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骏
1
呼沙——呼沙——
夜空中电闪雷鸣,山野密林之中,狂风裹着松针肆意落打在无面人如柴的躯体上。
呼沙——呼沙——
走出林子,来到山脚,无面人将肩上扛着的躯体重重摔落在泥地上。
这是一个枯槁的女子,全身被黏液裹覆,仿佛刚从巨型野兽的胃袋里被掏出来。
女人骤然抽搐了一下,透过雨帘,依稀还能看见那战栗的手臂,无力地伸向半空……不,她是指着不远处的灯光,呜咽着发出地狱小鬼似的哀号。
无面人垂下了头,空洞洞的面庞什么都没有,让人猜不透它是兴奋还是愤怒。
蜷曲在泥地里的躯体还没有放弃希望,那只手落了又抬,抬了又落,盼望灯光里的人能够来拯救自己。
又或者,她是在告诫毫无防备的同类,危险的怪物已经悄然来临。
倏然,雨定住了,无面人伏下身子,凑近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光影变幻的一瞬,怪物的面容之上突然变出一张血口,嘴角一直撕裂到耳后,腐败的黑唇缝隙里不断冒出恶臭的浓烟。
舌头——舌头——
怪物逼近女人。
喑哑如阴风的声音从那张嘴里发出。
舌头——舌头——
女人感受到冰冷的气息。
紧接着,她就像魇住了,嘴巴不自觉地大张开。实在太恐惧,她试图闭上眼睛,却发现这双眼睛已经不属于自己,眼前的画面,竟然是正在伸出舌头的谜托邦·中国女侦探
自己的面容。
难道,自己的眼睛长在了怪物脸上?
可是,为什么要伸出舌头呢?
雨定住之后,风也停了,她能听见声音了。
怪物在呻吟,喉管里不停地发出“舌头”这个词语。
意识短暂消失,蓦然,眼睛回来了,女人拼了命地跳跃起身,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推开怪物。
倒回泥地的一瞬,她再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一切都结束了吗?就这样死在怪物的血口里了吗?
这时,定住的雨重新落下,止住的风再度呼啸。
怪物的嘴巴被缝上,又变回了无面人的形象。
女人怔住,远处的灯光忽灭忽亮,影影绰绰的人形不断浮现在半空的黑幕上。
要呼喊,要求救,女人再度鼓起勇气,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她战胜恐惧。然而,这张嘴巴里再也发不出声音。
舌头没了!
消失的意识复苏,脑海里倏一下冒出惊悚又恶心的画面……那是怪物在亲吻自己的画面。
舌头——舌头——
原来,亲吻的目的就是要夺取舌头。
女人哀怨地望过去,仿佛在恳求对方将舌头还回来,当然,她也明白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此刻她只求怪物能够饶过自己一命。
用一条舌头换一条命,还不划算吗?
无面人悄然转过身,似乎听见了女人内心的呐喊,面向灯光,如行尸般走了过去。
得救了!女人也晕了过去。
在前方,低矮的篱笆墙后就是医院住院部的大楼,灯光里住着的人类有好多舌头,无面人加快了速度。
呼沙——呼沙——
越过一个深坑,头顶飞过一只独眼老鸹,仿佛在指引前进的方向。
无面人抬头,用空白的面容“注视”老鸹的身形。老鸹感受到,落在楼房的一处窗檐上,有意躲避似的,无声无息地将独眼瞥向更远处的小楼。
小楼前闪着炫目的霓虹光,那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招牌发出的,伴随一声铃铛响,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年轻漂亮的白衣护士小姐撑起雨伞,顶着寒风急速跑向住院楼。
由于伞檐压得过低,护士小姐并没有发现,在自己行进的路线上,一只似人又非人的怪物正堵在前面。
扑通——
他们撞在了一起。
无面人伏下身,压在了护士小姐身上。
长长的尖叫划破夜空,又被一声惊雷淹没。
护士小姐哪能知道,对方正是垂涎她那张樱桃小嘴里的小舌。
咧嘴,亲吻,然后起身。无面人丢下晕厥的护士,转向老鸹所在的窗户。
独眼老鸹张开翅膀,却没有飞翔,它的脖子就像被拧断一样,再也无法扭动,它怔怔地伫立在风雨中,唯有那一只眼睛始终不停地注视着炫彩的霓虹。
不是这条舌头……
无面人再度迈开脚步,进入住院楼。
滴答—— 滴答——
雨水顺着死灰色的风衣砸向地砖。
住院楼的大厅里只有昏暗的夜灯在照明,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多少人类的气息。
这只是一家小医院,坐落在偏僻的郊区山脚,方才亮闪闪的灯光是假象,到了里面才发现,灯寂了,人去了,根本没有那么多美味的舌头。
无面人看上去有些恼火,抖着阵阵阴风,飞奔过长长的走廊。
在一扇对开门处,一间病房的小窗上闪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光。舌头的美味气息飘了出来,变得强烈。
无面人咧开了嘴,用湿嗒嗒的手推开了房门。
进入病房,走过三米窄道,豁然,三张病床合并在中央,中间隆起一座鼓鼓的被子小山。阳台外吹进来丝丝寒风,撩动床前的麻布帘子。一道闪电落下,三秒后响雷顺着风传进屋内。
病**响起少女被闷住声音的尖叫。
风衣上的雨水还在滴落,无面人拨开了帘子,它等不及了。
最想要的舌头就在这里吗?
有四个人,也就是说有四条美味的舌头。
谜托邦·中国女侦探
无面人伸出手,即将掀开被子的一瞬,它忽然定住。
脸上又长出了眼睛,它不知道这一双是属于谁的。是刚刚那个护士小姐的吗?或许吧。透过被风吹开的帘子缝隙,这双眼睛令其看见阳台外的雨幕。
一个躯体从天而降,死人般的面容一闪而过,重重砸在地上。
遥远的记忆苏醒,那一天,与初恋相拥,与初恋舌吻……再然后,舌头被负心人咬断。接着,负心人从高楼上跌落坠亡。关于舌头的味道原来是被初恋夺去的爱的味道。无面人颤抖起来,成为怪物之后,怨念无处宣泄,前世今生的记忆全被封存,这副腐烂的躯体里只有一个执念,那便是舌头。一直寻找的自始至终都只是那个负心人啊!
可是,对于初恋,它还是放不下,即便变成如今的模样,也要寻找那个嘴里有两条舌头的人。找到她,就能找到初恋,找到她,就能再度拥有她。
不知道从何时起,执念变成了这副躯体的进食本能,寻找初恋也就变成了品尝舌头的美味。
眼睛消失,方才一闪而过的画面又变成虚无的空白。
无面人掀开了被子……
传说,当你面对突然咧嘴的无面人时,只有温情地张开嘴巴,伸出舌头,献出去给它,方能唤醒对方的执念。也只有这一个做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不仅可以保命,还可以保下自己的舌头。
2
克里斯汀,也就是小珊儿,自从上了大学,她的个性越来越傲娇任性了。
就像个长不大的三岁小萝莉,有时嘟嘴卖萌,有时腹黑毒舌,幼稚的行为与深沉的思想,在她那副洋娃娃似的躯体里无缝切换,让人捉摸不透。她究竟是演出来的,还是本性就是如此呢?谁也不知道。
前几天,国内某个野鸡剧组的导演意外发现她,邀请她去扮演小丑女哈莉·奎茵。明知是个没有授权的三无影视剧,但一听有不菲的报酬,她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了对方。
闺密曹玲玲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杀到她家里,恼火地教训起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
“你脑子有坑吗?看不出来这就是诈骗犯设的局吗?”
面对曹玲玲恨铁不成钢似的火红热辣脸,克里斯汀噘起嘴,将头撇到一边,只用鼻子出气,傲娇道:“玲玲,你嫉妒我。”
“哼,我会嫉妒你?”
曹玲玲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整个人急得直跳脚。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要是被骗之后回来哭鼻子,我可不管你。”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远在天边的老母亲,真正关爱珊儿的恐怕就只剩曹玲玲了。克里斯汀的父亲是个中国士兵,死于一场维和行动。她的母亲是战地记者,常年潜伏在混乱之中的中东与拉美国家,与毒贩和恐怖分子斗争。母亲很少回家与女儿团聚,在曹玲玲眼中,珊儿就是一个大龄城市留守“儿童”。
克里斯汀不去理会闺密,钻进洗手间,嘴里叼着松紧圈,面对水雾朦胧的镜子,将金色的长发绾起,学着小丑女的打扮,扎成两束马尾。然而试了好几次,油腻的头发总是松松垮垮的,一甩头,一下子就松脱了。
站在一旁似老母亲看女儿模样的曹玲玲憋不住了,迈步来到她身后,揪起了她的头发。
“让我来吧……”
很快,两束马尾束紧,似Q 弹的布丁,一跳一跳,好不可爱。
“哎哟,痛痛痛……玲玲,你又欺负我!”
克里斯汀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冲闺密噘嘴扮鬼脸。
曹玲玲狠狠地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
这头金发让克里斯汀更有星味了,果真混血儿都是老天爷赏赐人间的礼物,别说扮演哈莉·奎茵,即便让她去跟安妮·海瑟薇同走红毯,恐怕也不逊色。
金色的头发,独特的名字,在这个国家,她可没少赚取旁人的注意力。她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很多次,曹玲玲提议她将名字改成中国名。她却说:瞧啊,那些叫扎扎依依的四字女孩在演艺圈都很吃得开,原因就是她们的名字与众不同。言下之意,她要保持个性。实际上,只有曹玲玲清楚,这丫头就是懒。
“可爱吧?”
“你真臭美。”
“玲玲,晚上我请你吃烧烤,庆祝未来大明星的诞生。”
曹玲玲面露讶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日里抠抠搜搜的,今天居然主动说要请客,她真怀疑这丫头的脑子被外星人拿去做过实验,还回来的时候忘记还原成出厂模式了。
谜托邦·中国女侦探
克里斯汀看出了闺密的鄙夷,眯着眼沉声问道:“我有你想得那么不堪吗?”
曹玲玲没有回答。认识克里斯汀这丫头的人都知道她有三大特点——好吃、懒做、想发财。尤其是近日,想从这只“貔貅”口袋里掏出点好处,简直比登天还难。忽然,她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这哪是被邀请吃烧烤啊,摆明了就是把自己当成移动提款机了。
“我可不帮你垫付……”
克里斯汀两手叉腰,果断从兜里掏出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这才打消了曹玲玲的疑心。
傍晚,两人捯饬完毕,结伴出行。
“喜羊羊,美羊羊,烤全羊……去吃烧烤……去吃烧烤……”烧烤摊前,克里斯汀兴奋地叫道,就好像味蕾八辈子没沾过有油烟味的羊肉,俨然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曹玲玲无奈地摇了摇头,那表情似乎在说:小珊儿就是一个幼稚鬼。
不过,这个幼稚鬼今天确实特别可爱。
美美地饱餐一顿,曹玲玲决定晚上不回家睡,跟随克里斯汀,再做最后努力,劝诫她不要误入歹人设下的陷阱。
半夜,两人睡在一张**,克里斯汀气呼呼地说道:“我已经穷得叮当响了,难得有人送钱上门,我才不管是不是诈骗犯呢。”
曹玲玲忍不住又去揪她的脸。
“那些都是套路,专门骗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说是给你报酬,给你当演员出名的机会,实则在此之前让你缴纳各种保险费和违约金,一旦将你榨干,他们就卷铺盖跑路了。”
克里斯汀也揪起曹玲玲的脸。
“你觉得我会笨到跳进这种幼稚陷阱里吗?况且,诈骗犯遇见我,最后哭鼻子的应该是他们,谁能有本事从本小姐姐空空如也的钱包里榨出一点好处,我都要拜他为师了。”
听了这话,曹玲玲忍俊不禁,松开手,转而去揪她的小辫子。
“这倒是实话,你这个月仅剩的二百块钱现金今晚还贡献给了烧烤摊的老板。”
“所以……”克里斯汀突然邪魅一笑,“剩下的日子,我的伙食就归你负责了。”
看着闺密一副没羞没臊的模样,曹玲玲如梦初醒,直呼上当。这个月还剩好几天,今日又被“慷慨”地请了一顿美餐,更要命的是,在烧烤摊点了不少贵得要死的牛舌,全被自己一个人吃了,又如何亏待得了小珊儿呢?粗略地算一笔账,到月底额外的伙食支出远远超出了二百块钱。“你这死丫头,原来是安的这种坏心思。”她恨恨地气道。
好一个好吃懒做想发财的女孩。见“奸计”得逞,克里斯汀佯装困乏,把头半蒙在被窝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曹玲玲是拿这个闺密没有任何办法了,在朋友圈中,她常常被人调侃,说她是在学校里养了一个小女儿。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真不知道,竟也有天天坑老妈的女儿。看着一脸萌相的克里斯汀,母性的本能忽然泛滥,曹玲玲立马打了一个哆嗦,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这种丢脸的想法抛诸脑后。她似乎忘记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过往借宿闺密家,半夜总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不知道今夜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不过,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倦意一袭来,眼皮子亲密地阖在了一起。
这注定是个不得安生的夜。
黑暗中,哀号骤起。曹玲玲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打开床头灯。
声音来自枕边,是克里斯汀发出的。
揉去眼眶中的混沌,定睛一看,闺密扭曲的脸上热泪滚滚而下,好不可怜。
“怎么了,小珊儿?”
那一抹丢人的母性再次涌现。
克里斯汀捂着肚子,开始了打滚。“玲玲,肚肚疼!”她用无力的声音寻求着曹玲玲的帮助。
曹玲玲叹出长长一口气,果然,每次在这丫头家留宿都没好事发生。
被救护车接到郊区山脚下的市人医二院已经是凌晨三点的事。
急诊室值班的医生是个四十岁左右、长相粗犷的中年男性,拥有平常人羡慕不来的茂密头发。他胸口别着的牌子告诉曹玲玲,他叫作何瑞德。曹玲玲焦急地请求道:“何医生,你快看看她,她快疼死了。”
坐在医生面前的克里斯汀不再哀号,改为了低沉的呻吟,大概是疼得没有力气了。如此乖巧的样子着实不多见。
何瑞德医生让克里斯汀先去做B 超,拿到图像报告后,他并没有在胃肠部谜托邦·中国女侦探
发现异样。详细地询问过后,知道两位少女早前吃过路边摊的烧烤,他大致有了判断。他不问患者,反问陪同的曹玲玲:“你有疼痛或腹泻的感觉吗?”
曹玲玲摇头否认,表示自己一切正常。
很快,何瑞德得出结论,对两个少女说道:“不是食物中毒,应该是急性肠胃炎。具体的病症需要做过CT 扫描才能确定,我先开一些消炎和止疼的药给你们,打完针后明早再去门诊部做详细检查,是否需要住院观察,视CT 报告而定。”
曹玲玲生怕闺密得了不治之症,听闻只是普通的闹肚子,多少放宽了心。
她连忙冲何医生道谢,同时搀扶克里斯汀起身。
这时候,克里斯汀还不忘调皮,问医生道:“能不能不打针,只吃药?”
特效止疼药都是通过针管直接由肌肉注射进体内的,克里斯汀这样问,无非是怕屁股挨上一针,痛上加痛。
曹玲玲与何瑞德面面相觑,皆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出了急诊室的门,曹玲玲忍不住吐槽:“你这幼稚的丫头真丢人。”
打了针,吃了药,第二天,做完所有检查,克里斯汀依然没有感觉病情好转,肚子反而越来越疼了。门诊医生见了报告,急忙安排住院部的护士,给她开了一张床。
“问题很严重啊,你这肠子有一米长的炎症反应,这些天就留院观察吧。”
克里斯汀疼得龇牙咧嘴,活像个被逗急了的猴,切齿道:“那该死的喜羊羊,昨晚吃的一定是披着羊皮的灰太狼……”
这一夜的折腾令曹玲玲精疲力竭,服侍闺密睡下,交了各种费用后,她忽然发现,这个月自己也成穷光蛋了。无奈,她决定回家一趟,向父母讨要一些应急钱。
3
住院部的大楼位于山林下的低洼地,西背山,东朝阳,与山脚隔着百米的矮灌木绿植,常年受自然山风吹拂,两侧门窗一开,穿堂风带来的凉爽比空调还要舒适。正值初夏,市里阴雨连绵,空气湿润而不黏稠,更是一年之中最惬意的时分。
克里斯汀所在的101 病房位于一楼过道中间段东侧,对面是值班护士的休息室,隔壁是医师的办公室,再往南走,穿过一道对开的玻璃门,便能看见忙碌的护士站了。这间病房可谓是“风水宝地”,被医护包围得严严实实,通常,能住进这里的,不说是个不治之症,那也是重点关照对象。
午后,被倦意强迫入梦的克里斯汀又被腹痛强制唤醒。睁开眼,她看清了敞亮室内的病友。左右各一边,分别住着两位少女。看面貌和气质,应该都不是大学生,至少都比克里斯汀年纪大。
“嗨,新来的,你醒啦?”
右边,靠卫生间一侧的病**,女孩用轻快的语气向她打招呼。
“我叫叶友友,叫我小叶就好了,很高兴101 又迎来一位妙龄少女。”
这时,另一边靠阳台**的女孩发出扑哧一笑。
医院平面示意图
谜托邦·中国女侦探
克里斯汀转过头,再去看她。
“我是甄柔,胃病进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克里斯汀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叶友友抢话道:“小柔是个药罐子,住进来都一个多月了。”
甄柔唏嘘道:“我要是药罐子,你都成老病灶了。”
两个女孩隔空吐槽,病房内一时间好不热闹。
“哇喔,你有一头金发啊,好漂亮的洋娃娃,你是模特吗?”叶友友下了床,从床头柜里掏出一台小型电风扇,同时凑近克里斯汀,惊叹新来病友的美貌。
克里斯汀柔声柔气地回答道:“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吃坏肚子进来的。”
叶友友听见,一瞬间似乎很失望,嘀咕道:“什么呀,这不住几天就走了嘛……”她打开小电风扇的开关,却没有风,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是自己拿错了,将换气扇当成了电风扇。
克里斯汀微微蹙眉,但她并没有感觉自己被冒犯。
这时,甄柔解惑道:“进这间病房的都是红颜薄命的主儿,她那是嫉妒你呢。”
三言两语,屋内的气氛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逐渐地,克里斯汀与两人熟络起来,颇有些要发展成好闺密的架势。
一阵风从阳台外猛然灌入,伴随房门铰链刺啦声响,一位年轻的白衣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来。
克里斯汀见着她,立马摆出一副惊恐脸。这位正是夜里用针筒戳她屁股的护士。见了她,刺痛感又莫名地传遍了全身。
护士叫李玥,是进来例行查房的。
“珊儿,你醒了?”她晏晏笑道,“肚子还疼吗?”
克里斯汀半开玩笑:“感觉屁股更疼了。”
室内爆发出一阵哄笑,众人不约而同道:“真可爱。”
这画面要是被曹玲玲见到,指不定腹诽她们没见识到真正的恐怖,克里斯汀这丫头皮起来,用句俏皮话说,那就不是人造革,是真的皮了。
“别急,今后你会求着护士姐姐我给你屁股来上一针的。”李玥用袖摆半遮面,一副腼腆的小媳妇模样。
这时,克里斯汀不争气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显然是饿了。
“姐姐们,便利店在哪儿?我想吃东西。”
李玥伸出手熟练地抚摸她的肚子,说道:“医生关照过,这些天忌口,不能吃辛辣油腻的食品,杜绝粗纤维进入肠道,所以,你只能吃流食。”
一听这话,那可比绞痛还难受,不让吃美食可真是要了亲命了,克里斯汀露出哀怨的眼神,似乎是在恳求护士姐姐网开一面。
李玥摇头:“你那闺密特意关照过,说你这小丫头一定会想方设法偷吃好吃的,叫我盯着你点。这几天你就老实躺着吧。”
说着,她已经从小推车里拿出了半碗芸豆粉粥,原来一早就准备好了。
克里斯汀接过小碗,心里又骂了一遍喜羊羊,决心道:等病好了,一定要吃光羊村里所有的羊。—— 那模样已经不是猴了,真成了灰太狼。
傍晚,曹玲玲从克里斯汀家打包了一箱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来到101病房。
克里斯汀翻找着箱子,没有找到一包解馋的零食,颇有些意兴阑珊。不过,曹玲玲把游戏机和漫画书带来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漫画是国内新出的本格推理漫画,叫什么《吃谜少女》……克里斯汀连忙晃动脑袋,试图将“吃”这个字从脑海里踢出去。
等曹玲玲走后,她千方百计才打听到医院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在住院楼的西北角——穿过一条绿化带,见到霓虹灯就能见到诸多美味零食了。
晚间,特效止疼药的药效过去,翻江倒海似的疼痛让她的肚子成了人间炼狱,她发出一浪更高过一浪的哭喊。
这时,李玥这位白衣天使降临。不过,在克里斯汀眼中她更像个拿着大针筒的魔鬼。
“乖,把屁屁露出来,姐姐给你打针。”
“打完针有奖励吗?例如一包薯片之类的……”
李玥锁眉道:“想都别想,医院里到处都是监控,都连着护士站的电脑呢,你这小丫头若是去偷偷买零食,别怪姐姐们将它们全部没收。”
克里斯汀赌气似的撇过脸去,嘴里还在嘀咕:“吃了痛,不吃也痛,正反都是痛,还不如善待一下自己的味蕾……”
李玥重重地将针管戳进克里斯汀的屁股。
这几日,滚滚阴云越过山脉,悬在了郊区的天空之上。骤雨就好似警报器,准时准点提醒克里斯汀肚子里的疼痛小恶魔们起来工作,一旦听见落雨声,必谜托邦·中国女侦探
不可少会有少女带着哭腔的哀号。
幼稚、可爱又任性的小珊儿就这样忍受着疼痛与嘴巴里的苦涩,盼望着早日拨云见日,享受珍馐。
漫画熬了一夜就看完了。
第二夜,她开始玩消消乐游戏。一开始只当是消遣,毕竟游戏制造商的“小天才”设计师们造了个体力值这玩意儿,通关不消耗体力,通不了关就得花钱充值,正常人玩不过几关就得认输投降。然而,克里斯汀不是普通女孩,她满是逻辑与算计的小脑袋瓜里尽是些奇招怪招,这游戏被她玩得体力值越来越多。更要命的是,这游戏还特别容易上头,一夜之间,她的战绩由小白蹭蹭蹭涨到了达人。
外头是电闪雷鸣,101 一张小病**是彻夜无眠。
连续几日,她的作息完全颠倒了过来。
曹玲玲叮嘱她,让她注意身体。不过她却说,疼痛让人无法入眠,不熬到精疲力竭根本闭不上眼。病情虽然反复,却也不像第一天那样频繁发作,之前每两个小时一次阵痛,这一天已经降到六七个小时一次了。
眼看着康复之日即将到来。
午后两点,曹玲玲带着粥冒着雨来到了医院,小珊儿正在熟睡,曹玲玲安静地坐在旁边注视闺密时而鼓起、时而又瘪下的脸颊,一脸痴痴的表情。
身后,叶友友的声音倏然传来。
“你对自己的闺密真好。”
曹玲玲回首望去,这位克里斯汀的病友憔悴了不少,头发因为化疗不断掉落,宽大的额头干瘪又黯淡,令人动容。
“没人照顾她,就只有我关心她。”
“这些天你忙前忙后,躺在**的她恐怕都没你遭的罪多。这小丫头幼稚又任性,旁人都管不住,似乎只有你能治得住她,你一定很累吧?”
曹玲玲苦涩一笑,没有答话。
叶友友颤颤巍巍地摇头道:“换了是我,一定会崩溃的。”
这时,曹玲玲抬起头,认真地打量叶友友,她非常郑重其事地说道:“小珊儿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虽然调皮,却也有旁人无法散发的光芒。对于陌生人,她一直都是腼腆的,只有面对至亲至爱之人,她才会展露任性傲娇的一面,这或许是孤独与缺爱造成的。我没有觉得她的顽皮是一件麻烦事,说出来有些羞耻,每当她想要欺负我的时候,我都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冲动,虽然嘴上说着讨厌,但内心一直觉得她是无比可爱的。她因肠炎住院,痛得哇哇叫,嚷着要吃美食,我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情,我是真心盼着她能好起来。”
叶友友没想到曹玲玲会这样说,愣了一秒,很快,她欣慰地笑出了声。
“上高中那会儿,我得病了,不得不住院动手术,而我又羞于跟家里人启齿,瞒了所有人,只有小珊儿陪伴在我身边。小珊儿很贪财,是因为她真的非常穷,对别人很吝啬,但对我却毫无保留。她用自己一个月的伙食费帮我垫付了住院动手术的费用,却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后来,我去她家楼下的便利店,收银员告诉我,那一个月她每天只买一包最便宜的袋装泡面,一连吃了二十几天。这一切,全赖我的任性……与她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比起来,我没有任何资格去责备她、教训她。这样说来,你能理解这些天我是以怎样的心情来照料她的吧?”
曹玲玲没有说得了什么病,叶友友也不明白她任性的点在哪儿。
这时候,克里斯汀睁开惺忪睡眼,发出咯咯咯的坏笑。
“你醒啦。”
“得了什么病还不好意思说,下次你要是再割痔……”
话到一半,曹玲玲活似个母夜叉,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着她。
“不是说好永远不提的吗?”
克里斯汀嘟起嘴,也学着闺密的样子,瞪圆了双眼。
紧接着,两个可爱的女生互相捏起了对方的脸。
叶友友看着她们的青春朝气,默默地流下了泪。
这时,曹玲玲忽然掀开了克里斯汀的被窝,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许久,她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些……都是什么?”
**、被窝里,到处都是垃圾。有一只臭袜子、一个被舔得干干净净的果冻壳、一截香蕉皮,更离谱的是,还有一只啃了一半的酱鸡腿被精心地裹在包装袋里。
曹玲玲再翻开她的枕头,果不其然,各种各样的小零食露了出来。
“玲玲,你放手,那些都是我的夜宵……”
“你这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的病已经好了,吃这些一点问题都没有。”
“为什么连垃圾也要藏在被窝里?”
“丢进垃圾桶就会被护士姐姐发现,她们会没收的。”
谜托邦·中国女侦探
曹玲玲再度叉腰,气呼呼地教训道:“你等着,我这就叫护士把你之后所有的止疼药片全部换成止疼针,给你屁股扎出花儿来……”
“玲玲!”克里斯汀生气道,“你真是干啥啥不行,坑闺密第一名。”
一阵折腾后,克里斯汀偷藏的所有零食全部被扒拉出来,交由李玥保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雨也越下越大。
曹玲玲站在阳台上,注视着外面的状况。看样子,今天是无法回去了。
甄柔支起身子,单手扶在窗台上,对阳台上的曹玲玲提议道:“今夜不如就睡在病房里吧。”
另一头,叶友友也怂恿她留下。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曹玲玲微微点头,望向屋内的三个少女,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校园,那时候一个宿舍就是四个女生。
克里斯汀已经不生她的气了,甚至主动让出半边床,邀请她来睡。
“等我病好了,记得请我吃大餐。”
曹玲玲没有答复,只是咧了一下嘴。
夜越熬越深。
无人入眠。
窗外,雨水击打着玻璃,树木簌簌作响,轰隆的雷鸣令人惊心。
黑暗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我们来讲鬼故事吧。”
诡异又恐怖的气氛在这一刻被推上**。
第一秒,无人应答。
第二秒,三张病床同时发出抖动。
“好啊。”
第三秒,少女们纷纷坐起了身子。
曹玲玲最怕鬼怪之说,扭扭捏捏的,但有闺密陪在身边,她就没有任何顾忌了。在克里斯汀家留宿的时候,两人也会拥抱着看泰国恐怖片。人类的心理真是奇妙,明明怕得要死,却又矫情得非去探索不可。
为了让气氛更加逼真,叶友友提议将三张病床组合到一起,躲在被窝里讲鬼故事。
说行动就行动。
少女们越来越兴奋。
很快,四人被裹得严严实实,围坐成一圈。叶友友拿出换气扇,启动电源,被窝里不断涌入新鲜的空气,这样一来,即便久坐,也不用担心缺氧了。
甄柔将自己的手机放在正中央,按一下主机键,屏幕闪出荧光,四位少女的脸被照亮,由于光影效果特别逼真,彼此看对方都好像在看邪恶的巫婆。
荧光三十秒后消失,被窝里又会变得漆黑一片。除了换气扇桨叶的转动声,少女们的耳边就只剩落雨与雷电的合奏。
甄柔说道:“谁要是害怕,就按一下主机键,照亮三十秒后,我们继续讲故事……”
克里斯汀推波助澜:“只要胆子大,贞子也能放产假……快开始吧……”
曹玲玲习惯了抱着闺密看恐怖片,下意识向克里斯汀挪动了一下,伸手去搂她的时候,意外碰到了她的胸部。
克里斯汀尖叫了一声。
叶友友急忙按下主机键。
大家纷纷看向她。
这时,曹玲玲的手还停留在闺密的胸上。
克里斯汀娇羞打趣道:“女菩萨,使不得呀!”
曹玲玲眯起眼睛,嗔道:“你这丫头,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俏皮话?”
松开手,少女们的鬼故事大会正式开始。
叶友友首先发言:
“有一则都市传说,正是关于这家医院的,那是一个无面人……”
4
颤抖,不安,恐惧……笼罩在被窝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换气扇依然在旋转,雷鸣与雨水没有停止。
“故事讲完了?”
曹玲玲急忙按下手机主机键,让荧光照亮面前。
叶友友一脸肃穆,眼神迷离,仿佛中了某种邪蛊;甄柔则是蜷曲着身体,将头埋进膝盖,给人的感觉是疲惫而不是恐惧;克里斯汀一脸呆萌,甚至流下了口水,看不出是假镇定还是真恐惧;只有瑟瑟颤抖的曹玲玲,毫不掩饰自己谜托邦·中国女侦探
的胆小。
其实,无面人的故事并不恐怖,恐怖的是接下来所有人要面对的事情。
“我……好像真的听到滴水声了……”
克里斯汀非常懂叶友友,她也清楚,在座的四个女生,真正会被吓到的是曹玲玲,因此,游戏的性质发生了改变,将这出戏演真实成了最终的目的。
“小珊儿,你别吓人。”曹玲玲突然抓住她,这动作就好像在说,如果自己被无面人逮住,一定也会拉她下水。
克里斯汀神神秘秘道:“不骗你,我真的听见滴水声了,就在身边……在我们四个人的背后……被子外面有一个怪物。”
叶友友添油加醋道:“那位被袭击的护士是真实存在的,正是李玥的前同事。据医院说,护士被救之后得了失语症,后来精神崩溃,从医院辞职回家了。
我看,这一定是医院为了隐瞒她舌头被无面人夺去的谎言。”
“别说了……”
曹玲玲几乎要哭出来。她的脊背发凉,浑身战栗不止,极其后悔答应参加鬼故事大会。
“喂,玲玲,你坐的位置后背正对房门,怪物一进来,最先抓住的人应该是你。”
克里斯汀试图推开她的手,却发现闺密攥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她在内心坏笑,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得好好欺负她一下。
曹玲玲真是太可怜了。
“谁掀开被子看一眼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甄柔突然发话。
这时候,手机的屏幕灯消失,被窝里陷入黑暗。
克里斯汀悄悄抬手,绕到曹玲玲的右肩上,倏地拍了一下。谁知道,曹玲玲反应过猛,一下子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嘴里还不停嚷着“不要”。
甄柔又急忙将灯光打开。“谁看一眼啊?”她再度问道。
没有人回答。
须臾,叶友友大笑了起来,克里斯汀也跟着笑了起来。
曹玲玲与甄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两人联手耍的花招。
“你们故意吓人?”
“喂,我们这是在讲鬼故事,本来就是要吓人的嘛!”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大家都是成年人,又生活在现代社会,封建迷信那一套骗小孩都不好使了,更何况还是大学生呢。不过,氛围这个东西真的是特别奇妙,雷电,暴雨,黑夜……种种元素组合到一起,即便是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恐怕也会提心吊胆。这没什么好丢脸的,人类大脑受到刺激,表现出恐惧心理,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嘻嘻嘻,玲玲你这个小傻妞,真以为有怪物会突然拍你的肩膀啊?”克里斯汀捂着嘴嗤笑。她得逞了,别提多开心。
“珊儿,你真幼稚!”曹玲玲气愤道。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怪物”真的在被窝外。
曹玲玲感受到后背传来一阵击打,力道不重,却异常真实。
101 病房里骤然响起尖叫。
谁都不敢钻出被窝。
倏地一下,被子被粗暴地拉拽开,四个少女面前出现了“魔鬼”。
“你们在干吗呢?”
灯已经亮起,出现在四人面前的正是值班的护士李玥。
有句话说错了,对于克里斯汀来说,李玥是一个拿着针筒的魔鬼,但对其他人来说,她是天使。
“大半夜不睡觉,还想不想养病了?”李玥特别关爱克里斯汀,打趣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戳你屁股?”
这时,阳台的门发出吱呀一声怪响,门开了一条缝,风透过缝吹了进来。
李玥走进阳台,将窗户关严实,回头招呼屋内的病人睡觉。
鬼故事大会结束,四个女生将床分开,特别乖巧地听从了指挥。
李玥看着大家,一脸慈祥。
甄柔第一个躺回到**,她问李玥道:“护士姐,这些天一直都是你值班,你不累吗?”
经她这么一说,克里斯汀也回忆起,自从住进病房,日班夜班都是李玥在忙碌,来打针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因此才会那么害怕见到她。
李玥呼出一口气,身体松弛下来。
“明天就可以休息了。”
一听这话,克里斯汀立马两眼放光。
李玥看出了她的心理,也学起了调皮,对她说道:“换个老阿姨来扎你,更疼呦!”
谜托邦·中国女侦探
克里斯汀气鼓鼓地扭过头,钻进被窝,不再看她。
101 病房又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清晨,雨停了,艳阳挂上了蓝天,清脆的雀鸣此起彼伏,大地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曹玲玲离开了医院;叶友友被推出去做检查;医师何瑞德看了克里斯汀最新的报告,告诉她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喜讯来得如此突然,回到病房的克里斯汀手舞足蹈,已经在内心盘算吃些什么了。
甄柔侧卧在**,祝贺她即将康复。
克里斯汀瞧见她的眼神,有些混沌,意识到对方内心盘旋着阴霾,便收敛起了笑靥。未待她发问,甄柔突然开口说道:“昨晚是你提议讲鬼故事的吗?”
克里斯汀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摇头表示了否定。
甄柔摆出一副深沉的面孔,微微颔首,似乎确定了某件事情。接着,她继续问道:
“这些天,你一直熬夜看漫画、玩游戏机吗?”
“是啊,怎么了吗?”
“没有一天断过?”
克里斯汀更加疑惑,不明白这位病友为何如此发问。
“是的,夜里肚子疼得很,睡不着。”
“昨晚最后一个去阳台的人是你吗?”
甄柔的提问越来越虚无缥缈,直叫人摸不着头脑。
“夜间雨大,门窗应该都是关严实的。”
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克里斯汀注视着她,看着她起身,下床,去到阳台,然后在窗户前发呆。
窗外,一排排梧桐随风发出窸窣声响。
“小柔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甄柔回首笑道:“没事,是我多心了。”她张开双臂,拥抱可爱的克里斯汀。
“再次祝贺你即将康复。”
“小柔姐,也希望你能尽快战胜病魔,出了医院我们再一起去吃好吃的。”
“你这馋嘴的小丫头,好,姐姐答应你,请你去吃豪华大餐。”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