了掩护他们罢了,那个时候,香子小姐可能躲在某处还没出去,健一的一出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北面,香子小姐就能溜出去和源次郎相会,两人一起离开这里,而那时,我们还待在北面,对‘消失’百思不得其解。”
要想离开宇治家,有几条必经之路,一旦被发现,香子小姐和源次郎可就走不了了。
“健一,你为什么帮他们?”清高一双眼睛盯着健一,“香子任性,你也不懂事吗?”
健一丝毫不惧,回看过去,“我只知道尊严,武家的尊严。儿时,父亲您是怎么教导我的,难道您忘了吗?自尊、自爱、自强。
我不甘心让商户之子踩在我头上。”
“糊涂,这是为了我宇治家的昌盛。”清高怒斥道。
“我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健一道,“父亲能明白这种屈辱吗?我才应该是宇治家的下代家主,我不想一生都活在间宫家的阴影下。既然香子喜欢源次郎,源次郎也甘愿和香子一起离开这里,我当然要成全他们。源次郎如此短志的人怎么能够继承宇治家。”
“没了源次郎和香子,还会有其他人选。”清高说道。
“间宫家的男人拐走了香子,我们会轻饶他们吗,他们又会对我们有愧,就和光子姑姑那件事一样。他们还敢提出婿养的事吗?
大不了,我再娶一个间宫家的女子。”健一说道,他的模样如鬼一般丑陋。
“你们就是这样算计我间宫家的吗?”源三郎咬牙切齿道,“今日,我们两家就可以恩断义绝了。”他看向重兵卫,“快点破案,我一刻也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待破了案,我立刻走。”
“综上种种,宇治健一并不是凶手。”重兵卫说道,“要揪出凶手,那我们还要从头说起。在揭开雪女的真面目之前,我首先要抓出桥姬。宇治家的桥姬就是你,雪子小姐!”
重兵卫指向雪子小姐,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因为爱和嫉妒化身为桥姬,在宇治家作祟,若你能看破,今夜的惨剧便不会发生。”
君与雪女
“我?”雪子小姐一脸疑惑,“怎么会是我?”
她脸上还挂着为源次郎而流的泪水。
“香子小姐将雪子小姐推下桥,是为了争夺源次郎,破坏她的订婚。但结果呢?恰恰相反,雪子小姐至多大病一场,而香子小姐反而被监禁起来了。”
“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雪子小姐道,“那是她自作自受,弄巧成拙。”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动手的就是香子小姐。”重兵卫冷冷道,“于是我有了一个猜想,这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脚印并不难踩,一个人也能留下。我想那时你已经知道了他们要私奔,为了阻止他们,你只能兵行险招。你就是桥姬,你把自己推下了水,然后假意维护犯人,暗示犯人是香子小姐,我们没有证据,只是想当然认为香子小姐是犯人。所有人都被你给骗了,包括源次郎,他还出口替桥姬辩解。你熟知你父亲的脾气,清高为了少生事端,下令囚禁了香子小姐,断了她和源次郎的联系。”
如果是香子小姐踩着雪子小姐留下的脚印,接近雪子小姐,再把雪子小姐推下桥,之后她再踩着来时的脚印离开。这么大的动静雪子小姐怎么可能会毫无察觉,就那么轻易被推下去。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雪子小姐说道。
“我还有一个佐证。”重兵卫拽过吉冈,“当时下池救人的人大多都受了伤,天气寒冷,水池中有薄冰,冰碎后,锋利的边缘不亚于刀刃。动的幅度越大,受伤也就越多。你突然落到齐脖深的水池中,难道不会惊慌挣扎吗?可你身上、脸上没有留下伤痕,女子毕竟爱美,你怕自己没了俏丽的容貌,源次郎就更加不会爱上你了。
你是自己跳入池中的,事前有心理准备,所以没有惊慌挣扎,只是大喊呼救。”
“你冤枉我了。”雪子小姐哭着说道,“人和人不一样,有人会惊慌失措,有人可能就愣住了,当时我脑海一片空白,只知道大喊。”
重兵卫没有理会雪子小姐的辩解,继续说道:“可惜你的自残并没有彻底破坏他们的私奔计划,在你哥哥健一的协助下,他们准备今夜就私奔。”
桥姬事件起了反效果,香子小姐怕清高对她的监视会越来越严,因此他们决定当夜行动。
“你知道了这件事,当然要出手阻止。按他们的计划,健一救出香子小姐,香子小姐趁乱和源次郎碰面,他们结伴一起离开宇治家。你先对源次郎下手,利用自己未婚妻的身份,给他送汤或者糕点,让他吃下。源次郎想让你早点离开,当然会当着你的面吃掉。他不知道里面下了药,吃完后就失去了意识。香子小姐到了约定的地点,左等右等,都不见源次郎来。家中又开始了搜查,她只能先找地方藏起来。”
雪子小姐和香子小姐在这个家中一起长大,她不难找到香子小姐的藏身处。
“你身体不适,没人会去打扰你。这就给了你时间,让你可以溜出来,找到香子小姐。”重兵卫对着雪子小姐,提高了音量,“你杀了香子小姐!”
当时,雪子小姐怀中揣着匕首,踮着脚尖,悄悄进入旧库房,她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音,如猫一般行进。但是恋爱中的人都是敏锐的,香子小姐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她以为是源次郎,声音中带着雀跃。
这又激起了雪子小姐的妒火,不待香子小姐转身,她如闪电一般,快步跑到香子小姐背后,一只手捂住了香子小姐的嘴,另一只手将刀送入了香子小姐的身体。
香子小姐就这样被害了。
“雪子,他们都是你杀的吗?”健一问道。
重兵卫摇了摇头:“她只杀害了香子小姐,并把香子小姐的尸体留在了旧库房,想必是想等日后再来处理尸体。试想下,香子小姐神秘失踪,那还有谁能和她争夺源次郎?她深爱着源次郎又为什么要杀他。再者说,两人失踪后,雪子小姐从未问过妹妹香子,只是不断地向人询问源次郎的情况,这不像作假,她是真的不知道源次郎去哪儿了。”
重兵卫漏说了一点,倘若香子小姐失踪,源次郎应该也不会爱上雪子小姐,他是吃下了雪子小姐送来的东西后失去意识的,而在那段时间内,香子小姐就不见了。源次郎必定会怀疑雪子小姐……“雪子小姐药倒了源次郎,她怎么会不知道源次郎去哪儿了?”
吉冈道。
“刚才我说的都是桥姬,接下来我就要说雪女了。”重兵卫道,“源次郎不是雪子小姐杀的,但和她也脱不了干系。在某种程度上,她也是凶手。”
“你胡说,我怎么会害源次郎!”
“大家随我来。”
重兵卫又将他们引到了光子夫人房内,光子夫人安静地躺在被褥中,闭着双眼,平和地睡着,仿佛夜间的**都与她无关。
“重兵卫,你这是什么意思?”清高问道。
“在吉冈通知你们前来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一方面我重现了走马灯的诡计,另一方面我到这里求证了一件事。”他掀开一截被子,露出了光子夫人的双脚,光子夫人依旧安静地沉睡着,但她的袜子上面沾着少许的污渍,还有一些水渍。
“光子夫人上午闹过一次,我记得她被你们拦住了,没能出房门,那么她脚上也不该有这些痕迹。”重兵卫顿了顿,“我记得光子夫人后来再没闹过了吧,但是看看这水渍,水虽然干了,但痕迹却留下来了,她在雪中的时间应该不短,脚上还沾了雪回来。”
“头儿,你的意思是说,光子夫人就是雪女?”
“有时间有动机的就只有两人,雪子小姐和光子夫人,她们就是桥姬和雪女。”重兵卫说道。
“光子夫人精神恍惚,甚至有些痴呆,她怎么可能看破他们的计划,从而杀害源次郎?”
“源次郎他们就是觉得光子夫人痴呆,所以才不避讳,因此这些人的计划才会传入光子夫人耳中。”重兵卫说道,“至于杀人,这很可能只是一个意外,光子夫人知道源次郎要离开了,所以去见他,想对他不利。试想一下,如果源次郎还清醒着,他会被害吗?
他尽可以糊弄过去,所以说雪子小姐,她脱不了干系。”
源次郎被雪子小姐迷昏,倒在房内。光子夫人走进来,背走了源次郎,将他掩埋在雪中,导致了源次郎被冻死。
雪子小姐颤抖着扑到光子夫人面前,拳头如同雨点一样,打到光子夫人身上。光子夫人被惊醒,拼命闪躲,她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或许光子夫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滚开,那是你的姑姑!”
清高冲到前面,一把拽开雪子小姐,护住了光子夫人,他明白宇治家这么多年来的繁荣都是靠光子夫人的牺牲换来的。
雪子小姐哭着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会这样,他爱上我就不会有这件事了,明明是我先,出生也好,相遇也好,都是我先。为什么他没有爱上我,他为什么要爱上香子!”
没人理会雪子小姐,任由她哭泣。
“重兵卫,我不明白。”清高问道,“为什么家姐会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在她眼中,源次郎不是源次郎,而是祥太郎。”重兵卫答道,“你们只知道光子夫人发狂,只有源次郎可以让他安静下来,却没细究过里面的原因吗?光子夫人是把源次郎当作了祥太郎,你说,她的爱人要离她而去,她会不会有所行动?”
重兵卫皱了皱眉,对吉冈说道:“还记得我们在光子夫人房中讲过的四个怪谈吗,那个时候,光子夫人可能没有睡着,她听得明白着呢。你和源三郎讲的是欲望,我讲的是善意,你觉得源次郎讲的是什么?”
“是守信?”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恋人之间的相守。守信,他们就能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不守信,他们便只能分别,悲惨地度过余生。”
重兵卫说道,“所谓的婚礼,就是在天地君亲师面前,立下相守的誓言。对于光子夫人来说,祥太郎就是没有守誓,导致她如此悲惨。
最重要的是,源次郎最后的那一句话,‘要我说,不能守信的男人死了也就死了,还不如和雪女做一对鬼夫妇’。”
“这句话怎么了?”
“我们是正常人,能正确理解这句话。”重兵卫道,“但对光子夫人来说,源次郎这句话就是在求死,在她心目中,是祥太郎说了这一句话,那么她就有了杀死他的义务。”
源次郎就这样替祥太郎而死了……“这一切的悲剧或许从祥太郎离开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重兵卫悲痛地说道。
重兵卫的话回**在清高的脑海里,清高明白宇治家已经完了,他的两个女儿,一个被杀,一个沦为杀人凶手,他的亲生姐姐也是杀人凶手,等待他们的不光是律法的惩罚,还有幕府的怒火,这样的丑闻一旦传出去,宇治家武士的身份也会被夺走。
仿佛有一道闪电击中了宇治清高,他发着抖,倒在地上,眼前的黑雾越来越重。
这都是报应,这都是命!
宇治清高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他的嘴角溢出了白沫,另一边身子不住地抽搐。
“快来人,扶住他,他中风了!”
宇治清高闭上了眼睛,他认命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当年,祥太郎入赘宇治家,他和健一一样对此不满,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宇治家也因此蒙羞,于是他偷偷把祥太郎约了出去,然后杀了他。
这件事情做得很巧妙,没人发现他的恶行。他也如愿成为了宇治家的家主。间宫家以为是祥太郎抛弃了光子,所以后来也尽力补偿宇治家,那是宇治家的黄金时期。
那个时候,清高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所以他把自己的观念传给了健一,致使健一今日做出傻事。
后来随着两家的关系越来越淡,清高才明白婿养子的事是无奈之举,那才是对间宫家最好的。光子因为失去丈夫,郁郁寡欢,最后疯癫。清高也对此感到内疚,故而尽可能地满足光子的要求,这又直接导致了雪子、香子、源次郎三人的悲剧……他这一生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毁掉了宇治家,他是宇治家的千古罪人。
雪 行
重兵卫和吉冈两人再度披上厚重的蓑衣,脚步匆匆,赶回家。
雪依旧没有停。
“无论什么样的故事都是粉饰残忍的遮羞布。”吉冈叹道,“归根到底,桥姬和雪女**故事下的真相都是关于‘人’的,尤其是女人们的绝望。”
“你说的对。”重兵卫也说道,“妖孽存于人心。”
鹅毛大雪纷纷扰扰,落到地上,如碎玉一般。
作者附记
笔者推想,约有四分之一的冻死者会出现反常脱衣。据现代研究,反常脱衣是由严重的低温症引起的,低温症导致大脑判读失误,让死者认为自己发热,从而致使其脱下衣物,加速死亡。而古人无法理解这一现象,只能用妖怪来解释。又因为大雪天,还坚持在外赶路的多为男性,故而这些人脱衣冻死,极易让人联想到是美艳妖怪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