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鹌鹑,你能不能快点,我怕咱们赶不上时辰。”
“我,我已经在很努力地追你们了!”鹌鹑有些委屈,人间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下来,自然什么都看不够,如今一心赶路,连路边的糖葫芦都来不及吃上一口,已经算得上是大大的努力了。
如今人间正是初夏,鹌鹑一面努力地催促着屁股底下的小毛驴,一面颇有些羡慕地望向伯劳,伯劳人生的漂亮,大鹏那厮为了讨她欢心,竟然不知从哪儿找了一辆马车,让伯劳舒舒服服地坐在里面,自己坐到驾车的位置上,神采奕奕地盯着前方。
和伯劳坐在一起的还有孔雀那个家伙,明明是来参加旁人的笄礼,这人却打扮得花里胡哨,美则美矣,但色彩实在太多,多看上一眼就觉得眼花。
至于鹤仙和夕颜、毕方等人,则是借口蓬莱境事忙,直接隐身施法去了林府,现如今大概已经在酒席上大口吃肉了。
鹌鹑颇为不满,偏偏那小毛驴跑上几步就张口哼唧几声,非要人拍拍屁股才肯往前走,更加扰得她烦不胜烦。
正满肚子委屈,忽然一个红色的果子被一根细绳吊在眼前,鹌鹑伸手就要去够,却被躲开了,金乌晃着脑袋从她的小马驹上转过头,嫌弃道:“这果子是给你的小毛驴的,你拿果子在前面引着它,它便想要一直往前走了。”
鹌鹑恍然大悟,一手接过吊杆,果然那毛驴看着果子就直了眼,竟然真的踢踢踏踏跑了起来。
天气晴好,又临近端午,林家千金芳华十五的笄礼办得热闹,林府宾客往来不绝,林老爷为人豪爽义气,只要上门恭贺的,都统统请到前厅,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喝酒吃菜,吹着初夏的微风,好不惬意。
一群又一群的宾客纷至沓来,林管家在门口迎来送往了好半天,正擦着汗松了一口气,忽地就看到一群人由远及近地朝林府而来。看着那距离,似乎还需走上一会儿,然而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这些人已经走到近前,踏上了石阶。
林管家还以为自己眼花,来不及想上很多,先匆匆上前问好,当先的那人长得十分壮硕,几乎比他高上两个头,林管家颤巍巍说了一句,便听他声若洪钟道:“说这些文绉绉的干甚,赶了这许久的路,需得赶紧进去找我们神尊。”
他还没说完,后脑就被人拍了一巴掌,一个穿着鹅黄长裙的女子从他身后转出来,她长得极清丽,明眸有神,笑吟吟对林管家道:“我们都是你家小姐的朋友,听说她今日笄礼,特地赶来送礼。”
她这话听着就叫人舒服多了,也终于能听懂了,何况人又漂亮温柔,林管家先前还有些不满,一下子肚子里的气便被这软软的话搓破漏光,连忙迎上来,将这一伙人迎了进来。这些人也不同他客气,熟门熟路走了进来,林管家一面带路,一面疑惑自家小姐又是何时认识了这样的一群朋友,待看到他们似是找到熟人,凑到几个衣着高贵、长相均十分不凡的人那里去,心里的疑惑方放了放,又回去大门接客了。
前厅喝酒正喝得热闹,林家小姐却还在花园里转悠。
她生得很美,打眼一看,就有种钟灵毓秀的清丽,然而这般漂亮的女子,如今却蹙着眉,在开满芍药花的园中对着天祈祷。
“宋清诀,宋清诀,你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啊……”
林宛初喃喃念叨了几句,想起昨日的梦境,不由红了脸颊。梦境里,她看到一个男子白衣胜雪,双眸如同点漆,缓缓走近自己。
混混沌沌睡了一夜,早上醒来了,那个梦还在眼前一般,几个侍女替她穿衣上妆,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就连妆容都比寻常宴会盛了三分,侍女们的动作安静有序,林宛初看着镜中的自己,只是不断地晃神,仿佛仍在做梦一般。
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男子的模样,看到他疏离高贵的身影,犹如万年不变的雪峰,一种玄奇的感受涌上心头,她闭上眼睛,屏气凝神,风声簌簌,万物皆静,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有种错觉,仿佛闻到一股幽幽冷香,仿佛有人在身畔看着自己,陪着自己。
林宛初跪在地上诚心诚意地祈祷了半天,才爬起来拍拍膝盖,倚着一株花树想着心事。
今日是她的及笄之日,到了这个年纪,便是可以结婚的时候了。林家是城中大户,林老爷交友广阔,和宋家尤其亲近,因此从小便替她订了婚约,据说她未来的夫婿,是城中最英俊有为的宋家公子,宋清诀。
虽然这是早就定好的夫婿,城里的人也都把他夸得天上罕有,地上全无,可面对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怎么可能丝毫不感到担忧,实在没办法做到坦然接受。
林宛初心里一边猜测着那宋清诀到底是何等人品,一边慢悠悠地走到前厅,从屏风后门往外面看。
往日里显得稍稍有些空旷的前厅,如今可是人声鼎沸,热闹得很。林宛初有些茫然地看向这些人,她从小因为爱出去乱跑,倒着实结交了不少朋友,但如今在场的大部分人却都是林老爷的旧识,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几个认识的人。
倒是在那豪爽与人喝酒的女子颇有些英武的气质,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前额的刘海似是故意分成三绺,时不时露出她的额头,显得她的头略略有些大。还有她身旁那个微微有些丰满的女子,也在矜持地吃菜,明明动作不紧不慢,但她面前的菜一点一点地消失在那张樱桃小口之中,很快桌上大半的食物就进了她的肚子,慌得那些侍者匆匆忙忙跑去后厨,端了一笼又一笼的点心上来。
还有那个高个子的壮汉,正在和一旁不断捋着稀疏胡须的老者拼酒……
林宛初看得有趣,心里暗暗寻思着,怎么样混到前厅,和那些人一起说说话才好,那边却忽然一静,似是有一人走到前厅,便只能听到阵阵抽气声,还有极细微的夸赞声,甚至还有几个女子的惊呼声,被一片嘈杂掩饰其中。
就连那桌被林宛初重点关注的奇怪宾客,也都纷纷停下筷子,放下酒杯,脸上流露出的意思,竟皆是尊崇怀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