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津雄躺在自己房间的被窝里。
传统的日式房间。
房里的灯虽然关着,但走廊尽头的转角亮着灯,所以仍有光亮透过纸糊推拉门照到房中。
眼睛一旦习惯黑暗,便能借助这般微弱的光亮看清不少东西。
约莫一小时前,他将听问送出院门。
他觉得父亲是昏了头。
为什么不留住人家?
久和听问显然比之前那个花架子可靠得多。
是听问主动要走不假,但他几乎是被佐一郎赶走的。
今天深夜,听问找来的大师便会到来。据说那人姓九十九。
“可听问这个中间人都走了,到时候该怎么办?”
加津雄问佐一郎。
“今晚过来的那个人本就与听问素不相识,”佐一郎如此回答,“他若是来了,那就正式委托他处理此事。不管他有多大的本事,只要我们给出的酬金高于市场价,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佐一郎似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信奉者。
“再说了,那人应该还不了解内情,倒是正好。”
他喃喃自语。
他早已习惯用钱解决问题。
羊太郎也是如此。
加津雄一直认为,“没有什么事是钞票摆不平的”是爷爷与父亲的人生信条。
呵——
他心想。
老头子若真想一条道走到黑,那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我要把建大坝时发生的事情告诉新来的大师”——他打算以此为要挟,狠狠敲上老头子一笔。
老头子会出多少钱?
加津雄想入非非。
想着想着,便犯困了。
“我要砍下你的头……”
他又想起了羊太郎的那句话。
那日,爷爷顶着半人半兽的脸,对他撂下狠话。
说完便身子一歪,倒在了榻榻米上。
一着床便鼾声如雷,宛如野兽。
加津雄睁开眼睛。
手缓缓伸向枕边。
指尖碰到了冰凉的金属。
正是白天刚置办的刀。
那是一把特制的刀。
削铁如泥。
反复确认刀就摆在枕边后,加津雄再次闭上眼睛。
“出不了事。”
他心想。
听问的离去确实让他心慌,但羊太郎房门口安排了两个人守夜。
还有赤丸留守院中。
稍有风吹草动,就立即放它进屋。
也许用不了多久,那个叫九十九乱奘的人就会赶到。据说他的本事比听问更胜一筹。
思来想去,加津雄又开始犯困了。
他最后一次伸手确认刀的位置,坠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加津雄捕捉到了某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来自他的喉咙。
喉咙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有东西在喉咙的同一个位置来回移动,一遍又一遍。
又硬又凉。
好痛。
痛极了。
明明很痛,却醒不过来。
怎么搞的?
仿佛被千钧重物死死压住。
有声响传来。
听着既像“咕哧”,又像“刺啦”。
声响来自喉咙深处。
有硬物钻了进去,蠢动不止。
呼吸困难。
因为钻进喉咙的东西堵塞了气管。
好痛。
痛苦难耐。
硬物触及喉结。
温热的**沿食道大量涌向胃袋。
加津雄睁开眼睛。
眼前竟有一张脸。
那是羊太郎的脸。
只见他坐在加津雄头边,俯视着仰面歇息的加津雄。
面带微笑。
“我来砍你的头啦。”
羊太郎如此说道。
加津雄放声惨叫。
加津雄伸手探向枕边。
本该放在那里的刀子却不见了。
“在这儿呢。”
羊太郎以右手握着利器。
握在他手中的,正是加津雄摆在枕边的那把刀。
强烈的疼痛立时爆发。
加津雄苦苦挣扎。
“别乱动,”羊太郎说道,“歪了就麻烦了。”
满面血污的他咧嘴笑道,牙上血迹斑斑。
那是加津雄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我这就把你砍了。”
羊太郎细声细气地对孙子说道。
那是加津雄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