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帝国

字体:16+-

楚河和潘家钟非常谨慎,他们知道,当矿区的守卫看到悬崖上垂下来的石头,肯定会顺着大路上追赶他们。躲到山里面,在一个当地土著住了很久。琢磨着矿区不再惦记这件事情的时候,两个人才从大山里出来。

从他们偷盗石头那天算起,一个月后,两个人到了腾冲。

他们两人不辞劳苦,从克钦搬来这么大一块茅石,楚河又是一副面貌狰狞的模样,很快在腾冲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楚河已经把遮掩脸部的头发剪短,浓密的胡须也刮干净,整张脸显露出来,脸上的伤势已经痊愈,脸皮紧紧贴在颧骨之上,左脸一个十字伤疤,右脸一道刀疤,走在人群里,不被人注意都很难。潘家钟对楚河说过,他现在的模样已经是恢复得非常满意了,虽然面貌看起来凶恶,但还没丑陋到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

“我只在意,从前的人还人不认识我。”楚河说道,“相貌英俊有什么用。”

“就是,”潘家钟附和道,“男子汉又不是靠脸盘吃饭。”

“如果你泄露了我的身份,”楚河说道,“我会毫不犹豫除掉你。”

潘家钟盯着看了楚河很久,“你还不相信我吗?”

“说说而已。”

楚河固执的找到自己第一次赌石的那家作坊。楚河还记得自己赌石失败的经历,那块折损了自己一半盘缠的破石头,楚河丝毫没有忘记。

现在楚河和潘家钟凝神静气,看着作坊里的工匠,正在用工具切开茅石。

潘家钟十分紧张,看着工匠的动作,一口气都不敢呼出来。楚河拍了拍潘家钟的肩膀,“一定有。”

石头切开了一半,晶莹的水色从石头里闪出来。

“三千大洋。”一个旁观的商人说道,“我现在就买。”

“继续切。”楚河冷冷对工匠说道,他心里想起第一次赌石,也是这个过程,但是他仍然选择了继续赌下去。

石头开了一半,内侧能看到大片的碧绿,水色十分耀眼,这是块上佳的翡翠原石。

已经有商人出到八千大洋了。

“够了,够买枪了。”潘家钟轻声对着楚河说道。

楚河心若磐石,不为所动,对着工匠说道,“切到底。”

当石头完全切开之后,两片翡翠展现所有人面前。而且成色上层,虽然不是价值连城,也是非常少见的上品。

楚河不再犹豫,当即把石头卖了一万一千大洋。

两人把钱存进腾冲的钱庄,当看到钱庄的字号,楚河猛然想起,这个钱庄,正是当初宋世择的世家,如果不是那封信被雨水淋湿,自己也许已经在这个钱庄掌柜的帮助下,回到家乡。那自己的道路会是一个什么方向呢。楚河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

潘家钟很快就联系到了军火贩子,看样子潘家钟和他打过交道,这人姓薛,是一个军阀的后勤官,其时中国军阀割据,很多下级军官都勾结长官,将政府的军用物资拿出来偷偷贩卖,这是世人皆知的秘密。

楚河和潘家钟和薛军官饮酒作乐多人,终于把生意谈成。用八千大洋,换来了几十条汉阳造和几千发子弹。事情办妥之后,潘家钟回到缅甸,召集人马。楚河留在腾冲,守着武器,等候消息。

数日之后,楚河买通关口的官员,把军火运送到边境对面。在一个山间空地里,楚河和潘家钟的部下碰面,三四十人,都配置了武装。

楚河看着那些被潘家钟召集来的年轻人,眼睛眯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潘家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潘家本是缅北地区的一个大家族,族谱追溯到明朝末年,祖上是跟随永历帝的武官。在果敢地区生活了几百年,有自己的地盘和武装力量,潘家从未忘记自己是汉人,念念不忘故土。但是土司杨家,在英国人侵占缅甸的时候,为了保留自己的地位,归附了英国人,完全脱离民国政府。这引起了潘家的不满。

潘家钟十一岁的时候,潘家发动叛乱,反抗杨家。杨家在英国人的支持下,击败潘家,将潘家的所有地盘都吞并。潘姓家族被剪灭,潘家钟父亲当时就被俘处决,潘家钟家族的叔伯和兄长,都四散逃脱,最后都被杨家一一抓到处死。年纪尚幼的潘家钟流落到克钦,潘家钟在十一岁的时候已经记事,知道潘家的死敌是土司杨家,小小年纪就立下誓言,一定要把杨家土司的势力推翻。当潘家钟从那个捕杀大蚺的缅人村寨里逃脱之后,就在缅甸各个地方混迹,一身武艺的他,最后给克钦的那个矿主吴热当了亲信。私下里,慢慢联络到潘家当年的族人。

现在站在楚河面前的,都是当年年幼的小孩,杨家铲除潘家的漏网之鱼。

“我们现在要想办法,怎么去攻打吴热。”潘家钟对楚河提议,“尽快把那个矿给抢过来。”

“不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劫道。”楚河否定了潘家钟。

“为什么。”潘家钟说道,“我们有枪了。”

“吴热至今还把持着那个矿坑。”楚河说道,“并不是他运气好,而是旁边的武装都不愿意首先出手。”

潘家钟说道,“谁先和吴热打仗,最后都是给他人当替死鬼。。。。。。”

“我们就算是打赢了吴热,能剩下几个人?”楚河说道,“到时候当地的土著会支持你吗,汉人最大的势力杨家会支持你吗?”

“当然不会。”

“我们先劫道。”楚河说道,“我们差钱,差很多很多的钱。”

“我们抢烟土。”楚河笑道,“拿东西比翡翠还值钱。”

“可是贩卖烟土的人神出鬼没,连军队都摸不清他们的行踪。”

“可是我知道。”楚河偏了偏脑袋,“我熟悉他们的财路。”

“那就干吧!”

时光茬苒,一晃半年而过。

老街贩卖烟土的大头领之一,张掌柜现在很头疼。从果敢运往云南的烟土道路,现在出了一伙土匪,他们不找别的商人的麻烦,专门抢烟土贩子。这伙土匪武器精良,神出鬼没,对地形非常熟悉,而且很清楚运送烟土的道路和时间。

最让张掌柜烦心的是,这伙人,从来都不碰他的货。张掌柜做这行多年,同行挤兑,遇到不能共处的对手,火拼在所难免,若说张掌柜手上没有人命,那是假话,毕竟这行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张掌柜生意做大之后,就越来越谨慎,能不伤和气的,就不动武。特别是这些年来,张掌柜已经萌生退意,准备拿着钱回贵州老家养老。

但是现在劫道的土匪放过自己的货不抢,对其他烟贩子都不放过。现在张掌柜在同行面前,头都不敢抬,偏偏这种事情,还不能解释,解释了,就是越描越黑。

又过了一些时日,几个大烟贩子连续折损了烟土。形势就更加紧张。张掌柜一天在街上茶馆喝茶,就疏忽了那么一下,贴身的保镖去上了趟茅房。回来就看到张掌柜躺在血泊里。

还好,下手的人不是真想取了张掌柜的性命,只当是做个警告。张掌柜在**躺了好些天,身上的子弹都没在要害,慢慢喘过这口气。手下都在猜测是那路同行做的这事,要查清楚了去兴师问罪。张掌柜却摆手,这事就不要再追了,没必要去问是谁干的。张掌柜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张掌柜已经大致打听了那伙劫道的情况,三四十人,为首的两个,一个枪法出众,一上来就把押货的把式拿枪的手给打伤,把所有人都给镇住。另一个带头的脸上几个刀疤,看过他的人,都能记住他的样貌。这票人,绝不是来自当地,很可能是云南那边窜过来的逃兵。

张掌柜立即放出消息,自己将带一批货去云南,自己亲自送货。

张掌柜带着货物,手下都警告张掌柜,现在路上不太平,最好是不要走老路了,换条道走。张掌柜笑笑,吩咐手下,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果然到了接近云南的地界,在森林里那条隐秘的路上,张掌柜连人带货,就被劫道的土匪给拦住。张掌柜示意手下都不要动手。然后把藏在木材里的烟土都给掏出来,放到地上。

劫道的土匪看见张掌柜十分明事,也让手下把枪垂下。

“借一步说话。”劫道领头的对张掌柜说道。

“我来这里,就是找你们说话的。”张掌柜老江湖,一点都不紧张。

劫道带头的对着手下喊道,“全部退后,走远一点。”

张掌柜对着自己的手下说道,“你们也去歇歇吧。”

张掌柜的手下都不敢松懈,紧张地看着劫道的头领。

“他们要是想动手,我们现在都已经躺下了。”张掌柜摆摆手,“他们等我很长时间了。”

“我大哥说的没错,”劫道的头领说道,“张掌柜真是个明白人。”

张掌柜看到这个劫道的头领面貌轻轻,说话和神色却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角色。黑暗里又走了一个人出来,张掌柜想的不错,那个人正是脸上布满伤疤,容貌狰狞。

“我做事向来不爱拐弯抹角。”张掌柜说道,“我的底细,想必你们已经打探清楚,现在你们划个道吧。”

“我姓潘,潘家钟。”

“潘家啊,”张掌柜惊愕的说道,“潘家落败的时候,我在老街听说过,没想到潘家的后人这么快就恢复元气了,要说潘家当年和我有旧,潘吉昌不知道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大伯。”潘家钟如实回答。

“若是要我资助你们,找杨家的麻烦,我可答应不了。”张掌柜说道,“我的家业都在他的地盘上,得罪了他们,我死路一条,你杀了我,我也是这句话。”

“我们把你请出来。”那个满脸伤疤的人说道,“是想和张掌柜做生意,没别的用意。”

张掌柜看着那个伤疤脸,从完全看不出来这人到底有多大,从他半白的头发来看,四五十岁不止了,但是从他身体动作来看,又只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

“这位是。。。。。。”

“我姓林。”伤疤脸迟疑一会回答,“林朝幕。”

楚河在张掌柜问起自己的姓名的时候,随口捏造了一个名字。当他看见张掌柜,心里不由就想起自己当年走投无路,被张掌柜收留到货场的往事。仅仅才一年多,自己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沦落成乞丐,又从乞丐变成了现在的土匪。落差之大,真是感叹人生的无常。

“林兄弟。”张掌柜想了很多称呼,都不合适,最后只能称呼楚河为林兄弟,“你们做这么多事情,到底是想怎么和我合作?”

“我们不能一辈子靠抢。”楚河说道,“我们想跟着张掌柜混口饭吃。”

“您太抬举我了。”张掌柜说道,“我有什么本事,劳驾你们。”

“我也不绕弯子,”楚河说道,“今后您的货,就送到这里来就是,价钱低一成,我们在云南帮你散货。”

“你们有这个本事吗?”张掌柜说道,“怕你们吞不下来。”

“我们这大半年,抢到的货物,难道烂在手里不成。”

“你们已经找好了路子出货?”

楚河点头,张掌柜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不知道这人的脸上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但是绝对不是天生的。

“为什么要选我?”

“你生意做得大,你和我们合作了,其他的生意人,就会放心,你帮我放出话,只要是愿意和我合作的,我们前些日子冒犯的老板,都会把货物折成钱财还给他们。”楚河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愿意也行,我们搭上张掌柜您这个大老板,就再也不吃劫道的饭了。大家尽管安心的走路。”

“看样子你势在必得。”张掌柜说道,“把我的路都给想好了。”

“那就看张掌柜怎么和他们谈了。”楚河面无表情,“你做的越大,我们挣得就越多。”

“林兄弟把生意都想周全了,我没有道理不答应。”

“那就这么定了。”

张掌柜立即和楚河击掌为誓。

楚河看了看张掌柜的货物,向潘家钟点点头,潘家钟拍拍手,一个手下拿了一个布包袱过来,扔给张掌柜,张掌柜那里敢仔细清点,用手掂量一下,里面的大洋哗哗作响,掂出来的重量,大致和自己的货物价钱相差无几,而且正是对方刚才出的价钱。

“你们眼线不少啊。”张掌柜拱手说道,“佩服。”

“提着脑袋吃饭,本就该多点心眼。”楚河说道。

“你的声音,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那里听过。”张掌柜实在是忍不住问道,“我们从前见过吗?”

“我半年前才到这边混饭吃。我想张掌柜见得人多,记错了。”

张掌柜看到楚河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眼光里闪过一道冷意,一闪即逝。就这么一瞬间,让张掌柜汗毛耸立。

张掌柜在一年后死前才明白,就是自己多了这句嘴,把自己送上绝路。

潘家钟现在非常钦佩楚河的头脑,任何事情的走向,都在楚河的预想之中。楚河说得对,不能一辈子靠抢,抢到最后,惹恼了边境两边的生意人,最后终会惊动杨家土司和云南的军阀,他们几十个人,小打小闹对付商人倒是轻松,真的遇到训练有素的武装力量,还是不堪一击。所以他们要傍上一条大船,而且楚河毫不犹豫的就点名了张掌柜。并且用了这个法子逼张掌柜和他们合作。

张掌柜果然就坐不住要来找他们,而且他们当初抢的货,也没人来找他们讨要。楚河把这些早已算的一丝不差。几个月之后的事情,更加证明楚河的睿智。老街一些做不大的普通烟贩子,都寻求张掌柜的路子,把货物搭给张掌柜。张掌柜的势力更大,联络种植鸦片的村寨更多。和张掌柜一直不和的商贩,全家在一夜之间消失,宅子也起火扑救不及,化为废墟。所有人都知道,是和张掌柜联合的那伙人所为。

土司杨家看不过去,吩咐下人找张掌柜。张掌柜带着银两,到了土司杨家大宅,看见土司之后,把大洋送上,然后把衣服脱掉,肩膀和腰间几个枪伤历历在目。

“路上已经太平了。”张掌柜说道,“我也一直按规矩给俸钱。私人恩怨也了结。我只想做个本分商人。”

杨家土司本也不想对付张掌柜,嘱咐张掌柜不要再做那么出格的事情,然后设宴款待。这事就不了了之。张掌柜在老街的势力一时无两。

楚河和潘家钟在云南也没歇着,和那个薛长官结拜了兄弟,薛长官还引荐了他的旧上司,绵阳的孙旅长介绍他们认识。楚河在昆明盛情款待孙旅长,大把银子花出去,讨孙旅长的欢心。和孙旅长称兄道弟。

潘家钟疑惑,私下里问楚河,为什么对绵阳的这个军阀这么看重,他们的货物走绵阳的并不多。楚河并不回答,潘家钟也不敢多问。

现在楚河和潘家钟靠着贩卖烟土,积聚不少钱财,人手扩充,手下已经有了上百号人。

一天,楚河对潘家钟说道:“还惦记那个矿吗?”

“惦记。”潘家钟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石矿。”

“时候到了。”楚河说道,“我已经打听到消息,吴热现在麻烦来了,有人已经忍不住要向他动手。”

“我知道。”潘家钟说道,“旁边一个开铜矿的克钦族,已经和吴热打起来。”

“我们带人过去趟这趟浑水吧。”楚河说道。

“我们站那边?”潘家钟说道,“帮克钦人,我可不大愿意,当年把我当蛇饵的村寨,就是克钦族。”

“当然是帮吴热。”楚河捏着拳头说道,“我们偷了他的石头,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没有报答他。”

“有时候我在想。”潘家钟已经领会了楚河的用意,“人还真是要读书,这天下迟早是读书人的天下。”

楚河自从和张掌柜合伙做起了烟土买卖,极力在云南这边结交商人和军队里的人物,那些从来自全国各地的烟土商贩,都不是简单角色,楚河借机交游广泛,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和黑道人物。楚河想起从前对鸦片的憎恶,如今却依靠这祸害人的东西发迹。楚河生意打理得不错,云南缅甸两边跑,他本天资聪颖,从重庆到这片地界,也有了两年多,也能勉强讲几句缅人的语言。

潘家钟有了钱,便在不停召集人马,楚河知道他潘家钟的意愿,潘家钟就想着有朝一日,取代土司杨家,成为缅北的大头领。楚河觉得潘家钟的理想,比自己复仇更加艰难。但是楚河也知道,潘家钟和自己一样能顽强在这乱世中生存,就是靠着心中这点信念。坚持着,熬了过来,现在他们都已不是两个无依无靠的流浪汉,当然没有道理放弃支撑自己挺下来的目的。

楚河和潘家钟回到了克钦的那个矿区。果然吴热现在焦头烂额,他和附近的那个铜矿的武装已经冲突多次,吴热到处招募人手,防御矿区,勉强抵抗铜矿武装的几次攻打,吴热已经心生退意,矿区的石头送不出去,钱倒是流水般的花了不少,就算是打赢了铜矿的武装力量,还有好几个附近的势力对他虎视眈眈。

潘家钟找到吴热的时候,吴热正在为这些事情发愁。

吴热的守卫带着潘家钟和楚河到了矿区里吴热的住宅。吴热马上就认出了潘家钟,对着潘家钟大骂:“你跑哪里去了?”

潘家钟随口说去云南,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然后用手指着楚河。楚河点头示意。

“你现在回来找我,不是时候。”吴热说道,“我已经打算把矿让出去。你应该知道了,旁边的那个铜矿矿主,已经把我逼到绝路。”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潘家钟说道,“我毕竟跟着老爷,听到了消息,马上赶来。”

“你能帮我什么?”吴热说道,“我也不相信你们汉人。”

“我这亲戚是云南那边的商人,他愿意拿出钱找些人手过来。”

吴热这才知道,旁边站着的那个刀疤脸,大有来头。

“我是个珠宝商人,我没别的要求。”楚河结结巴巴的用缅语说道,“我帮你把矿保住,但是我要入股,我要三成。”

吴热犹豫很久,最终还是舍不得这个良矿。

楚河和潘家钟马上从云南把人叫了过来,和旁边的铜矿干了一仗。吴热第一次大获全胜。回到矿区设宴庆功,吴热当着众人的面,感谢潘家钟和楚河,告诉众人,今后就和楚潘两人结盟,一起开挖石矿。

潘家钟兴奋不已,脸上却不动声色,至于楚河,一张狰狞的脸孔,早就没有任何表情。

吴热有了潘家钟势力的帮助反攻为守,看样子,就算是把铜矿抢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们力量的大增,引起了其他几个武装势力的不安,铜矿那边的人手突然增加,一定是有人私下里帮助铜矿族人。

一个月下来,又打了几仗,输赢各半。吴热本已安定的心,又悬了起来。每日里坐立不安,嘴里说着要放弃这个石矿。楚河和潘家钟冷眼旁观,真不知道这个来自仰光的商贩,到底是靠什么在这里立足。也许是他本就是个投机商人,根本就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在铜矿那边又一次进犯之后,吴热的手下折损不少。那边的武装人员,也繁杂了很多,每次火拼,吴热的人手都不在不停折损,从当初的一百多号人,只剩下几十人,倒是潘家钟和楚河带来的手下,没有死伤几个。

吴热终于坚持不住,决定回仰光躲避,把这摊子留给楚河和潘家钟来收拾。临行前把翡翠和银两,所有值钱的物事都收集起来,看样子是不打算回来了。他根本就不相信潘家钟和楚河能扭转局面。

潘家钟和楚河听了吴热的决定,两人偷偷走到矿区边的河岸。

“你又猜对了。”潘家钟说道,“我们马上就可以拿下这个石矿。”

楚河看着石矿,“我家就是在石头上败落,现在我要靠石头重振楚家。”

这是楚河第一次跟潘家钟说起自己的家事。

“你还是别说了。”潘家钟说道,“我可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指不定你那天会杀我灭口。”

“让铜矿那边的弟兄机灵点,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了。”

潘家钟突然听到旁边一个大石头那边响动一声。

两人相互对望,马上分别从两边绕着石头跑过去。

潘家钟看到一个人影躲在石头后,看见自己了,马上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刚好撞在楚河的身上。

两人把那人,逼到角落,在月光下,看到这个人是吴热手下的一个守卫。

“他听不懂我们说的话。”楚河话虽然这么说,眼光却非常锐利。

潘家钟立即掏出枪来,指着那人,心里盘算,该怎么不留痕迹。

“我认识你啊。”那人对着潘家钟说道,“当初我还放你们一条生路。”

现在潘家钟和楚河猛然醒悟,认出来了这个人,正是他们当初扛着石头,在大门询问潘家钟的守卫。

“你偷偷跟着我们多久了?”潘家钟问道。

“我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那人不停辩解,“他,他的脸,有刀疤,很好认。”

“你跟旁人说起过没有。”

“不敢,我发誓没和任何人提起。我就是想说,老爷也不会相信。”

楚河和潘家钟对视,他们自以为谋划已经非常缜密,偏偏却忘了这个小细节。

“现在不知道吴热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底细?”潘家钟说道,“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肯定已经暗自在对付我们。”

“再赌一次,我赌这人真的没跟吴热说过。”楚河说道,“吴热胆小怕事,他知道的话,早就对我们动手了。”

“现在不能开枪,枪声会把旁人引来。”潘家钟对楚河说道,“怎么办?”

那人听着他们两人不停用汉语交流,惊慌的说道:“你们在说什么,我真的没乱说话,你们放过我。”

楚河用缅语对着那个守卫说道,“答应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们就放你走,你也不要在这里呆下去,回家去吧。”

那人听了,如释重负,跪下来给楚河磕头。楚河对着潘家钟示意,那人磕到第二头的时候,头顶被站在身后的潘家钟用石头狠狠砸了一下,哼都没哼一声,软倒在地。

两人环顾四周,找了浅坑,把人扔下去,胡乱盖了几个石头。

“现在忙着和打仗,两三天之内,应该没人发现。”

“时间够了。”楚河拍拍手说道,“再过两天,我们就是这里的矿主。”

吴热又匆匆忙忙地收拾细软,收拾了一天,第二日一早,吴热收拾完当,把值钱的东西一股脑搬上马车,带了十几个随从,丢下石矿,向缅甸方向走去。这条路,和铜矿那边的方向相反,走得快的话,铜矿那边的族人就算得到消息,他也到了东枝。

潘家钟留在矿区守着。楚河只身送吴热。

吴热的马车在道路上疾行,楚河和吴热的手下在马车前后随行。走到一个山口,就收到了伏击。楚河把吴热从马车上拉下来,躲到石壁下隐蔽。看着吴热的手下和伏击的武装交火。

“他们怎么得到了消息,知道我要走?”吴热焦急说道。伏击他们的武装,正是铜矿族人的打扮。而且人数占优,又占了地势,不到一顿饭时间,吴热的手下全部被歼,纷纷躺在地上。

那些铜矿族人,端着枪,靠近楚河和吴热。吴热却发现,这个些人的脸,都不是那铜矿克钦族的样貌,而是。。。。。。汉人。

吴热心里大致明白了什么事情。对着楚河说道,“什么都给你,马车上的,还有石矿,我都给你。”

那二三十个汉人武装已经走到跟前,楚河问道,“我们伤了几个人?”

吴热看到楚河对着那些武装人员说话的语气,心里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

“死了一个。”一个武装汉人对着楚河恭敬的说道,“伤了三个。幸好楚大哥选的地方好,否则要多折损几个弟兄。”

吴热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已经很清楚这些人是楚河的手下。

“您刚才说要把石矿都给我。”楚河问道,“是真的吗?”

“真的。”吴热摆手说道,“我什么都不要了,留下我的命就行。”

“您要留个字据。”

吴热摇头晃脑,现在到那里去找纸笔来写什么字据。

可是对面的汉人却拿了纸笔过来。

“你是谁?”吴热对这楚河说道,“你和潘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们其实见过。”楚河说道。

“我没见过你,我和你无冤无仇。”吴热说道,“我从没和脸上有你这样的刀疤的人打过交道。”

楚河不说话,就看着吴热。

吴热长叹一声,开始写字据,意思是自己不想再为石矿操心,回仰光做生意去了。石矿就交给潘家钟和楚河打理一切事宜。

楚河悠闲地等着吴热把字据写完,然后看着吴热在上面按签字画押。

“再按个手印。”楚河说道。

“你当我是下等苦工么。按什么手印。”

楚河的手下,上来踢了吴热一脚,用缅语说道,“我们当家的叫你按就按。”

吴热连忙蘸墨按了手印。

“我可以走了吗?”吴热说道,“看来我还是安心在仰光和英国人做生意稳当,这里的饭不好吃,你们汉人都太狡猾。”

楚河不回答吴热,拿了字据收到怀里,然后蹲在一具尸体旁,把尸体上的鲜血往自己身上涂抹。边涂抹,边用汉语说道,“你们要看仔细了,有没有半死不活的,千万别留一下一个,让他跑回去报信。”

“知道。”

吴热急了,“你们在说什么?”

楚河站起来对着手下问道,“行了嘛,要不要在我身上弄个枪伤。。。。。。枪伤不容易好,在我胳膊上割一刀吧。”

手下拿着长刀,在楚河手肘上划了一刀,避开了静脉和筋骨。

“我先走了,今晚就动手。”

“当家的放心,他们那边也没多少个人了,都是些老人和小孩。”

“恩。”楚河说道,“还是要机灵点。”然后朝着来路走回去。

吴热在身后大喊,“你们在说什么?”

楚河不再理会,听了吴热喊了几声,最后一声随着枪声嘎然而止。

“第一个仇人。”楚河心里说道。

楚河只身跑回矿区,吴热留守的众多人手,看见楚河一身鲜血,就知道大事不好。

“他们把老爷抓走了。”楚河气喘嘘嘘地说道,“让我们放弃石矿,就放了老爷。”

吴热的手下仍旧不少,比潘家钟手下要多。楚河和潘家钟现在和他们火拼也没有胜算,更何况,楚河的计划并不仅仅是石矿,铜矿也一样值钱。

楚河咬定自己是被放回来带话的,吴热的手下没了头领也乱成一团,没有主意,更何况,吴热临走时,已经交代过,把石矿留给潘家钟打理。现在他们也来不及细想,都只是受了潘家钟和楚河的怂恿,要去铜矿那边把吴热给救回来。

“我们先派个人过去,”潘家钟提议,“我们投降了,过两天就把石矿交给他们,但是一定要保证老爷的安全,若是老爷有什么闪失,我们一定跟他们拼命!我们都是老爷的仆人,老爷一直对我很好,我们今晚,就偷偷攻打他们山寨,打他们措手不及。”

潘家钟说得非常在理,而且语气义薄云天,计划也很合理。本来对楚河有点怀疑的人,也打消了顾虑。

到了夜间,吴热原本的势力,加上潘家钟的手下,在楚河和潘家钟的带领下,乘黑想着铜矿山寨悄悄行走。

当吴热的残余武装和铜矿的族人碰到后,两方开始交战,只是两边武装中的汉人,都只是做做样子,只对着外族厮杀。一场仗从半夜打到凌晨,铜矿这边的族人到最后,枪支弹药耗尽,都拿着砍刀斧头砍杀。楚河看到其中很多,都是十岁出头的孩童,还有几个妇人。

“他们这么凶悍,”楚河对潘家钟说道,“真是明刀明枪的打,我们没有任何机会。”

“在凶悍,也抗不过你的脑袋,你太聪明了。”潘家钟说道,“现在该我们动手了。”

这场战局到了天亮,无论是吴热的原手下,还是铜矿的族人,都发现,真正的胜利者,原来是隐藏在双方的汉人。当他们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双方都只剩下几个伤残人员。

吴热的产业和这个铜矿,在楚河的谋划下,用最少的代价,抢夺到手中。

掸邦的头脑被这件事情惊动,带着军队,和几个英国人来查看情况。楚河把吴热临死前的字据给英国人看了,并且用流利的英语和英国人据理力争,程述事情经过,大致就是吴热被铜矿的克钦族人抓到山寨打死,他们作为吴热的手下,当然要为吴热报仇。

英国人对楚河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相当有好感,铜矿族人说的话,英国人听不懂,也不想听。这里毕竟已经臣服英国人多年,英国人最后认可了楚河拿出的字据,宣布石矿归楚河所有。并授权楚河维护当地治安,这意味着,铜矿也是在楚河的庇护之下。旁边的几个武装势力的头领得到消息,都知道大势已去,这两个矿,都是楚河和潘家钟的盘中之物。他们也不敢和英国人明着作对。

“从现在开始。”楚河送走英国人和掸邦头脑之后,对潘家钟说道,“我要做一个真正的玉石商人。”

楚河在大局已定之后,把人手召集到克钦的这个矿区。两人把经过一番调整,恩威并施,将吴热当年苦心经营的石矿完全掌握在手中。吴热当年留下来的人,经不住两人开出的条件,最终答应归附二人。石矿又重新开始运转,经过遴选的原石,被送往他处,意味着财富滚滚而来。

楚河和潘家钟也接手铜矿,两人走到铜矿边的村寨,慢慢巡视。

“我终于有了固定的地盘。”潘家钟边行走,边对楚河说道,“我会从这个地方开始,慢慢扩大我的势力,当时机成熟,我会打败杨家。”

“我比你幸运。”楚河说道,“不久之后,我将会了结我的私人恩怨。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当年我父亲,就是因为无法忍受杨家受制于英国人,劝说杨家反抗。结果,家破人亡,现在我也一样,要在英国人的手下生存,我真的不太甘心。”

“英国人在这里长不了。”楚河说道,“这里的民族势力,不会永远臣服于英国人的统治之下。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这天。”

“也许比你想的更快。”楚河说道,“很有可能,你也会深陷其中。”

潘家钟摇摇头,笑了笑,“我还是先对付杨家。”

两人把村寨走了一遍,有些累了,坐在山涧里休息。楚河看见旁边一股泉流,慢慢流淌,水质清澈透明。就忍不住去用手去捧了一把。

“这水不能喝。”潘家钟提醒道。

“有毒?”

“是的。”

“我说怎么这个村寨的人,宁愿下山十几里去远处背水回来饮用。放着这股泉水不用。”

“铜矿附近的水都不能喝。”潘家钟说道,“里面有铜,会腐烂人的肚肠。如果长时间吃这个水,就会毒发身亡。经常有人忍不住喝一点,嗓子也会被灼伤,声音变得沙哑。”

“哦。还有这个道理。”楚河慢慢把手中的水饮下。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潘家钟说道,“竟然要改变自己身上所有的痕迹。”

“我觉得这个是唬人的吧。”楚河轻松的说道,“水很甜,我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楚河太错了,当夜,楚河的喉咙如同一块炙热的火炭在喉咙里燃烧,喉咙干涩肿胀,吞咽口水都十分困难。这个症状持续了两日,当楚河能够开口说话的时候,勉力从嘴里挤出几句沙哑的声音,连音调都变已经完全改变。

“这个声音,”楚河嘶哑着对潘家钟说道,“才配得上我的脸。”

“我很庆幸,你是我的兄弟,而不是敌人。”潘家钟说道,“你的心太狠。”

两个矿,在楚河的经营下,逐渐恢复往日的规模。但是潘家钟一直都没有看到楚河用他天生的能力去勘察石头。楚河只是按着矿区的老规矩,把有价值的茅石,贩卖出去。自己从不切开其中的任何一块。

“我是真的看不到。”楚河对潘家钟说道,“那本事就是碰运气。”

短短几个月时间,石矿在楚河手中,经营得非常顺利。现在楚河已经不再是当年不名分文的穷小子。现在的楚河变化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他的面孔。他自己知道,真正改变的,是自己在胸腔内搏动的那颗心脏。

又过了两月,一天清晨,楚河和潘家钟随着工人,向着石矿走去。还没有走到大门,就听见矿区里的守卫在纷纷聒噪,间隙还有枪声传来。

潘家钟立即紧张起来,向着矿区内跑去。

当楚河也走到守卫聒噪的地方,就看见所有人都望着石矿上那堵悬崖。楚河眯着眼睛,看见一个人,正吊在悬崖峭壁上,距离地面几十米。

守卫们看见矿主来了,拿起长枪,向着悬崖上的那个人瞄准射击,子弹在那人的身边,击打在石壁上,碎石飞溅。

楚河和潘家钟对望一眼,“看来不止我们有这个胆识。”

那人在在悬崖上,进退不得,只能慢慢从悬崖上滑下来。

“和我们当年做的一模一样。”潘家钟笑岑岑的说道,“可惜他动作慢了,没有赶在天亮前下来。”

楚河也嘴角咧了一下,只有潘家钟知道,这是楚河在微笑。潘家钟立即阻止守卫开枪。和楚河一样看着那个人的下一步作为。

悬崖上挂着的那个人,看到已经没人向他射击。于是慢慢的从悬崖上滑下来。滑到距离地面五六米的地方,那个人停止下滑,悬挂在上面。看来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矿区里的人,所以犹豫不决。

“帮他下来吧。”楚河对潘家钟说道。

潘家钟从身边的守卫拿过长枪,端起来开了一枪。子弹把悬崖上那人紧紧不放的绳索给打断。那人从悬崖上掉下来,狠狠摔在地上。一旁的守卫,连忙跑过去,把那人加起来,送到楚河的面前。

楚河看着这个胆大妄为的人,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并起也是个汉人。

“你多大?”潘家钟问道。

那个年轻人扬头看着楚河,“十六岁。”

楚河和潘家钟对视,潘家钟正在笑。

“按规矩。”楚河说道,“我该把你毙了,杀一儆百,最不济,也要挑了你的脚筋。”

“我运气不好。”那年轻人说道,“我差一点就成功了。”

“你就算是下来。能看出来那块石头里有翡翠吗?”

“听说这里的石头,里面都有翡翠。我随便偷一块就行。”

潘家钟哈哈大笑起来。楚河已经看出来,潘家钟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他和自己跟潘家钟太相像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运气不好?”楚河继续问。

“我饿了很久,体力不够。”

“不是。”楚河眼睛看了看潘家钟,然后说道,“你差个帮手。”

“我不需要帮手。”年轻人说道,“别啰嗦,我认命了。”

“不惩戒你,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楚河说道,“留下来干活吧,没工钱,三个月后就放你走。”

“干完三个月呢?”

“脚在你自己身上,爱去哪就去哪。”

那年轻人顿悟过来,这是矿主在放过自己一条生路。立即跪下来磕头。

潘家钟本也想不到楚河忽然网开一面,放过这年轻人。还以为楚河言不由衷,迟疑的看着楚河。

“这人有骨气。”楚河对着潘家钟说道,“留下他。”

潘家钟把守卫都驱赶开,对着那年轻人说道,“以后跟着我做事吧,你姓什么?”

“我叫刘志云。”年轻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来缅甸好几个月了,听说这里的石头,都很值钱。”

本已走开的楚河听到这里,连忙折回来,死死看着刘志云说道,“你姓刘?”

“没必要骗你。”刘志云说道,“我命是你们给的。犯不着说假话。”

“你到缅甸来做什么?”

“找我父亲。”

“你父亲做什么的?”

“他一直在缅甸跟人做木材生意,很长时间没消息了,我到了腾冲,问了很多木材商人,都说不认识他。”

“也许你父亲已经死了。”楚河说道。

“我会找到他的。”刘志云说道,“无论他是死是活。”

楚河和潘家钟没有看走眼,刘志云的确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也具备着常人没有的坚韧毅力,而且非常聪明,很有远见。很快就成了潘家钟和楚河得力的助手。在潘家钟的赏识下,身份一跃,开始管理石矿。

“你该提高工人的工钱。”刘志云一天找到楚河,“减少他们的工作时间。”

“所有的矿,都是这个规矩。”楚河说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还能开个新矿坑,我们会非常缺人。”刘志云说道,“你要挣钱,就得对他们好一点。”

“我凭什么要对他们好。”楚河说道,“我管他们吃住,给他们工钱,养活他们,我不欠他们。”

刘志云知道劝说不了楚河,也就作罢。

在石矿工作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刘志云在石矿短短的三个月里,就看到了几起事故,死了两个工人。刘志云向楚河和潘家钟告辞,“三个月时间到了,我要走了。你们保重。我会记得你们。”

“你是看不惯我们对这些土著族人的作为吗?”潘家钟说道,“我当年被他们当做诱饵,让大蚺吃掉我一半的时候,才出来砍掉大蚺的脑袋。”

楚河说道:“他们从来就没相信过汉人,只要你稍有疏忽,他们就会反过来干掉你。”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刘志云说道,“从你的脸上,我就看得出来,你们受了很多苦。但是,我不行,我做不到。”

楚河看着刘志云,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那副模样,傻傻的在楚宅,在陈家,只知道读书,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的时日。

“我认识一个人,”楚河说道,“也许他能知道你父亲的下落。”

“真的!”刘志云惊讶的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当初说好了,你要给我当三个月的苦工。”

“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好。”刘志云说道,“我命好,出门遇到了贵人,若是旁人,三个月前我就死了。我谢谢你们。”

“明天我带你去老街,见那个人,他也许真的知道父亲下落。”楚河说完,让刘志云回去休息。

潘家钟一直站在一旁,见刘志云走了。对楚河说道,“你打算带他见谁?”

“张掌柜。”

“张掌柜到底和你有什么渊源。你一定认识他,是你在来这个矿区之前,是不是他害的你?”潘家钟说道,“我们现在掌握了他大半股份,没有我们他的货连老街都出不去。我们早就可以对付他了。”

“张掌柜和我有旧。”楚河说道,“他曾经收留过我,就像我们收留志云一样。”

“这就是你一直不舍不得动手原因?”

“我一直在犹豫,”楚河说道,“他记得我的声音。在我被那条大蚺吞噬的时候,我就当自己死了。我不想让任何知道,我从前的身份。除了你。”

“其实我对你也一无所知。”潘家钟背脊冷汗直冒,“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谨慎了。”楚河说道,“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有些人表面对你很好,但是心里无时无刻在计算你,想着法子想至你死地。我真的怕了。。。。。。也许他们会从张掌柜那里打听到我的消息,然后知道我的身份,我真的怕。。。。。。”

“我们现在的地位,不用惧怕任何人了。”

“是啊。”楚河说道,“按说我不怕了,但是老天爷给了我这一幅脸,不就是让我重生一次吗,我为什么不顺应天意。”

“你换了身份,无论做什么都会顺利很多,这才是你的真实意图。”

“还有,一点,我不想和张掌柜在一个碗里吃饭了。”

“刘志云你打算这么办?”

“你姓潘,这个姓在果敢太显眼。”楚河说道,“以后你会继续打仗,这个石矿,需要人打理。”

“你其实已经选定了志云这小子。”

“打天下要心黑,守天下要德厚。”楚河说道,“你当我真的不同意刘志云的提议吗?”

“你把收揽人心的机会留给他。”潘家钟说道,“可是他要走了。”

“他不会走。”楚河说道。

楚河带着刘志云到了老街,见了张掌柜。

张掌柜对楚河敬畏非常,在楚河面前说话都唯唯诺诺。时过境迁,两人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张掌柜知道自己在这个容貌狰狞的人面前,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索性连生意都不再用心打理,把所有的权利早就交给了楚河。

在张掌柜老街的大宅子里,张掌柜和楚河二人坐着饮酒。旁边的保镖,早就替换成了潘家钟的部下,张掌柜知道这点,也已经默认,想着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野心,在楚潘二人面前,没有任何威胁,也就心安理得。

酒过三巡,楚河才把刘志云叫过来,“这是张掌柜。”

刘志云急切的问道,“楚大哥说,你知道我父亲的下落。我父亲姓刘,没大名,别人都叫他刘幺狗。”

张掌柜拿着酒杯的手,剧烈颤抖,酒水在酒杯里晃动,泼洒出来。

“我一把年纪了,”张掌柜说道,“其实我今天就想跟你说,我想回贵州。”

“如果你早三个月说,我也许就答应了。”楚河说道,“这是命。”

“楚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刘志云疑惑的问道,“不是来问我父亲的下落的吗?”

楚河向着张掌柜摊摊手。

“你父亲葬在去腾冲的路上,距离边境不远的那个条小路边。具体地方,我的管家会告诉你。”

“我父亲原来真的死了。”刘志云眼眶通红。

张掌柜不再跟刘志云说话,而是把头转向楚河,“我们从前真的见过面吗?我说的是很久以前。你认识老刘,你在为他报仇,我想起你是谁了。”

楚河不理会张掌柜,从身上掏出枪,递给刘志云,“当年你父亲想脱离张掌柜,自己做一票,可是这个张掌柜,没有给你父亲机会。”

刘志云把枪拿起,手抖动得厉害,对着张掌柜说道,“是你?”

楚河说道,“当家的,要说你和我无冤无仇,当年还收留我,不让我饿死在路边,更是放过我一条性命。我一直很惦记。”

“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张掌柜说道,“所以你找了老刘的儿子来。”

“我说了这是命。太巧了。”楚河说道,“是老天把他带到我面前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张掌柜闭上眼睛受死。

刘志云心情激动,把枪口对着张掌柜,很久过去,并没有扣动扳机。

“没杀过人?”楚河说道,“所以连父仇都不敢报?我看错你了,还当你是一条汉子。”

刘志云把枪扔下,“我不杀手无寸铁的老人。”

楚河嘴角咧开,喉咙干瘪的发出点声音,然后带着刘志云告辞。张掌柜呆呆的坐在酒桌边,一动不动。

第二日,老街传出消息,老街贩烟的大掌柜老张,前晚吞了鸦片自尽。张掌柜一辈子贩卖烟土无数,最后还是死在烟土上,也是报应。更有人说道,张掌柜是被逼死的,被跟他合作的姓林的云南人逼死。那云南人势力很大,连张掌柜都得罪不起,就当年张掌柜请来劫道的土匪。看来张掌柜还真是活该。

楚河带着刘志云到了老刘的坟前,看着刘志云给父亲烧纸钱。楚河站在刘志云身边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家里穷困潦倒,我回去也没用了。”

“今后矿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楚河说道,“要是你愿意,张掌柜的生意,也帮我接下来。”

“为什么要我来做?”

“我不方便。”楚河指着自己的脸,“而且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该做了。”

“我没亲手杀了张掌柜报仇,你不是看不起我吗?”刘志云问道。

“能从几百米悬崖上往下爬,溜进矿区的人。我怎么会看不起,没几个人有这个胆识。”楚河说道,“不过真的没想到你不愿意自己动手杀了仇人。”

“杀了他,他的亲戚子侄,再来找我报仇,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在这边没亲人,如果有,就全部铲除掉。”楚河说道,“一定要斩草除根,也许当年看起来最不起眼的那个人,就会在那一天出现,让你无路可走。”

刘志云看着楚河,脸上迷茫。

“这是我用性命换来的生存之道。”楚河摆摆手,“看来你听不懂。”

刘志云终于知道了父亲的下落,虽然老刘已经去世,但总比在茫茫人海中漫无目的的寻找下去要强很多。楚河终于松懈下来,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呆在房间里看书,每天的傍晚,楚河就坐在院落里,看着绵绵的群山,一句话都不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刘志云做生意的能力比楚潘二人都强,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是旁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学会本事。两个矿在刘志云的打理之下,产量提高。但是老街那边的烟土生意,刘志云却不怎么愿意打理。潘家钟只好找了一个傀儡,取代张掌柜的地位,自己在幕后操作,烟土的生意发展很快,潘家钟又购买了几十头骡马,加上自己部下的武装扩充,生意越来越顺利。楚潘二人的生意开始向着各自的方向发展,而且势头暗自强大。

大半年之后,时间又到了秋天,楚河在账房找到刘志云,对刘志云说道:“我要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你走吧,有我在。”刘志云正坐在桌边算账,忙的不可开交。隔了一会,刘志云才醒悟过来,楚河是真的要走了,而不是短时间就会回来。刘志云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来,“你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楚河说道,“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我怕我的心会变得跟你一样软。”

“什么时候回来?”刘志云说道,“我家人都在这里,我想我不会走了。”

“谁知道以后的事情。”楚河笑着说道,“幸亏遇到了你,不然我还真不放心潘家钟在这里,他的心思不在做生意上面。”

“放心走吧。”刘志云说道,“你不会不相信我吧。”

“这世上我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和潘家钟。”楚河说道,“既然信了,就信到底。”

刘志云立即安排,晚上和楚河大醉一场。翌日一早,楚河就离开克钦,向果敢走去。到了果敢,潘家钟早已得到了消息,在路上迎接楚河,亲自送楚河到了腾冲。

楚河在腾冲和潘家钟告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再见面了。”

“为什么不让我带几个人和你回去。我们联手,什么人不能对付。”

“家乡不是缅甸。”楚河说道,“我们在这边做的事情,在那边行不通。更何况,我不想让他们那么痛快。”

“不管你是否成功。”潘家钟说道,“我所有的财产,还有我所有的手下,都是你的。”

“够了,够了。”楚河说道,“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如果不靠我的方式报仇,这些年的苦,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你的仇人到底当初是怎么对你的。”潘家钟说道,“不论是谁,当你的敌人,都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楚河拍了拍潘家钟的肩膀,“我走了,你保重。”

潘家钟和他的部下纷纷向楚河拱手告辞。

楚河骑着马想着北方走去,潘家钟等人向相反的方向策马离开。

楚河骑着马,看着东方的日头升起,清晨的雾气弥漫在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