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滿十五歲的時候,我正式開始在海港另一端的大學修習鍾表製造學,隸屬機械學院。我的畢業考試成績十分平庸,這樣一所聲名顯赫的學校—還是這座城市內唯一一所大學—為何決定錄取我,始終是個謎團。毋庸置疑,父親一定利用了他在王庭的某些人脈關係,替我說了情。幸運的是,他的時機掌握得很好。我大學二年級的時候,老國王駕崩了,而父親在王庭裏餘下的那點影響力,大約也隨著老國王的死而全部消失了。國喪那天,我聽見火炮聲響徹全城,皇家飛艇懸浮在空中,掠過高塔,將老國王的遺體運往舊都城安息。國王最年長的兒子雷吉納德(在哥本語裏,我們稱呼他為拉格瓦德),幾年前在與北方人的戰爭中不幸犧牲了,因此登上王座的是老國王的次子—諾伯特二世,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少年。隻不過,在他接下來的統治中,相較他的大名,他更以“小國王”這個稱呼為人所知。
當時的我並不太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在餘下三年的大學生涯中,我全身心地沉浸在發條機械的奧秘之中。我接觸到了工字輪、複式與分離式杠杆擒縱機構,溫度補償器,控製和反饋機製,計算器,還有發條與蒸汽係統之間的接口。作為畢業項目,我設計了一種模塊操作係統內芯,當下最普遍的任何一種計算器都可以安裝我的內芯,可以在哥本、盎格裏與漢桑三種不同的計數係統之間切換。(當然,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以如今的技術,不用更換模塊內芯就可以自由切換計數係統。)後來,我的設計終於付諸生產,就連父親的生意都用到了我發明出來的係統。那是我父親職業生涯最後幾年中的驕傲。
不僅如此,正式成為一名學生之後,隻要我穿著紅色的學生袍,就可以自由出入皇家圖書館。圖書館位於城中心,裏麵有一間富麗堂皇的閱讀室—打磨光亮的原木、石頭拱門、可坐得舒適壁龕和露台。像所有的年輕學生一樣,我沉迷於那些禁忌的繁榮時代的神話傳說。閱讀盎格裏語對我來說依然有些困難,更別說是古盎格裏語了,不過,光憑插圖—有些還是彩色的—也足以讓我讀懂書上的故事:會飛的房子,能產出無盡食物的箱子,可以將圖像從一處傳到另一處的魔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