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室就在会议大厅旁边。
平时会前领导聚集的地方。沙发、茶几、花盆、字画,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温馨可人。
一坐下来,服务人员就送来了茶水。
杨鹏给小丁秘书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小丁心领神会,立刻让所有的服务人员全都离开,随手关了门,贵宾室顿时一片寂静。
“徐书记,水利局干部是不是做了调整?局长张亚明被调离了?”
“这个呀,我本来一会儿吃饭时就要给您汇报呢。”徐帆顿时认真起来。
“不是汇报,我只是了解一下。”杨鹏显得严肃起来,“我是觉得汛情当前,我们临阵换将,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
“是这样杨省长,您的意见我当时也给市长说过,您昨天也给我说
过,让我一定见见这个水利局局长。我抽空也了解了一下张亚明局长,感觉这个局长真的是个内行,什么情况都了解,都熟悉,工作上没有问题。”徐帆一边沉思一边说道。
“张亚明局长我以前并不认识,也不了解,就是这次下来见过两次,感觉他讲的一些问题确实存在,也不是小问题,所以才请你一定抽时间见见他。昨天晚上他又找我反映了一些情况,我觉得有些情况确实事关重大,应该尽快解决。今天在会上我也讲了他反映的一些情况。说实话,下面存在的一些问题,我其实是不了解不清楚的。张亚明的专业就是水利,既是专家,又是多年的老水利,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水利系统干了几十年。有这样一个水利干部,我们确实放心,也确实对我们的工作有很大帮助。”杨鹏语速很快,说的话几乎都是对张亚明局长的肯定和赞扬。徐帆书记听了,肯定立刻就会明白杨鹏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和立场。
“这我知道,我也清楚。”徐帆解释说道,“杨省长,既然您说开了,我也对您不做任何隐瞒。说实话,现在这个时间段调整干部,尤其是关键岗位的主要负责人,我是不赞同的。大汛当前,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前我也干过市长,我清楚市局各部门一把手的重要性。不管是在哪一级,政府行不行,市场稳不稳,经济牢不牢,政绩好不好,一看各区县,二看各部门。其实一个政府,各部门的管理效益比各区县更重要,所谓的政府其实就是这些部门,所有的运作和管理都得靠他们。这个我清楚,您更清楚。您看,水利局局长的事情,您立刻就来找我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何尝会不明白?”
“我现在担心的也就是这个,所以想了解一下原因。”听徐帆书记这么说,杨鹏的口气也缓和了下来,“即使有调整的必要,也应该放在汛情之后更妥当。临锦很快就要换届,放在换届时调整,不更利于工作吗?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调整干部?何况是张亚明这样的一线干部,我们现在正需要,也确实需要这样的干部。”
“杨省长,您说得很对,一点儿没错。”徐帆仍然很严肃地说,“我来临锦这半年,对人事问题,一直就是这么坚持的。换届前后,除了必要的调整和安排,一般的干部群体,能不动的就决不动,能小动的决不大
动。我是这个市里的党政一把手,如何顺利换届,维护大局稳定是首要问题。这是龚一丰书记派我来临锦时,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不到万不得已,市委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同意这样的干部调整,这不是自乱阵脚瞎折腾吗?”
“难道张亚明出了什么事?有了什么问题?”杨鹏禁不住问了一句。
“张亚明个人没什么问题,他这个人经济、作风上不会出什么事。”徐帆立刻解释说,“就是最近这一段时间,有好几次了,在水利局局长办公会和局党委会议上,由于意见无法达成一致,班子成员之间在会上大吵大闹,矛盾突出,无法调解,致使会议几次都开不下去,好多决策做不出来。刚开始我还觉得可能是局长这个人个性硬朗,脾气倔强,但经过了解,特别是程靳昆市长给我说了一些情况后,我感觉到他这个当班长的确实有些问题。不管意见怎么相左,怎么难以达到一致,作为一把手,你这个当家长的,无论如何也要把大家的意见统一起来,即使有保留,也要让大家能通过会议的决策和自己的拍板。否则你这个班子还是班子吗?你这个班长还是班长吗?既然无法决策和拍板,那还怎么履行局党委和局办公会的职责?面临着即将到来的严重汛情,水利局还怎么行使自己的职能?你说说你这个局长还怎么当?别说市长和分管市长了,就是我也不得不快刀斩乱麻,挥泪斩马谡啊。否则岂不要乱了市委市政府的大事,临锦市的防汛抗洪决策和工作还搞不搞做不做了?我这个市委书记还怎么尽职尽责?临锦市的大局还怎么能稳住?”
杨鹏有些发怔,没想到徐帆书记有条有理,很有逻辑地说出了这么一个情况,让他出乎意料,无言以对。良久,他才说道:“张亚明也是多年的老局长了,班子开会怎么会成了这样?这些情况都是市长说的?”
“我也了解了一下,班子里的矛盾太深,确实是几次会议都开不下去了。”徐帆好像不想把责任推给别人,很认真地继续解释说。
“据我所知,矛盾太深也是有原因的,现在大家都在吵吵,说换届后局长张亚明要调离水利局,副局长吴辰龙要接班,市委有没有这种人事安排?因为换届在即,市委已经在考察下届市委委员人选了,入选的
人都已经填了下一届的市委委员表格。谁当委员谁就必然是局里的一把手,对此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这些传言是真的,班子的不和谐也就是必然的了。即将调离的局长,谁还听他的?那对我们下一步的防汛工作影响可就太大了。”尽管徐帆书记不断解释,杨鹏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杨鹏也相信,这个情况徐帆书记也一定是清楚的。
“杨省长您说得没错,现在的事情谁也瞒不了,所以我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同意在汛情到来前把水利局的班子调整了,否则问题更多,潜在的风险更大。”徐帆直言不讳地说。
“但以我的感觉,论资历论水平论专业,都是张亚明更强一些。张亚明还不到年龄,为什么这次换届非要把他调离,让吴辰龙上任?对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应该考虑得更周到一些?”
“我明白您的意思。”徐帆也敞开心扉地说道,“杨省长不瞒您说,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今年市委换届,市政府这一块问题很多。之所以这样,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程靳昆市长在市政府干的时间很长了,各个市局的主要负责人,大都是他用起来的下级。时间久了,这种关系往往就会成为一种认知上的依据和替代品,不同意见也会越来越少。程市长其实是一个非常强势,做事也非常果断的领导。他的话,对下面就是命令,不服从的,就立刻下台。按规定,市管干部,特别是市政府的主要局级干部,市长是有话语权的。属于政府部门的市管干部,一般来说,只要市政府党组推上来,并征求了市委的意见,当然也就是征得我的同意后,几个市委主要领导一起讨论同意后,基本上就按程序走了。杨省长您也懂得,这些干部的调动提升,主要还是看市长看政府党组的意见。特别是在换届前后……”
听到这里,杨省长轻轻打断了徐帆书记的解释:“书记,这些事情属于您主管的范畴,千万别给我解释这些过程,我就是有些疑惑,现在这样调整干部,我觉得有些突然,这很可能给下一步的防汛工作带来困难和麻烦。市水利局是这次防汛工作的重要部门,临锦市也是重点中的重点,现在调整干部,尤其是主要负责干部,会不会对省里的整个防汛工作都带来影响?我担心的是这个,所以这方面的工作我想了解一下,是不是市委已经考虑到了。”
“明白,杨省长。”徐帆书记当然知道杨鹏话中的分量,再次努力解释说,“这方面的工作我已经做过了,今天上午我给张亚明谈话时,已经把您昨天给我说的建议都告诉给他了。我还特别肯定了这些年他对临锦市水利工作的贡献,同时也强调了这次抗洪防汛工作的重要性,要求他离岗不离职,离岗不离责。还要求他有关这次防汛工作方面的问题和建议,可以随时找我来汇报。还说了很多鼓励他的话,包括下一步的工作安排,也给了他非常好的暗示。”
“书记,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些话对一个离开局长职务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杨鹏有些着急了,“他这样性格的一个干部,怎么会因为原单位工作上的事情来找领导?这些套话对一个突然被领导免职的干部没有任何作用。我现在就只问你一句话,水利局的工作定了让吴辰龙来主持吗?”
“是,这也是市长的建议。”徐帆又解释了一句。
“对吴辰龙市委了解吗?”杨鹏追问了一句。
“市长说没有问题,各方面都符合要求。实在、干练、有魄力,也有能力,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干部。”徐帆再次很认真地说。
“我了解了一下,吴辰龙不属于专业干部,在水利局工作这些年,主管的并不是水利方面的业务工作。这次抗洪防汛,市委市政府觉得放心吗?”杨鹏有些生气了,但仍然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道,“不管书记你今天怎么说,反正我是有些不放心。大汛在即,临阵换将,让这样的干部顶上去,我们为什么就不担心呢?”
“省长,您听我说。”徐帆顿了一下,说,“我来临锦还不到半年,实话实说,我和市长的配合一直还是顺畅的。我来临锦时,龚一丰书记一再叮嘱,换届的关键,就是班子要和谐,尤其是市委政府两个班子的一把手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这些年,我们下面的很多工作,就是因为班子不团结,出了很多问题,最终导致全市的各项工作都受到影响。程靳昆市长有缺点,也有他的局限。但总体来说,他对市委的工作是支持的。他是一位老市长,本来这个书记的位置他也是有竞争力的,但我来了以后,他和我配合得很好。所以,对他的工作,我也是支持的,积极配合的,这半年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和谐融洽的,团结的。市委班子十
分团结,相互理解,相互尊重,是临锦历史上最好的时期。大家相互之间都很支持,也都很放心。所以这次的人事调整,为了换届这个大局,为了整个班子今后的工作,在一些人事问题上,只要市长的态度是诚恳的,我一般都尊重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