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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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这次的事佟晚舟决定替余雪做主,等楚杰一从香港回来就办婚礼。

“余雪,楚杰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看得出他喜欢你,我只是想让你可以给对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哥他是命不好怪不得别人,但他也一定希望你幸福的。”

没想到余雪立刻反对,“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如果你不想让我难堪,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万夫人葬期还没结束,黑心棉的事情已经被传来,泰昌就被一群日本人砸得面目全非后又一把火彻底摧毁。

林姨对着万夫人的牌位再次鞠躬,“对不起夫人,我瞒着你私自决定了一件事,本来我还在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可如今看来当初自己并没有做错。”

林姨找到佟晚舟把带到一间废旧的仓库,里面存放着几箱铁皮箱,打开里面全是医用纱布、绷带之类的医用敷料,走到尽头林姨掀开遮挡物,一排大型织布机出现在佟晚舟面前。

“这是德国最新款的织布机专门生产高品质专业的医用敷料,当初夫人花了大价钱才买回来了,还有技术人员也是聘请的专业人才进行员工培训,现在这些机器荒废了,我觉得应该把它们交给你,或许只有你才能让它们发挥更大的价值。”

佟晚舟对于万夫人对日本人做的事迹已有耳闻,此刻看着眼前的一切更是有种难以表达的情怀,她轻轻拂去机器上面的灰尘自语,“之前是我错怪她了。”

林姨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继续叙述着此刻的话题,“晚舟你真的愿意接手这些机器吗?”

佟晚舟犹豫了片刻,对林姨郑重承诺,“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这些机器从此变成废铁一文不值。”

林姨很清楚对方一旦同意就代表无形中承担起一份重大的责任,而且稍有不慎泰昌的下场就是永明的前车之鉴,“我必须提醒你这件事存在的风险。”林姨刚开口就被佟晚舟打断,“我当然知道,所以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在私下暗地进行,永明正好可以成为它的掩护伞,不过,林姨你希望你能留下帮我。”

林姨早就决定做好留下来的准备,也早就想好佟晚舟是她唯一可以依附的那个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眼前这个女人一定会成为另一个万夫人。

“只要霍夫人点头,我一定竭尽全力。”听到这话佟晚舟大喜,“那实在太好了,那麻烦你明天就帮我去把那些接受过专业培训的工人重新聚集起来,这些机器就暂时先放在这里,等我把永明的仓库进行改造之后我们就开始。”

经过泰昌烧毁的事情之后大家对日本人的残暴劣行都心有余悸,林姨想让之前的技术工人全部重新回来是比较困难的,经过她几日的努力还有一些员工终于被打动,承诺为了一口气也要重新站在这些机械面前。

佟晚舟秘密安排仓库之余,也在永明挑选了几个可靠的手下过来帮忙,经过小半月的努力,这些机器终于被重新启动……

佟晚舟和林姨刚到仓库便听到惨叫声,然后众人立刻叫停机器,林姨走在最前面挤进人群,看到一位年纪不大的男子因操作机器受伤,手臂被生生分成两半,大家瞬间一片慌乱。

佟晚舟立刻高声制止众人的慌乱,急忙用一旁的纱布按压在伤口处进行止血,可惜伤口极深接口面积又大,没一会血便渗透了厚厚的纱布,人也因为失血过多没了意识。

佟晚舟看着滚烫的鲜血从自己指缝里一点点地流出,眼前人的生命体征在自己的手上一点点地消失,她再一次感觉到了无助,不知过了多久,救护人员终于抬着担架赶了过来,但似乎一切都来不及了……

对于这次的意外死佟晚舟给大家深深地鞠躬致歉,霍承平看到妻子一身血渍地出现在家门口,立刻一脸紧张地迎上去,“发生什么事了?哪里受伤了吗?”

佟晚舟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这血不是我的,今天厂里机器出了事故,有个少年就在我面前慢慢死去,我却无能为力。”

霍承平把妻子拥入怀中安慰,“这只是意外,你别太过自责。”

“可是他的死终究与我有关,他还那么年轻……”佟晚舟吃了饭便把自己关进屋子里,第二天一大早霍承平一睁眼就发现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坐在一旁凳子上旁边摆放着一本本厚厚的医书。

“怎么起这么早?精神好点了吗?”听到丈夫的声音,佟晚舟抬起头给了对方一个宽慰的笑容,好多了,而且我想了一夜想通了一件事情,这次的意外让我察觉到一个问题,如果以后发生类似的状况,伤者只需要及时地止血便有可能保命,可就是随身没有专业的止血药物,只能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消失,所以我决定把永明产生出来的这些医用敷料和药品结合在一起,做成能用来做简单应急救助的用品,说完佟晚舟拿起医书和丈夫告别,“我先回工厂找林姨商量研究一下,晚上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了。”

霍承平紧随其后叫楚杰送夫人出门,林姨听了佟晚舟的建议很是赞同,“如果有了这种简单方便的急救药包,以后每家每户都可以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外面很多家里连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更别说看病取药,以至于很普通的发烧感冒对于他们来说都无法医治只能熬过去。”

林姨对此也很有感触,“大人还好,可很多孩子就是因为长期高烧不退最后没了,我刚到上海时候在苏州河北边见过太多,像这种悲剧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所以我想不仅要有止血包,消毒纱布这种外用品,我们还可以将这些纱布折叠,然后把基本退烧的药材经过研磨加工用纱布包裹,做成简易的退烧药包,只要用热水冲泡就可达到一定的药效,这样条件差的孩子即使到不了医院也能及时的降温。”

林姨听到忍不住感叹,“晚舟你果然厉害,夫人果真没有看错人。”

1937年,日军制造卢沟桥事变,开始全面侵华,上海地区损失惨重,大量难民涌入上海租界。

霍承平已经离开香港有些时日了,在上一次远洋月度股东大会上,霍承平提出建议把公司的重心放在对新船的研发和对旧船彻底以煤代替柴油的改造上,很明显大家对霍承平的提议都存有异议,就连一向支持他的杨洪明这次都保留意见。

“我觉得我们首要任务是把资产转移到香港的同时,保存节约成本才是现在生存的关键,而不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去改造甚至新建船只。”此话一出,大家随之一片附和。

最后决定改造开发船只以及转移技术人员和采购重要物资同时进行,因为霍承平很清楚一旦长江封锁、柴油来源被阻断,分布在全国的航运若想要维持水上交通,只有未雨绸缪。

佟晚舟带了些棉衣棉被和药包去往教堂,马路两边的建筑物已经被轰炸得千疮百孔,车开得很慢,佟晚舟看到路边一个和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坐在已经断气的母亲身边,一直摇晃着呼唤着,“妈妈,妈妈。”

小男孩身旁不远处的柱子摇摇晃晃突然倒向一旁,“停车!”佟晚舟叫出声的同时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只听‘砰’一声,周围残破不堪的建筑物再次坍塌。

眼看着小男孩也要葬身碎石之下,佟晚舟打开门想要跑过去发现已经来不及,在巨石落下瞬间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等她再看向这个世界时,她以为会是残忍的,没想到自己看到的却是美好和希望。

一个男子在最后一刻冲上前,用身体紧紧地护住对方,抱着小男孩在地上滚出几米开外,直到确认了安全之后才慢慢起身。

佟晚舟上前才看清这个男人竟然是谢天,“是你?”在检查孩子没有受伤之后,佟晚舟又看向谢天,发现对方手背和右面脸颊上都有几道血痕,“你受伤了!”

谢天瞟了一眼伤口,又试着活动了几下自己的手腕,对佟晚舟一笑,“不要紧,皮外伤。”

佟晚舟这才松了一口气,男孩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母亲的遗体上,佟晚舟蹲下与男孩平视,“小朋友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男孩似乎还处于惊恐当中,半晌才说出两个字,“小虎。”

“小虎,你的爸爸呢?你知道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吗?”这次小虎不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他的父母可能都不在了。”虽然很残忍,谢天还是如实说来。

佟晚舟随着谢天的目光往背后看去,残缺不全的尸体随处可见,侥幸存活下来的也无不在哀嚎呻吟,她慌忙收回目光,不忍心去面对这样的景象。

“小虎,阿姨带你去一个新家,那里还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好不好?”虽然佟晚舟无法做到让这个男孩不再受到战争的伤害,只能让他暂时忘掉伤痛。

这次小虎很快地点头答应,司机围着车子检查了许久,最后向佟晚舟禀报,“夫人,咱们的车子开不了了,要不然您先等一会,我这就打电话叫人。”

“我送你们去吧。”谢天不想让佟晚舟拒绝,又紧接着补充,“放心,我一会儿还把你送回这里。”

“如果不耽误时间,那就麻烦你了。”佟晚舟拉着小虎坐到后座,“前面的街走到尽头就到了。”

“你经常去这里?”

“最近去了几次,无意间知道那里的神父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们虽然都经历过最悲惨的事情,可在教堂里,依旧能看到原本属于他们的笑容。”

“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困在战火中的永远都是无辜者。”谢天有感而发,发现佟晚舟注视的目光后他自嘲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一个人人唾弃的汉奸。”

“我认识的谢天不会是为一己私欲卖国求荣,刚刚可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冒生命危险,足以证明你还是你,从来都没有改变。”

谢天回头深情地看着佟晚舟,一字一句道:“只要你相信,就算被所有人误解我也不在乎。最近一段时间上海局势会比较动**,所以没事的话你还是不要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