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也知身是客

藍山與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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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藍山咖啡館,是宇清約我,後來我們經常在那裏見麵。檀木桌椅,綠藤纏繞,宇清總是遲到,進來時還一副匆忙趕來的模樣,他坐在我對麵,說:“真累啊,前天剛回到家,公司辦公室主任就打電話給我,說辦公桌上很多文件,叫我馬上去公司,我氣得差點沒罵他。”我說:“很少有人去切身體會別人的感受,很少有人會知道你是需要休息的。”他孩子氣地說:“可是你知道。”他說他喜歡像小孩子一樣調皮,可是天天都在談判桌上,回到辦公室還要審合同,全都是外文的,頭昏腦脹,晚上還要給老板寫郵件,報告一天的進展情況。我笑著安慰他:“公司就像一台運轉的機器,機器是沒有感覺的。”他反駁道:“可是機器是由人控製的。”我說:“人也變成了機器啊,機器零件。”

有一次,我坐在角落裏等著宇清,百無聊賴地抬起頭,看見咖啡館的老板正望向我,我回了他一個微笑,他從來沒有走出過吧台,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裏,有時候我進來時經過吧台,看見他手裏拿著一本書。我總是送書給宇清,有一天問他,聖-埃克蘇佩裏的《小王子》看了嗎?宇清說:我哪裏還有時間讀書。

藍山的老板手上拿著的正是聖-埃克蘇佩裏的《小王子》,我不由地停下腳步,跟他攀談了幾句。他親自為我調了一杯咖啡,味道爽朗,甘甜,有一絲——我仔細品味著,終於想到是有一絲烤麥粒的濃香,問他咖啡的名字,他簡潔地說:“麥田。”“呃——”我意會般開玩笑地問他,“有沒有日落?”“有啊。”他微笑著望向我,那種沉澱下來的潔淨如此賞心悅目,我不由得驚歎,這是一個可以輕鬆滑入你靈魂的人,沒有攻擊性,讓人舒心,隨風潛入,無聲無息,他的笑意如此熟悉。

之後我便成了他的熟客,“來一杯日落。”“來一杯麥田。”而宇清隻點他們的招牌咖啡,“藍山”。或許是他看宇清是不懂得《小王子》的人,也從來沒有推薦過其他。“你男朋友又在忙啊。”他有時候對我說。我說:“是啊。”接著我們便聊起一些旁人不大感興趣的話題。舟山的油菜花,冬天結了冰的湖,左岸咖啡館,倫勃朗的繪畫,杜普雷的大提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