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副省长见到省委书记龚一丰时,正好上午八点整。
龚书记办公室外面没有一个人等候,走廊静悄悄的,跟往时那么多
人排队等候大相径庭。
龚书记的秘书在门口伫立迎候,对杨鹏说:“龚书记九点有个会议,见了你就走。”
“坐吧。”杨鹏一进到办公室,龚书记便指指沙发,一边说,一边坐到杨鹏的对面,“嗯,确实瘦了。徐帆给我说了,你这几天在临锦没白没黑,十分辛苦,大家反映不错。”
听了书记的话,杨鹏不禁惊讶。徐帆提前在龚书记这里大肆表扬自己,等于把自己的嘴给堵死了,就算是讲临锦的问题,也得和颜悦色,轻声细语,多讲成绩,否则只怕龚书记也会对你有看法。杨鹏赶忙说:“谢谢书记,其实做得很差,都只是皮毛。”
“昨天水利部来电话了,汛情提前,形势严峻。说实话,我真的很担心,今天就听听你的,你下去了几天,下面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办法有哪些,能不能尽快解决?”龚一丰直奔主题。
“所以我必须赶回来见您。”杨鹏立刻回答,“不只是教育,包括就业、养老、医疗,还有眼下最要命的大面积的基础设施,欠账太多,再加上虚报、瞒报、谎报,累积的问题越来越多,风险也越来越大。新官不理旧事,新官不认旧账;换届换走前任,后任推倒重来。前任的事,能拖就拖,能推就推。就像防汛设施,据统计,只临锦市几百座中小型水库,由于年久失修,历年投资不到位,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水库都存在隐患。这次汛情所涉及的地市,主要是我省的旱垣地区,十年九旱,缺水少雨,现在汛情突发,潜在的风险就更大。很多干部说一套,做一套,表面积极,内心松懈,把汛情根本不当回事。而且这种情绪十分普遍,包括市里的一些主要领导。”
“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龚一丰一下子站了起来,“按你这么说,如果汛情严重,有可能会出现大问题。”
“是。”杨鹏如实说道,“前所未有的大问题。”
“你给我说实话,有没有办法解决?”龚一丰一边在办公室踱步,一边说道。
“暂时还没有。”
“没有?”
“也不是没有,很难。”
“说吧。”
“我刚才说了,他们明一套,暗一套,表面上客客气气,坚决照办,其实根本不听我的,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再加上快换届了,大家都在混日子,熬日子。真正死守坚守,守土有责的,没有几个。”杨鹏话音很轻,但他知道这些话分量很重。
“这倒是真的。”龚一丰沉着脸说,“那些人,个个都是老手,欺负你太年轻,阳奉阴违,不听你的。换届有希望上的,还有积极性;上不了的甚至要退休离职的,别说积极性了,躺倒不干还算好的,说不定还会看你的笑话,暗中给你使绊子,让你出洋相。换届病,这个我信。所以这场大汛对任何人都是一场大考,也都是一次检验。”
杨鹏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不好插话。
“杨鹏,你要特别留意,那些市级、厅级老干部,如果不喜欢你,看不上你,随时会让你穿穿小鞋,也是常有的事。”
“目前还没有。”杨鹏赶紧说道,“有这种人,但并不是有很多这种人。一般来说,都非常热情,相互还是信任的。”
“这个我也信。毕竟你年轻,又是副省长,后面的路很长。如果不是重大问题,他们还不至于全不听你的。”
“是,书记,我明白。”
“不过也不一定。人是不断变化的,你年轻,后面的路再长,但如果觉得与他没有关系,他也照样可以不拿你当回事。我们现在的一些领导干部,权力完全被他们庸俗化、利益化了,公权私配,公财私掌,这很危险。”龚一丰一边踱步,一边继续分析说,“就像下面的一些领导,每次电话里面都不断地夸你好,其实就是让我给你传话,我一旦表扬了你,你立刻就知道这是谁说的话,然后你也只能说他的好话。你今天不错,不遮不掩,不捂不盖,一切实话实说。你说实话,我们就能办实事。我们的党委政府,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氛围。”
杨鹏一时语塞,没想到龚书记想得更深,更透。
这时,龚一丰看看表,然后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来之前我已经与李铎省长通了电话。你一会儿还要去见他,他会给你一些具体的建议。
我现在只讲一点,你这次一定要大胆工作,不要怕得罪人,不要碍面子,不要有包袱,尤其是不要怕换届时跑票丢票。这次汛情事关全省安危,一旦出事,尤其是一旦出了大问题,老百姓没了好日子,我们都没好日子。现在的新兴媒体这么发达,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会无限放大,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出了事谁也跑不了,谁也躲不开。这次汛情任务重,责任大,涉及面广,不能有任何闪失。我和省长已经商量了,有权得有责,有责就必有权。否则我们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负责任空许愿。这里拟了一个文件,你先看看,看管用不管用。”这时龚一丰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子,递给了杨鹏。
杨鹏赶忙接过一看,是一个还没有盖章的文件。
关于我省成立汛情督察组的通知
经省委省政府研究,鉴于目前汛情形势,决定即刻成立汛情督察领导组。
组长:省政府副省长杨鹏
副组长:省政府副秘书长赵忠泽
省政府水利厅厅长杨方敏
省政府安监局局长吴建国
省政府应急办主任武仁君
省政府气象局局长薛任武
省政府教育厅厅长张傅耀
省政府民政厅厅长吴晓华
省政府卫生厅厅长聂相平
省政府发改委主任成远新
省政府财政厅厅长王志宏
省政府人事厅厅长马力梅
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李希民
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陈高远
省委纪检委常务副书记赵敏
……
看到这里,杨鹏抬起头来:“龚书记,这个阵仗太大了,您和省长还可以,我当组长不合适,也根本统不起来。”
“你先看看还缺哪方面的成员和内容。”龚一丰径直问。
杨鹏几乎没有考虑:“还缺工信部门和国资委。”
“嗯,可以加上。还有吗?”
“武警和部队。”
“这个已经考虑进去了,没有问题。这不用写在纸面上,我们随时发布信息即可,指挥权在中央,他们的信息比我们更灵通。”龚一丰说道。
杨鹏点点头:“那就基本齐全了,该有的都有了。”
“很好,那就这样吧,有问题我们随时再沟通。”
“龚书记……”杨鹏有些吃惊地看着省委书记龚一丰。龚一丰脸色严肃,神情冷峻。
“我和李铎省长商量过了,也征求了其他常委的意见,大家都同意,就是由你当组长。”
“书记,这真的不合适,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威。”杨鹏有些急了。
“现在是战时状态,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记住,我当组长和你当组长没有什么区别,我们是为老百姓执掌权力,这就具有最大最高的权威性。这不是套话,只要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其他所谓的权威性都相形见绌,狗屁不值,什么也不是。”
龚一丰突然一句粗话,让杨鹏吃了一惊。看着平时温文尔雅的省委书记,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
“明天下午省委常委会,要通过这个文件,你列席参加。”龚一丰继续说道,“我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让大家都看看,不是有位子才有权力。当年我们政权取胜的法宝之一,就是支部建在连队,关键时刻,中央的每一项政令都能快捷有效,一竿子插到底。现在还行吗?政令不出中南海,政令不出省委院。什么指示、文件,一层一层,一级一级,还没到下面,早就完全变味了。老百姓都说了,这叫层层扒皮,人人截和。省委省政府哪还有什么权威性,哪还有什么震慑力。要真的到了战争年代,别说打胜仗了,就是打败仗也不知道到底败在了哪里。你根
本都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还怎么打仗?根本就没法打,还没打你就输了。”
杨鹏没想到龚书记会这么讲,看来书记比自己了解得更多更全面:“书记,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努力贯彻好省委省政府的指示精神和防汛要求。”
“你的同学任月芬秘书长昨天给我来电话了,把你在下面的一些情况给我讲了讲。”龚一丰突然放缓了口气,“你这几天辛苦了,也不容易。现在都说办事难,难在什么地方?就难在没人说实话。感觉只要上面高兴了,满意了,也就算交差了。真实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一概不闻不问,就算有天大的问题,也可以一走了之。下面的人也跟着继续这么干,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谁也管不了,谁也不想管,谁也管不好。‘村哄乡,乡哄县,一直哄到国务院。’老百姓早都这么说了,我们只觉得好玩儿。这样下去还得了吗?国将不国啊,我们的党和政府整个都浮在上面,下面发生了什么都闭目塞听,听不到看不到,或者什么也不想让你听到看到。一旦将来发生了什么大事,也许才会让我们清醒过来,但那时是不是已经太晚了?我们的人民就是再好,也决不会再相信我们了。这次汛情,对我们的干部是一个考验,对我们的换届也是一次考验。因此现在就必须立即行动起来,一分钟也不能耽误,绝不能亡羊了才补牢……”
杨鹏见到省长李铎时,正好十点一刻。
省长办公室门外等了很多人,都不停地看着时间。秘书见杨鹏过来了,直接就把杨鹏带了进去。办公室外面好几个熟人也没顾上说话,杨鹏只是摆摆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李铎正伏案看一份东西,一边看,一边对杨鹏说:“坐吧。”
两分钟后,李铎啪一声合上文件夹,抬起头来问:“见到书记了?”“见了。”杨鹏挺直了身子。
“杨鹏,汛情很紧急啊。刚刚又接到电话,说预计今天晚上汛情就到了。我刚才问赵忠泽副秘书长,他说下面的防汛工作正在催。我看啊,下面好多地方根本都还没有动哪。”省长直直地看着杨鹏说。
“我也接到通知了,估计今晚十点左右前锋到达临锦、刘俞等几个市县。”杨鹏本来想给省长汇报这方面的情况,没想到省长已经知道了。
“这次省政府压力不小,你的担子也不轻。我一会儿给书记建议,省委常委会放在今天下午或晚上开,否则来不及了。还有一个让我担心的是,这个督察组成立得有点晚了,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临阵磨枪,哪怕能吓唬吓唬一些人也行。”
“是的省长,我觉得至少也能让下面的领导干部重视起来。”
“你这次下去很好,会议也开得及时。书记表扬了你,我也一样觉得不错。但问题是,到底效果怎么样,你心里有谱吗?”
“省长,我也确实很担心,看来我们以前都高估县市基层的情况了,事实上问题很严重。就像这次防汛抗洪,现在确实一点谱也没有。我觉得按照现在汛情的发展,我还得马上下去,在下面至少还踏实一些。”
“嗯。”李铎省长点点头,“关键是人下去了,得把下面的那层关系网给捅破了。不能啥事都由着一些人来,让你什么也插不上手。”
“是的,省长。这次见了您和书记,我腰杆硬多了,另外还有一些情况,逐步也了解得更深,至少知道该怎么干了。”
“很好。”省长笑了笑,“有你这话,我就放心多了。”
“省长,其实我心里根本没底。”杨鹏没笑。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没底。”李铎收敛了笑容,“你还年轻,不要像我们这样顾虑多多。下面的情况复杂,你一要放开干,二要多分析,清楚应该怎么干。”
“嗯。”杨鹏点点头。
“我这里有个东西,你看一下。”李铎一边说,一边给杨鹏递过一个文件。
杨鹏接过,看了没几眼,脸色突然就变了。
这是一份关于对临锦市水利局水库管理站站长李皓哲行政拘留的抄送报告。
汛情临近之际,临锦市水利局水库管理站李皓哲站长,拒不执行临锦市防汛统一指挥工作部署,擅自强行在蒙山水库放水,造成
大量民用设施被冲毁,三人受伤,其中一人重伤。对临锦市防汛工作的统一行动造成破坏和负面影响,经市公安机关查证核实,决定对李皓哲实施行政拘留。特此通告。
落款为临锦市水利局和临锦市防汛工作指挥部。
尽管字数很少,却让杨鹏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这事你知道吗?”李铎省长轻轻地问道。
“……知道。”杨鹏有些发蒙。
“怎么回事?”
“省长,我知道这事,但这份通报我根本不知道,也没有人给我说过。”面对省长的询问,杨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这是昨天的事情,你不就在临锦吗?”
“是,我在临锦。”杨鹏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我知道放水的事情,徐帆书记还专门打电话给我解释了此事,但这份通告没有人告诉过我。”
“徐帆什么时候给你说的?”
“晚上回家在车上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的通报我已经看到了。”李铎省长直盯盯地看着杨鹏说。
“哦?”杨鹏又是一震。
“不仅我这里,省水利厅、省公安厅、省安监局、省委书记、纪委书记、组织部长、宣传部长都收到了。大家都以为这是你同意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李铎省长疑惑地看着杨鹏。
“省长,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的起始结果,也根本没人征求过我的意见。”杨鹏实话实说,从省长的眼神里,也瞬间感受到了自己的失职和难堪。
“你知道吗?这份处理报告国家安监局、国务院防汛办、水利部等部委也都收到了。”李铎省长继续说道。
“省长,这完全是错误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杨鹏突然意识到,到了自己必须澄清立场的时候了,“如果他们当时告诉我,我决不会同
意这么做。”
“是吗?”省长终于放缓了口气,“说说你的理由和看法。”
“省长,情况我还没有完全了解清楚,但据目前我掌握的信息,水库管理站站长绝不是擅自强行行动。赶在汛情前在水库放水,首先水库管理站大部分职工是同意的,该行动也请示并报告了水利局当时的主要领导,当时的水利局局长也表示同意。还有,这个在水库放水的紧急行动,也事先给有关部门和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都打了请示报告。就在前天晚上,这个站长李皓哲还在深夜见到了我,报告了他对这次汛情的看法,并认为蒙山的两座中型水库潜在危险太大,必须提前放水,否则后患无穷,甚至会酿成重大事故。我当时对他的看法和做法也是赞同的,他当时也表示,第二天会紧急面见市委市政府领导,如果见不到领导,或者领导没时间研究,抑或是领导们不同意,他说了,即使自己被处分,也在所不惜。不过李皓哲站长当时给我说了,他相信领导会同意的,因为事关重大,责任如山。领导们不会视而不见,敷衍了事。”杨鹏把他所知道的全部报告给了李铎省长,并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和评判。
李铎省长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一直到杨鹏不说话了,才问:“当时没有给他们表示你的意见?”
“没有,主要是还没来得及。”
“还没来得及?这么大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来不及?当时就是在半夜里,也应该立即把他们叫醒,让他们听取你的意见。”省长的语气很重,神色俱厉,一点儿也不给杨鹏面子。
“我当时觉得这样的事还是当面讲给他们好。”杨鹏脸上火辣辣的,赶忙解释了一句。说实话,他根本没想到李铎省长翻脸比翻书还快,听到他的话,比挨一巴掌还难受。
“你是副省长,你所有主管的工作,都是受省长的委托。有你这么忍气吞声的吗?这不是让他们借你打省政府的脸吗?作为副省长你迁就他们干什么?对他们,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杨鹏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突然想到了夏雨菲在信息里给自己讲过的话,居然与省长的话一模一样:“已经是一个几千万人口大省的
副省长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还有什么可迁就的?”
这时李铎省长又递过一份文件来,拍在桌子上,说:“你再看看吧,我们的工作现在有多被动。”
一份刚才看过的对李皓哲实施行政拘留的报告书上,有一溜儿醒目的批示,是专门批给省委省政府的:
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局面,暴露了我们管理上的混乱和疏漏,对此一定要严肃处理,决不姑息。大汛当前,这种情况不能再发生了。切切!
看到如此严厉的批示,杨鹏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这是国家部委一位主要负责人的批示。
这个批示,事实上是对省委省政府工作的严厉批评。难怪李铎省长会这么生气。
难怪龚一丰书记什么也没说,只说省长会给自己讲一些具体的建议。
这件事情确实太被动了。
“好了,知道了吧,这就是我们工作疏忽造成的后遗症。”李铎省长终于放缓了口气说道,“你看看,你没能及时顶住,一下子就出了这么多问题。”
“是,省长,这确实是我的失误。”杨鹏只觉得头上的汗水正在大滴大滴地涌出来,尽管办公室里的空调让温度十分适宜。
“我和书记都看过这个批示了,都觉得这个报告有问题,但都觉得无话可说。这个水库站站长,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怎么会强行在水库放水?”省长李铎继续说道,“一来我们确实有问题,二来我们基层存在的问题也确实多,情况也确实复杂。还有,现在我们基层的一些干部,不管做了什么事,立刻就给上面打报告,只要领导批示了,就什么责任也没有了,反正领导已经表态了,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没错。而且一旦领导批示了,那就基本上等于定调了,你要让领导再纠正过来,那可就难上加难,谁敢说领导批错了。另一方面,现在上面的一些领导,工作太忙,文件成堆,管得又太宽,什么也顾不上,对基层的报告很难去核实,也没
时间核实,于是就有了凡是感觉重要的文件一看到立刻就批示的习惯,以显示领导对基层工作十分重视、十分认真的态度,所以批示一般都很快很严厉,也都很决绝。这样一来,下面的一些干部也看出门道来了,报告也就越打越多,越打越急,只要给领导打了报告,就千方百计想办法让领导尽快批示。只要领导批示了,就算完成大事一桩,既能获得领导的好感,又能让自己在处理问题上更加有底气。如果有什么人想申诉、想翻案,那也更是难上加难。过去叫恶人先告状,现在叫有事先报告,其实效果都一样。”
李铎省长的话,让杨鹏如醍醐灌顶:“省长,还真是这样。现在如何能让领导批示文件,都成了一种公关活动了。”
“确实,这样的毛病我们也常犯。”李铎省长皱了皱眉头,“我现在给县市基层批示,特别是那些问题尖锐的,矛盾突出的,都是慎重又慎重。不调查不发言,一般都不直接讲对错,给解决问题、调查问题留下空间。但这样其实也存在问题,文件太多了,我们又不能件件去落实,去调研;也不能件件都含糊其词,模棱两可,那让基层还怎么工作?到底该怎么办,这也是我们现在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而且这些问题再不想办法彻底解决那就确实要出问题了。”
杨鹏十分吃惊也十分感动地看着李铎省长,想想这些话其实也是对自己工作的深刻总结和反思。说实话,有时候,自己对县市和主管厅局的一些批示何尝不是如此?
“杨鹏啊,这次下去了,你一定要把腰杆子给我挺起来。”李铎省长继续说道,“县市基层的有些事,特别是我们政府的事,就得拍桌子瞪眼,不能书生气。我们没有人事权,不是组织部,他们更多的时候就是想应付我们。我们一不留神,就会让他们钻空子。你如果是书记,直接管着他们的升迁和任用,他们自然怕得要死。老百姓都说了,管人的,每天微笑着,就把事情办妥了。我们管事的,拍桌子瞪眼也没人理你。更多时候只是表面上应付你,背地里完全可以不把你布置的任务当回事。所以你不狠不凶,根本没人听你的。现在县市一些人干部当得时间长了,每天热衷的工作就是迎来送往,让你看到的都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而你真正想看的那些问题,那些困难,那些矛盾冲突,那些老百
姓的真正诉求,却很难看到。现在要换届了,更是这样,好事都是自己的,坏事都是别人的。再这么下去,我们的这支干部队伍,真的就成了过去的官场了,想想,成官场了,谁还努力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