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裏,我一直在工房埋頭工作,把我那日在隧道裏畫好的草圖和測量好的車廂尺寸全部整理了一遍,重新繪製出精細的工程圖。窗外寒風蕭瑟,枯葉在鵝卵石小路上打著旋。秋天已經到了。
即便在那次驚心動魄的地下之旅後,國王依然沒有明確告知我列車項目的意義究竟是什麽。這讓我感到十分煩躁。至少國王沒有瘋—好吧,如果他瘋了,那我也一樣。雖然他說的一些話顛三倒四,想法也過於激烈極端,但他顯然腦子清醒,一點都沒瘋。那麽,他為什麽還是不肯告訴我真相?是不信任我嗎?
漸漸地,我悟出了一個答案:或許,國王在皇宮之內,並沒有全部的掌控權。他確實手握一些權力,但是同時也有各種勢力在製約他,乃至敗壞他的名譽,令他的話再不可信。這樣的話,那些人或許就能徹底架空、推翻他,甚至做出更糟糕的事情。因此,國王誰都不能相信—自然也不能相信我。畢竟,我的親弟弟或許正是密謀要推翻國王的人之一。
可是,這些陰謀論的想法,其實還算是比較樂觀的。在我心態極為崩潰的時候,我也曾認真懷疑過國王其實既沒瘋,也不是思維方式異於常人,而是和喬納斯所說的一樣,他僅僅是想讓我把他喜歡的玩具按照比例放大罷了。這樣的話,他根本就沒必要對我說那麽多,因為從我造出列車的一刻起,我就沒有用了。
像往常一樣,我依然通過工作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對付抑鬱與懷疑,工作總是最好的解藥。設計車廂不需要涉及任何鍾表學知識,但對我而言,這些機械有著治愈人心的力量,總會讓我感覺更平靜。
然而我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我在這列車上花費的一切功夫,都好像在徒勞地擦洗一艘將沉之船的甲板。
我不得不簡化車廂原型涉及的許多細節。我仔細觀察過隧道裏車廂的輪子,卻沒能夠看到底盤的樣子。車廂與車廂之間的連接部位也極其複雜,在當日那種昏暗的光線之下,我根本無法捕捉到全部的細節。而且,一些機械的具體作用我也根本猜不到。因此,我仿照國王的玩具列車,用簡單的鉤扣鉸鏈取代了原先的設計,來串聯車廂。我又模仿哥本堡一些豪華馬車的樣式,設計了鋼板彈簧懸架四輪底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