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另外几个地方考察完,吃过晚饭,杨鹏跟着任月芬到夏雨菲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快九点了。
一同来的还有市委徐帆书记和市委秘书长高志杰。
礼物准备得很得体,杨鹏精心挑选了一大束康乃馨,里面夹杂着百合、玫瑰、满天星,看上去素雅相宜,温馨怡人。
夏雨菲的家离市区比较远,可以说就在郊区。
一个不错的小别墅,大约二百多平方米。
院子很大,半亩地左右。
院子里草木葱茏,露红烟紫。所有设置都井井有条,相当得体。看得出主人格调明快,清雅不俗。
夏雨菲的姥姥姥爷已在院子里等候,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久。
夏雨菲姥爷童颜鹤发,声如洪钟,握手时,也感觉得到老人的手腕粗大,孔武有力。
最让人称奇的是,已经年过八旬的夏雨菲姥姥,竟然满头青丝,只
是略有花白。站在那里,老人家身板挺直,神态自若,端庄优雅,其风度不禁令人暗暗称奇,赞叹不已。
夏雨菲的母亲满面笑容地站在最前面。根本看不出已经将近六十。手脚麻利,热情洋溢,俨然一家之主。
此时此刻夏雨菲反倒显出一副小鸟依人、温婉恬静的样子,斯斯文文地站在一旁。只见她穿着一身自然合体、素淡清爽的连衣裙,已经全然没了白天在公司叱咤风云的气概,完全是一个非常漂亮女孩子的样子。
进了家,客厅还算宽敞,布置得干净利落。沙发、茶几、茶具,还有电视、音响,墙上的挂画,都很时尚超前,一看就不是传统保守的家庭环境。
坐在沙发上,一股充满时代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样的家庭氛围,就像是家庭里的几个主角,生动,健康,青春,温馨。
也许,和女儿住在一起的家庭,大概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市委秘书长高志杰似乎此前已经来过,很自然地做起了主持人。
先是介绍夏雨菲的家人。姥爷梁志成,姥姥马嘉华,母亲梁宏玉,去世的父亲夏青锋。
墙上挂的合影里,夏青锋目光炯炯,英气逼人。
接下来,秘书长又向夏雨菲的姥姥姥爷一个接一个介绍着来客的职务和名字。
当介绍到杨鹏的时候,一家人的眼睛都直盯盯地看了过来。杨鹏突然感到如坐针毡。
杨鹏看到了夏雨菲母亲眼中那种凝重审视的目光,心头蓦然一惊,猛地感受到一种深深的触动。
夏雨菲的母亲一定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
当然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也许,他今天晚上来这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一时间,杨鹏竟然极度不自在起来。
即使是在介绍自己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倒是徐帆书记在一旁说:“杨鹏是我们省最年轻的省级干部,也是全国省级干部中最年轻的副省长之一。有能力,有魄力,口碑很好。雨菲啊,听说你们是校友,是吗?”
这时夏雨菲正在端水果,倒茶水,低着头,没有否认,也没有吭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杨鹏见状立刻接过话茬儿,尽量轻松地说道:“是的,我们是校友。我在学校读研的时候,夏雨菲是大一。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也不是一个系,但确实是正儿八经的校友。”
听了杨鹏的话,反倒没人作声了,现场顿时沉寂起来。
“是啊,夏雨菲,你那时候认识杨鹏吗?”看到大家不说话,徐帆又问了一句。
杨鹏一时语塞,本想继续作答,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听夏雨菲大大方方地说:“当然认识啊。杨鹏省长那时候是学生会主席,学校搞活动,我们都知道的。”
杨鹏明白,这是夏雨菲有意给他解围打圆场。
夏雨菲不想让他尴尬,但他还是感到格外窘迫。
因为夏雨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没有看杨鹏一眼,也没有露出那种热情客气的表情。
这一切当然都被身边的任月芬看在眼里,但任月芬把话题岔开了,她对夏雨菲的姥姥很恭敬地问道:“马老师啊,听说您在部队文工团当过团长,还演过电影?”
“嗨,都是瞎传。什么团长不团长的,当时就是个演出队,大家都是队员,年龄大点,做个领头的,只能算是个队长。演电影就是个跑龙套的,有个电影临时需要个给部队慰问演出的镜头,就把我们当时的节目演出录了一遍,那算是什么演电影。”老太太字正腔圆,但说出来的话温文尔雅,十分谦和。
“看您年轻时候的照片,比现在的明星漂亮多了。”徐帆指着墙上一张放大的老人年轻时的照片说道。此话不是客套,那张照片确实眉
目如画,风姿绰约,尽管不施粉黛,却是玉貌花容。
“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啊,我们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叫漂亮,只要能跑能走能吃苦,演出能有大嗓门,那就是好姑娘好队员。”老人家依然把自己说得普通平常,却让人肃然起敬。
“您和梁将军是哪年结婚的啊?”
“快解放那一年。”老太太立刻乐呵呵地说道,“重阳节,那天下大雨,我们临时住的新房漏水,把家里的被子都淋湿了。当时他们团里的几个笑话他,说他结婚这么晚,耽误人家姑娘这么久,老天爷也不饶他。当时我二十五岁,老梁三十岁,大家都说我是文工队里最后一个结婚的姑娘。那时候,女孩子十六七岁都结婚抱孩子了。结婚晚,其实也不能怪他,当初我俩一起发过誓的,抗战不胜利就不结婚。大家都以为我们会等老了,没想到就几年工夫,日本鬼子就投降了。又一眨眼,全中国都解放了。”
夏雨菲姥爷一直在一旁微微笑着,不插话也不置可否,看样子老两口感情深厚,家里暖意浓浓。
等到前面的客气话说完了,任月芬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任月芬带来的两张老照片已经发黄,但照片上的人影仍然十分清晰,栩栩如生。
姥爷梁志成一看就分外激动起来:“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团长!当时有个战地记者要采访我,就给我和团长照了一张。”
“是记者给您拍的呀,哪里的记者啊?”任月芬十分感兴趣。
“好像是一个美国女记者,中国话说得还可以。她说我们是英雄,用那么简陋的武器,竟敢伏击日本鬼子的一个中队。”梁志成话语铿锵有力,十分洪亮。
“那是一次伏击战吗?”任月芬问。
“对,我们连那次牺牲了二十六名战士。”这么多年了,梁志成依然记得清清楚楚,“那次我们硬是把他们击退了,一共干掉了七个鬼子。那个女记者说,你们太不容易了,每个战士只有两发子弹,每个班只有一颗手榴弹。这样的部队敢和日本兵拼死战斗,这样的事全世界只有在中国才会发生。”
大家一阵静默。
“那个女记者为什么给您和团长拍合影呢?”任月芬继续问。
“那个记者先采访了我们团长,团长让她看了我写给父母的一封信。其实也不是什么信,那是我们上战场前,每个战士准备留给父母的遗书。”
“哦?那时候就这样了啊。”任月芬看来知道这样的事情,但不知道写遗书的做法在抗战时就开始了。
“对,上战场前都要写遗书的。”梁志成继续说道,“团长说,我写的那封遗书,把那个女记者看哭了。”
“所以也采访了您。”任月芬问道,“您当时在遗书里都写了什么?”
“就是几句大白话。”老人家说得十分坦然,“因为当时我父亲也在前线牺牲了,家里就只剩了一个老母亲。我就在信里写了这么几句话,我说娘啊,如果儿子牺牲了,您一定要记住,您的儿子参加的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咱们八路军打鬼子,是为了所有的穷人打天下。娘把我养大成人,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娘能吃饱饭。儿子如果牺牲了,您一定要明白,儿子是为了娘不再挨饿牺牲的,是为了天下的穷人牺牲的。”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
“老人家,现在知道你们的团长是谁的父亲吗?”任月芬轻轻地问。
“知道啊,副总理的父亲。电视里经常看得到,就像我们团长一样,又精干,又能干。”梁志成一边说,一边爽朗地笑了起来。
“副总理说了,父亲最后的遗愿,就是要找到您,副总理特别嘱咐让我说给您,他们一家人永远感谢您,永远也不会忘了您。还说,如果您有什么要说的,就给我说一声,我一定把话带回去。”
“谢谢,谢谢啦,秘书长,有副总理这句话,我和老伴死而无憾啊。”老人家此时十分激动,眼圈红了起来,“想想当年我们的团长,他观察敌情,带头守在最前面,就和我一起趴在战壕里。几发炮弹过来,战士倒下一大片。大家都清楚,即使我们的阵地被发现了,牺牲了,也只能一动不动。因为日本鬼子的枪能打一千米,我们的枪最多只能打三百米。超过三百米,鬼子就是站在那里我们也打不着。团长的警卫员,当
时被炸掉了一只胳膊,我们眼看着他悄悄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吧,那个警卫员是我们师政委唯一的儿子,后来政委也在前线牺牲了。”夏雨菲的姥姥这时插话说道。
“那时候的战士,没有一个怕死的。”老将军继续动情地说道,“那次伏击战,团长也是杀红了眼,那么多战士牺牲在他眼前,能不死拼吗?等到鬼子进了伏击圈,他大喊了一声率先冲出战壕,朝着鬼子就是几枪猛射,至少干倒了两个鬼子。只是那次战斗太激烈了,身旁的战士一片一片地倒下来,没有几分钟,我们的一个排就全打光了。团长没冲出多远也让鬼子的机枪给打中了,他晃了晃,腰部立刻渗出一大片血来。我喊了一声团长,趁势一扭身背起团长就跑。连长当时回头吼了我一声,一定要把团长背回去,要是出了什么事,回去就毙了你!”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梁志成将军的叙说,谁也没想到当年的战场是这么个样子。跟现在电影电视里的战斗场面完全不同,居然会这么惨烈,惨烈到无法想象。
“我一转身背着团长就往营地里跑,团长身上的血不断地往下流,把我整条裤子都浸透了。说实话,我当时也觉得团长恐怕是不行了,但当时我就一个心愿,团长就是牺牲了,我也要把他背回去。半路上团长醒了一次,让我放下他,去救别的战士。还对我说他写了一封遗书在左边的裤兜里,回去后一定把信取出来,交给团政委,让我对政委说一声,请他一定交给团长家里。当我回到营地时,大家都以为团长已经牺牲了。我想到团长对我说的话,就从团长的裤兜里把那封遗书掏了出来。遗书已被团长身上的血浸成了一团,根本都撕不开了,我止不住呜呜大哭。我们团长真是命大,听说一个星期后才醒了过来。”
说到这里,老人家虽然笑着,但却用手背在脸上擦了一把。老伴顺手给了他一张纸巾,被他轻轻推开了。
“人老了,泪点就低啦,想到以前的那些事,特别容易伤感心酸。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性情刚烈着哪,天塌下来都不皱眉头。”夏雨菲的姥姥有意想让话题轻松起来。
“那后来呢?”任月芬追问道。
“做完手术那天,我们就分开了。前线缺人,我又被任命为副连
长,便跟着部队调到了另外一个根据地,从此跟团长分别。一直等过去好几个月了,才听说团长被调到南边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老团长,哪能想到这一分别就是一辈子啊。‘文革’时,老团长曾托人捎话,让我关心一下他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在我们那里下乡插队。我马上就找到了他们,给他俩安排了工作,团长的后代就是共和国的后代,我们能不关心吗?只是真的没想到老团长去世的时候,还在惦记着这件事。早知道这样,那些年就是再难,也要想办法见到老团长。”梁志成将军说到这里,再次感慨起来。
“老团长受伤以后,您和老团长就一直再没见过面?”任月芬惊讶地问道,“新中国成立以后也一直没有再见过?”
“说起来都是遗憾,每一次联系上马上就能见面时,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给耽搁了。那时候干部少,忙得没白没黑。再后来,来了‘文革’……一晃就过去了十几年,一下子都老了。老团长在‘五七干校’的时候,我所在的部队被调到一线维护社会稳定,复工复产闹革命。就这么一再错过,再也没能见到老团长……”
“老人家,副总理也是这么说的,说您当时还专门让梁宏玉老师给副总理姐弟俩送去了很多生活用品,那时候副总理刚插队回来,到工厂报到上班,宿舍里什么都没有。真的是及时雨啊,副总理父亲那会儿还在‘五七干校’。他听说后,十分激动,说您救了他们两代人。所以他去世的时候,一再嘱咐,一定要找到您。”任月芬再次说到她这次的来意,“老人家,您真的没有什么要给副总理说的吗?”
“有啊,有啊,秘书长。”说到这里,梁志成一边说着,一边在茶几上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了开来,“几十年了,一直想当面把这个交还给老团长,但一直没有如愿。你这次来了,就由你交给副总理吧。”
小盒子里,放着一个发黑发皱的纸团儿。打开了,也就是巴掌大小,上面还印着几行日本字。看了半天,才明白这原来是一个过去的日本烟盒,在烟盒的背面写着几行字,就是老团长当年写下的那份遗书。
几个人都被震撼了,几十年了,这份遗书梁志成将军居然还保存着!
颜色发黑,因为那是干涸了的血迹。
纸片皱成一团,是因为曾被鲜血浸透。
遗书二百来字,大部分都看不清了,但意思还看得出来—
“……父母亲大人,也许这是儿子最后……你们的一封信了……岭上的战斗将会非常激烈……是武装到牙齿的日本部队,我们缺少……弹药……斗志高昂,我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不能不打,鬼子计划包围中央机关,决不后退……殊死战斗……妻子怀孕了,她现在……非常……我唯一的遗愿……找到她,请……孩子养大成人……这也是儿对父母……如果……不孝……父母大人原谅……”
一封残缺的遗书,把现场所有的人都看得血脉偾张,震撼不已。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任月芬对梁志成十分敬重地说:“老人家,真的感谢您啊,能把这封信保存了这么久。我回去后,一定申请把这封遗书呈送给国家军事博物馆,争取让更多的人看到这封血染的遗书。”
老人点点头,说:“秘书长啊,你说让我给副总理说点什么,我昨天晚上整整想了一夜,其实想说的话太多太多了。咱们这个国家,走过了多少坎坷,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多少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啊。我们一定不能忘本,不能让我们的干部做官当老爷。过去我们跟着共产党闹革命,因为老百姓觉得只有共产党才是天下穷人的引路人,才能找到一条活路。牺牲了那么多人,终于解放了,翻身了,老百姓总算有希望了。解放至今,老百姓的日子确实一天比一天好了,但同那些有权有势的官老爷和为富不仁的老板相比,谁过的日子更好?到山里再去看看,那里的老百姓比过去到底好了多少?看看那些作威作福的人都吃的啥、住的啥、穿的啥?老百姓又吃的啥、住的啥、穿的啥?我们的一些政府部门成天夸海口,解决了十几亿人口的温饱,老百姓能吃饱饭了,孩子能上学了,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吗?全世界最贫穷的国家,不也是这个目标吗?去山区老区那些村子里,看看那些孤寡老人,看看那些留守儿童,他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他们当初都是支援前线的兄弟姐妹的后代啊。好多人看不起病,上不了学,住着几十年前的土墙房子。如果哪个不认账,我就带他去看看!如果当初的老百姓知道这就是他们将来要过的日子,还会跟着我们闹革命?还会把儿子送给我们上前线?那
些战士还会那样不怕流血牺牲,在枪林弹雨里跟着我们往前冲吗?还会有刘胡兰、董存瑞、黄继光吗?还会写下遗书上战场吗?我这一辈子在部队工作,退下来了,才知道现在当个兵,还得送礼送钱走后门,这样的队伍,将来能打仗吗?以前在部队里当师长军长,什么都听不到。退下来了,才知道了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在老百姓眼里,有多少领导不是高高在上?有多少领导能听到看到下面真实的情况?”
“好啦好啦,中央哪能不知道这些情况啊?不都正在改正吗!”老太太在一旁插话劝了起来,对大家笑笑说,“他呀,什么时候也是这么个脾气。”
梁志成好像已经把话挑开了,忍不住地继续说道:“我这个外孙女夏雨菲,你们都说她不错,咱自家的孩子咱自己知道,从小就让她和普普通通的孩子们在一起,家里的什么事情都没告诉过她。我们要求严,夏雨菲这孩子也争气,从小就是好学生,勤奋好学,什么都能拿第一。大学毕业了,父亲去世早,什么事情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去处理。上班后,工作上年年是优秀。工作不久她就写了入党申请书,但很久都没人理她,后来她才听别人说,你想入党,不给人家点好处就能入了?我听了,就坚决不让她入了。我们执政才多少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那一年,他们单位按中组部的要求,要重点培养那些获得博士学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找来找去找不到合适的人,最后还是找到了她。不是我夸她,我们家夏雨菲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在社会,口碑都不是一般的好。在单位,经过大家推荐,不久后她就被提拔为副处长。刚任命不久,一个分管领导就**裸地对她说,我都把你提拔成副处长了,你就不表示表示?甚至还动手动脚。这下可把她气坏了,当即回来坚决不干了。好久后我才知道了这件事。那个气啊,要不是老伴挡着我,我舍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要是放在当初当兵那会儿,我提起枪就崩了他!”
老人家满脸赤红,青筋暴起,越说越气,要不是老伴和梁宏玉教授劝了好几次,那憋了一肚子的冲天怒火肯定会收不住。
到了后来,老人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放低声音语重心长地对任月芬说:“年龄大了,什么事在心里也搁不住。过去的事,不提啦,现在就一
个心愿,但愿咱们国家的领导人,一代更比一代强。你回去一定给副总理说,我们的国家,是无数人流血牺牲换来的。当初我们给老百姓说过的话,不能像那些泥菩萨,整天装聋作哑,当上了观世音,就不再理凡间的事。当领导干部的,要是整天高高在上,那这个国家就一点儿希望也没有。老百姓的怨恨,指不定哪个时候,就会像过去对付敌人一样来对付我们。当领导干部的,一定要沉下来,多在下面走走,多听听老百姓的心里话,要是整天想着怎么当官做老爷,那在老百姓心里就只能是他们的生死仇敌啊……”
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杨鹏他们才从夏雨菲家里走了出来。
一家人送到门口,千嘱咐万叮咛。车开动好久了,几个人还站在门口。
杨鹏心里五味杂陈,分外沉重,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上了一课。更让杨鹏没有想到的是,夏雨菲的离职,竟然是这样一个原因!坐在车上,脑子里阵阵恍惚。
这两天的境遇就像坐过山车,迎面而来的一幕幕景象让他无法回味。
真有点离家三五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
调到振动的手机,突然微微敲了自己一下。
打开手机,一行短信映入眼帘:
“妈妈说,今天晚上不方便与你交谈。这几天如有时间,她想见见你。工作上的事。雨菲。”
工作上的事。
夏雨菲没让他胡思乱想。
工作上的事?
难道是她妈妈个人工作上的事?
不会。
以夏雨菲一家人的性格,轻易不会找一个领导谈自己个人工作上的事。
那就是杨鹏自己工作上的事了?
应该是。
或者是有关临锦市工作上的事?
极有可能。
夏雨菲的母亲是气象专家,水利工程教授,地质学专家。她掌握的这些知识和技术,都与杨鹏副省长分管的领域息息相关。
杨鹏立刻就定了下来,这次一定要见见夏雨菲的母亲梁宏玉教授。
一定要上门拜访,直接去学校,或者专程去她的研究机构。
就这么定了,定好时间,提前给夏雨菲打电话联系。
这个短信来得很及时,因为这个短信正是夏雨菲给杨鹏的一个明示,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手机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杨鹏默默地保存下夏雨菲的手机号码,并把这个号码置顶于个人收藏前位。
不是一个浮夸的号码,但也不是一个杂乱无序的号码,依然符合夏雨菲的风格。
杨鹏对着这个号码,盯着看了好半天。
短短的一个信息,信息量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