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冯露丝顺利地从重症室转入了VIP病房。
她的伤口仍旧在疼，昼夜不停。整个人虚弱又萎靡，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只默默配合治疗。
闵月亮只要有时间就去病房陪护她，她似乎也只愿意见到闵月亮，谢绝其他一切人等的探视。
成江行手术后一直没有出现，小护士们凑在一起分析，说大概是为了躲避偷拍，毕竟医院每个出入口都埋伏着狗仔队。
琳姐每天来去匆匆，既惦记冯露丝的伤势，又要应付媒体宣传，还要处理多个影视项目和代言合同的后续。冯露丝的未来会如何，谁也不敢去预言，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这么严重的事故，外貌受损，又涉及毒驾，作为一个女艺人，她的演艺生涯到头了。
第四天上午，天忽然阴了下来。
“阿闵。”
病**传来微弱的呼唤。
闵月亮正在调试新的加湿器，闻言忙凑过去。
“哪里不舒服吗？”
“想看雪。”
闵月亮这才转头看窗外，不知几时，天空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花。她连忙将床头微微摇起来一些，又将窗帘全部拉开。她们一起望着窗外，都有些出神。
“阿闵。”冯露丝又唤了一声。
“我在。”
“好疼啊。”冯露丝轻哼一句，语气里终于有了一点点情绪。
“是正常的，再坚持两天就好了。”闵月亮忙安慰她。
“阿闵，我可能要死了，死我倒是不怕，我怕不漂亮。”冯露丝撇着嘴。
“胡说，我们的手术做得很好的，你没看见那场面，多科合作，气势磅礴，这么多人一起守护着你。”
“可是，我会变得不漂亮。”
“有我呢啊！你的‘神婆’一直在，后期还会有几次手术，我会让你比从前还漂亮。”
冯露丝虚弱地笑了笑，仍旧只望着窗外，说道：“你看大雪多干净，可以掩盖世间一切丑陋。可是，雪总会停的。阿闵，我想要站出来，我要把我见到的丑陋全部揭露出来，我要做勇敢的人，就算死，我也要站在那些魔鬼的对面。”
闵月亮冷静地想了想，回应她：“你是说，你的这起事故是人为的？”
冯露丝没有回答，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说：“还是不要和你讲太多，会给你带来危险。”
闵月亮正色道：“你不把我当朋友吗？好朋友，是彼此的保护神，露丝，如果你需要，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助你。”
冯露丝眼圈一热，忽然说：“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她示意闵月亮靠近一些，然后附在闵月亮的耳边，轻轻讲了几句。看着闵月亮的脸色由白转红，她难得开心地笑了起来。
有人敲了几下门，有医生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男人。
闵月亮警惕地看着那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医生，问道：“您是哪个科的？”
对方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你怎么这副打扮？”闵月亮讶异地看着成江行。
“为躲避狗仔，乔装密会绯闻女友。”成江行大大方方地说着。
冯露丝虚弱地咧咧嘴，拍了拍闵月亮的手背。闵月亮忽地想起此前冯露丝讲的秘密，神色不自然起来，再也不看成江行，只是打量着他身后的另外两个男人。
成江行也不再开玩笑，看看闵月亮，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两位想和冯露丝单独聊一聊。”
闵月亮看看冯露丝，冯露丝点点头。成江行带来的人，冯露丝是信得过的。
于是，闵月亮随着成江行退了出去，成江行守在门口，似是不想让闲杂人等来打扰一样。闵月亮也没离开，却又不与他坐在一起，两个人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只不过，落在地上只一会儿就融化了，雪过之处，反而显得更加泥泞肮脏。
闵月亮不知道冯露丝口中的魔鬼到底是谁，但她知道冯露丝遭遇的事情并不简单。
她心里忧愁，却又不知该如何给以帮助。
成江行也不知在思索什么，背靠座椅沉默不语，随意跷着二郎腿，右手食指在腿上无意识地轻点着，一下又一下。
“阿行。”闵月亮忽然唤了一声，她微微坐直身体。
“嗯。”成江行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那天的桂花糕很好吃，我还想吃。”闵月亮慢慢地向旁边挪了个位置，离成江行又近了一些。
“好。”成江行随口说着，然后忽然又回过神来，他扭头看看闵月亮，表情有些困惑，“什么桂花糕？”
闵月亮并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半空中的雪花，嘴角微微翘起：“我去摄影棚探班的那天，露丝给我的。”
成江行表情有些不自然。
“露丝说，桂花糕是你特意买的。”
“随手买的，刚好离她有点近，就叫人送过去了。”成江行一本正经地说着。
“露丝说，那是你特意买给我的。”
她扭头，专注地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然后也不等他的解释，只是继续说道：“真的很好吃，酸梅汤也好喝。只是有些凉了，下次你带我去店里吃热的。”
他半张着嘴，最后却只得点点头：“好。”
这就等于招供了。
她不出声地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可乐我也喜欢，做完手术喝一杯冰可乐，简直太舒服了。”她声调提高一些，语气平静却又坚定，“你以后再给我买吃的，不要托露丝帮忙了，你直接来找我啊。你中午有事情吗？我请你吃饭，我们食堂的工作餐很好吃。”
成江行狐疑地看着她，她表情严肃地与他对望，这样看起来倒更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师妹请师兄吃一顿最简单的工作餐，不可以吗？”
成江行只得点头：“可以。”
话音刚落，他又有些后悔，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这餐饭像是鸿门宴。
闵月亮却不给他再次拒绝的机会，站起身，摆摆手：“科里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了，一边走一边大力甩着手臂，手心里沁满了湿漉漉的汗渍，她想，真是太紧张了啊，她生怕他会拒绝呢。
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开了，那两个人只对成江行点点头，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也就意味着，成江行的猜测是对的，金澈那张暗网在国内的渗透程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成江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琳姐回来。
日光之下，却也遍布蛛网。只是这一次，蛛网露出线索，倒是个清理的好机会。
这世界永远需要清洁者，腐朽不止，清创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