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已经是凌晨了，晓星应该睡了，闵月亮心里想着，刻意放轻了脚步。

一进门，厨房里竟还亮着灯。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只见袁晓星坐在餐桌旁，单手拄着腮，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竟连她回来都没有发现。

“晓星？”闵月亮轻轻喊了一声。

袁晓星揉揉眼睛，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手术怎么样了？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菜。”

“我吃过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闵月亮随手脱下外套，瞄了一眼餐桌，桌上放着四盘菜，晓星对面的碗筷还没有收拾干净。

“有朋友来吃饭？”

她随口问了一句，有些意外，晓星很少带朋友回来。

“哦，是丛律师。”

袁晓星说了一句，欲言又止，只伸手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盘子。

“他有事？”闵月亮没太在意，“你别收拾了，这么晚了，快去睡吧。”

袁晓星把餐具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有些掩盖住了她的声音：“也没什么事，就是正好遇见了，我就随口邀请他来吃个饭，他就真的上来吃饭了。”

闵月亮笑道：“也就是说，请客的人不是真心实意的请，吃饭的人倒是真心实意的吃。”

“你快去洗洗吧，今天一定累坏了。手术成功吧？冯露丝怎么样了？”

袁晓星转移了话题，闵月亮也未察觉有异，她简单回答了两句，然后抱着睡衣去洗澡。做手术最耗医生的精气神，既考验体力，又消耗脑力。她现在只想赶快钻进被窝睡一个沉沉的觉。

桌上的菜剩得不多，袁晓星端起一盘蒜泥茄子，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她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把剩菜倒进了垃圾桶。

菜做得很简单，冰箱里也没有什么存货，但是丛明朝吃得很开心。她也知道，丛明朝那样随和的人，是真的不介意菜品够不够精致。

手机微微振动了一下，袁晓星拿起来看了一眼，又紧张地看了一眼浴室方向。

消息是丛明朝发过来的：晓星，我今天可能唐突了，但是我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希望没有吓到你，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这个人，不懂浪漫和情调，与玫瑰和情话比起来，我更喜欢给心爱的人创造一个温暖的家。现在你应该睡了吧？我却辗转难眠。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袁晓星把这段话看了两三遍，手指在输入键上停留了许久，最后什么也没回复。她看看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枝干，她心里想着，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阿闵吧。

她对丛明朝的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自从遇见雨夜的那场事故之后，她条件反射地抗拒异性的靠近，很奇怪，丛明朝是个例外。他那样一个人，在人群里并不是太显眼，尤其与成江行这样闪亮的男人相比，他太普通了。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慢慢让她有了安全感。

她一直以为丛明朝是喜欢闵月亮的，所以，当他殷勤地参与进她们的生活时，她甚至有一种要祝他一臂之力的心理。

她今天休班，她纠结了很久，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去了派出所，她想见一见老张，她心里有些不确定的疑惑，她想请老张来分析一下。然后，就是那么巧，丛明朝开着车从派出所出来，他来办代理人的业务。他那样热情的人，照例表示要送袁晓星。到了楼下，袁晓星随口邀请对方留下吃晚饭，不料丛明朝爽快地应了下来。

菜是阿闵喜欢的口味，东北风味，丛明朝也喜欢。那盘蒜泥茄子，他几乎吃了一大半。丛明朝是个风趣幽默的人，即使只有两个人吃饭，气氛也调动得轻松热闹。然后，放下筷子，他突然就对晓星说：“晓星，其实，你是非常适合我的类型，不知道，我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他离得有些近，到底还是差了一些勇气，说话的时候不敢抬头，连告白都是直男式的，简单直接。袁晓星却仿佛能感受到耳畔温热的鼻息，她整个人僵在那里。

闵月亮从浴室出来，见晓星还站在厨房里，忍不住唠叨：“袁晓星，你睡不睡啊？”

“哦。”晓星慌忙应了一声。

她生怕阿闵察觉到异常，匆忙地跑回了卧室。

闵月亮踱步过去，喝了一口温水，看见水槽边放着洗好的碗，而水槽里还泡着没洗的盘子，不觉诧异：“这丫头，今天怎么毛手毛脚的。”

她挽起袖子，将余下的盘子洗净，又看着水槽漏里的杂物蹙眉，晓星最近做菜喜欢放蒜末了呢，像个东北人。

她随手关了灯，只有窗外的淡淡天光落在窗台上。

“阿闵。”隔壁房间传来晓星的声音。

“嗯？”她探头进去。

“你真的不喜欢丛律师吗？”晓星迟疑地问。

闵月亮心底酸涩，忽地又想起了成江行。

“我的理想是专心搞事业，拒绝人类小情小调的狭隘情感。”

爱情真是史上最难捉摸的感情。

她努力闭上眼，她想要挥散心头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