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道石传奇之白昼的夺命烈焰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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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连素王都无心讲话。

本来是一番好意,却无意中彻底毁了对方的生活。

不但没有找到线索,就连有关关岑的最后一点回忆,也变了质。白徵明直到进了府门,才懊恼地一拳捶在门上,径直坐下来喝茶。楚道石想说点儿什么,但只是觉得扫兴,两个人就这么久久无言,各自心不在焉地想事情。素王随手又展开那张画,重新开始猜测意思。

半晌,楚道石开言道:

“其实我一直好奇一个问题。”

“啊?”

“那面镜子,不是厘於期留给旻郡主的吗?其实想来,他如果有话,为何不通过镜子与我们直接沟通?让旻旻传话也完全可以。”

素王还在埋头研究画意:

“非不为也,是不能也——二哥那里也不是好进出的衙门哪。”

楚道石猛然站起来:

“这么瞎猜只能搅乱我们的步调,我决定探一次翼王府,找到厘於期,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徵明惊异地抬起头来:

“上次让你去麒王府,你还说危险危险的……”

“我已经烦了。”楚道石的眼神透出怒气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是他们在玩,我们至少也要主动参加一次。”

素王迷惑地看着一直以来总嫌多事的秘术师,有点儿不认识眼前这个周身散发怒火的人了。正待他想要多问两句时,忽然外面一阵大乱,有吵嚷声传来。还没等他喝问,早有仆人气喘吁吁地过来报道:

“西边廊下起火了!”

啊?屋中的两人脸色一变,白徵明马上厉声喝道:

“有人被烧了吗?”

仆人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赶紧补充道:

“没有没有!只是前阵子从坪上割的草,一直也没顾得上清理,堆在墙角,不知怎么给着了,人没事。”

“真的只是草?”

“呃……”仆人想了一下,说道,“要硬说别的嘛,就是厨房养的猫好像当时在旁边,被火燎了一下。”

“那就好。”白徵明长出了一口气,为了驱赶耗子,素王府也蓄养了不少猫,这些小家伙平时喜欢乱跑,被烧一下也是难免,只要人没事就好。“灭了吗?”

“早灭啦!就是不少烟,回头下人们一定仔细清理,绝不会再出这种事了。”

“嗯。知道了。”等下人退出去,白徵明回头问楚道石,“你坚持要去?”

“看样子翼王府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纵然如厘於期也难于脱身,这张画大概是他想尽一切方法才传到甄府的,殿下且认真研究,我直接去弄个明白——看看我们俩谁更快一些。”

白徵明听到此,忽然一笑:

“楚兄,你今非昔比了。”

秘术师报以冷笑: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你不也一样吗?”

“我倒觉得你有些乐在其中。”

“不管喜不喜欢,总有人要我去做,不如就从现在省了对方教唆的力气。”

“啊!好犀利!听得我真伤心啊。”

“省省吧。”

楚道石掀起帘子,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耐心等待夜晚的降临。

在他闭目养神的半天时间里,天启城再次出现了自焚的牺牲者。

这次是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三个人。其中包括一名下级官吏。

他们在天启的不同位置同时起火,这次没有任何人试图营救,人群只是一哄而散,任由他们在街上痛苦地奔走呼号。

那个下级官吏着火时,他的身边是怀孕六个月的妻子。她见到丈夫起火后,尖叫着躲闪,结果一脚踏空掉进了横贯天启的风月河,当场溺毙。

其他为了躲闪这些火人的贩夫走卒人等,引发了大规模的践踏,有七个三岁到十二岁的孩子,被人群活活踩死,其他老弱妇孺死伤者无数。

这些,楚道石是到了夜晚听到宵禁令才得知的。他出门时,宇文晟正在白徵明的书房里,神色紧张地说着什么。

————————

翼王府与麒王府的感觉完全不同。

如果说后者是朴素的天鹅,那么前者就是夸张的孔雀。

同样的高墙大门,在翼王府这里不知为何,挂满了琳琅满目,五颜六色到恐怖的装饰品。连紫色的大门上,也要炫耀地缀上连绵不断的织锦流苏,不仅花样范式奇特,形状还极尽繁复,几乎要把砖石解构密密地全遮掩起来。

而相对的,翼王府周围没有半个士兵,安静之极。

楚道石很容易就走到了墙边,他试图用手轻触那些装饰品,还有半尺的距离就感到针刺般的疼痛,手指被虚空中的力量猛地弹开。秘术师疼得一咬牙:

翼王府果然不需要士兵。

这些看上去烦人的装饰品,全部是布下秘仪阵的道具!

如果这些秘仪阵全部发动,别说人类猫狗,就是虫蚁,也休想进出一只。

楚道石细心地在里面找了一遍,果不其然地发现了专门用来对付魅的手段。

防备到这种程度,未免也太过了。难道说,不止要防着有人侵入,还要防着有人出逃吗?

难怪厘於期出不来,现在估计正在里面恼恨地转圈圈吧——为了避人耳目,反而会限制自己。一想到自己还要变着法子去救这个家伙,楚道石就一阵反胃。

白矩手下不会有渎貉那种人,他门下有如此手段,一定不屑于再豢养武夫。这倒是件好事。楚道石慢慢地踱到墙壁投下的阴影中间,准备进入。正在他酝酿之机,忽然听到街上传来了马车的辘辘声。

不是已经宵禁了吗?何以这时有人?楚道石闪身藏好,就见眼前陆续驰来几辆马车,悬挂着鲜明的紫色旗帜,翼王府开了一扇角门,有人迎它们进去。

那是专属于白矩的货运标志。文帝治下,盐类等重要物资由官方专卖,负责此事的机构,正是由白矩掌握。天启上下运转,相当程度有赖于此。平时日夜不停都有相关物品送进来,只要挂上翼王的标识,可以通行无阻,宵禁可免——这是从前的状况,现在由于麒王掌管城防,被扣下的翼王货车也不在少数,但总体来说,翼王的旗帜,还是有一定特权的。

货车吗?显然不是。楚道石看得清楚,这前前后后进去的几辆车,都只是普通的载人马车。从马的速度和奔跑姿势来看,重量很轻,每辆上面顶多不会超过两个人。

楚道石从第二辆马车开始,就把目光直接伸进了马车厚重幕布的背后——以前还要集中精神才能完成的手段,现在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秘术师心想:这应该归功于素王,只要跟着他,总要玩命实战。

这些人他貌似都见过一面。楚道石竭力地在脑海深处搜索关于他们的印象,最后得出结论:这几个人,应该当时都在演武场上。而且,还是在最后关头得以近距离围观的人群中间。

高官?皇子?文帝的侍从?楚道石辨认不出。

直到最后一辆,他才认了出来。

乌世彦。

是他?楚道石疑惑了一下,但是迅速想到:

乌世彦所在的济泽堂,就是白矩支持的。他与翼王,一定关系密切。

那么,这样推算起来,前面的那些人,至少不会跟翼王只是普通朋友。如果只是亲密的同僚关系,为何不在白日公开聚会,而是选择在深夜伪装前来密会?

想到这里,秘术师悚然一惊:

难道说……白矩私结朋党?

他想起,当年甄承上书文帝,检举自己的学生结交朋党,几乎给那些年轻人带来杀身大祸——文帝尽管一直采取休养生息之策,但并不意味着他容忍朋党这种行为。

而且从来都是零容忍。

白矩你胆子很大嘛。楚道石微微冷笑:看不出来,你竟然比白猊还要嚣张。

必须进去,最好能听听他们说什么。虽然整个翼王府都被符咒包裹起来,但是秘术师意识到,秘仪阵发动的不够充分,可能布阵的人认为没有必要在平时兴师动众。楚道石有备而来,他抖了抖袖子,从里面窜出一股淡灰色的火苗来,这火不热不亮,外表看上去就是一缕青烟,但是经由秘术师甩手,沾到外壁上的装饰品以后,立刻无声无息地烧起来,同样无烟无光,眼瞅着饰物一样样消失在空气中。眨眼间,这股火悄没声儿地把墙上烧出一道沟来,这才熄了。

楚道石把自己挤的扁扁的,从这道缝隙里塞了进去。

经过上次在麒王府的实地练习,这次的穿墙明显好了很多,恶心和头痛的症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楚道石还没有来得及庆幸,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在墙的另一边,一股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

楚道石拼尽全力在空气中架起禁制,算是堪堪避过第一击,但仍然被凌空打飞,一头栽在地上,脸整个扑进土里,血当时就流了下来。

秘术师手撑地竭力翻滚,总算是避开了接踵而来的第二击,等他起身看向攻击所来之处,依然只是一片黑影。楚道石心头火起,双手插进地面之中,猛地将松软的泥土扬向空中,向一片沙土中喷了一口气,登时泥土砂石向着黑暗疾射而去。

然而飞沙走石过后,暗处依然无声无息,这一波攻击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楚道石不自觉地冷笑,晃了晃手,突然,几股烟雾飘了出来,有人闷哼一声,烟雾随即熄灭,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秘术师循着烟雾的方向,袖中藏着的碎纸化作白色剑雨,兜头猛扑。

如果对方抵挡,纸会立刻附着在上面,随后渗透进去——足够他喝上一壶。楚道石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自己也起身奔上前。

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出声笑了,是一个很苍老的声音,嘶哑而连绵不绝,有如枭音。

楚道石的脚步被这笑声震得停顿了一下,他本能地反应过来:

中计了!!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随着一声闷响,“嘭”!笑声戛然而止,代之以肉体倒在地上的响动。

黑暗中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厘於期!

他沉着一张脸,手里提着一块大约人头大小的石头,上面沾着血迹。在他身前,一名老人向下俯卧在地,早已失去了知觉。

楚道石这才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湿透了。

厘於期的声音没有什么波动:

“出手早了,应该等他干掉你再说。”

秘术师有点儿哭笑不得:

“这个,未必吧。”

“他那笑声就是武器,你的纸术早被他震晕了,马上就会全招呼回来,你到时候就是一个筛子,正好浇花。”

“这么说来还要多谢了。”楚道石语带讥刺。

“少废话。要不是你来找麻烦,我也找不到这个机会。”厘於期不耐烦地说,“这个地方就他妈是一个活监狱,整个翼王府一共由十二名秘术师把守,按照时刻方位排列,任何一个地方有异动,立刻就能展开攻击。这些人个个经验丰富,你那点儿本事算个屁。”

“连老奸巨猾的魅都给困住了,果然老道。”

厘於期立刻冒了脏话,骂了一会儿才想起正事来:

“算了,不跟你这个混蛋一般见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恐怕真的跟翼王有关。”

楚道石也懒待斗口,应道:

“你说明白一点儿。”

“外面是有个救济穷人的地方对吧?”

“济泽堂。”

“翼王似乎是通过那个地方,私藏什么东西。”

“什么?”这话听得楚道石一激灵。“那个地方能藏什么?”

“不知道!”厘於期显得十分烦躁,“我也是意外听到的。翼王府晚上的集会不让门人入内,而且有太多的秘术师,不能潜入,我甚至都不能离开住处太远。上次完全是通过传音术,在翼王的书桌上动了手脚,才勉强听到他们似乎在争论。”

“他们争论什么?”

“听不清,但之前从未有过高声,这一个月内却激烈争论了两次,别问我翼王跟谁争论,我听不出来,只能偶尔分辨出‘救济’、‘藏匿’、‘流民’几个词。”

“我刚才在外面看到,济泽堂的官员乌世彦参与了集会,如果是关于济泽堂的事情,翼王应该是在跟他争论吧。”

“如果是翼王在他那里藏东西,也不见得就是跟他争论。”厘於期想了想,“这个人数次向翼王求助,说白了就是要钱,因为济泽堂马上就要断粮,白矩从来没有拒绝过他,尽管手再紧也没有过。只是现在有点儿特殊情况,我听说是因为麒王接手天启防务,所以现在很多东西似乎是被拦在城外进不来,只能等一等。归根结底,翼王对他恩重如山,乌世彦就是一条狗——有向主子吠的狗吗?”

“那可说不好。狗脸才容易翻,人前宠物,人后畜生的家伙多了去了。”

厘於期被气乐了:“算你毒。但我建议你,如果想要知道真相,最好把济泽堂摸清楚。”

“可我们只是想知道,闹市火焚是怎么回事,就算翼王在济泽堂藏东西,跟这事儿没关的话,也帮不上忙。”

“我当初传第一张图,”厘於期利落地接话,“白徵明应该猜出来了吧,翼王想借机打击麒王,栽赃给他。”

楚道石肚子里说:差不太离,但你害得我跑了一趟麒王府,差点儿闹出人命。

“第二张图,是给旻旻的,我猜她一定会传给你,是因为我听到他们把这两件事合并起来争论。我不敢推定翼王就是背后的主谋,但既然提到了,就一定有影儿。”

“我说,你就不能听得连贯些?”

厘於期又开始冒脏话:“你自己试试去?一个秘术师都对付不了,还要求我?”

“你觉得会不会是白矩的秘术师做的?”

“他的秘术师从不出府,怎么确定要烧死哪些人?”

楚道石皱着眉同意他的意见:

“对,这也正是我所困惑的,这些被烧死的人到底是怎么被选中的。难道说,真的是在房顶放置火齐燧镜,聚光而把人活活照死的吗?”

“扯淡!这东西要想烧死人,得建多大?你以为这楼阁宫殿之上,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修东西的吗?”

“如坠五里雾中。”一番讨论之下,楚道石只觉反胃。

厘於期回身踢了躺倒在地的秘术师老人一脚:

“妈的,不管怎样,我还要先处理一下这个。”

“你不离开?”

“不。”

“为什么?”

厘於期笑了一声:

“翼王府很舒服。”

“你开玩笑吧。”

“对,我是在开玩笑。”厘於期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实际上,我要帮助白矩继位。”

楚道石定定地看着他:

“白矩继位?我猜他登上九五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兄弟们都流放到蛮族之地去。”

“不对,他一定会先杀白猊,所有麒王旁系,一个不留。”

“那素王怎么办?”

“安度晚年。我就是为了保证这个。”

“你太天真了。”

“我天真?”厘於期凑到楚道石跟前,五官不自然地扭曲着微笑,“你了解这些皇子们吗?”

楚道石避开他的目光:“我不需要。”

“你知道白矩为什么会像女人一样化妆吗?”

“我为什么要……”

“因为他常年缺乏睡眠,整张脸就像是骷髅一样吓人。”

楚道石一时无言。

“为了维持整个天启的运转,白矩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他记得住天启每一个市场每一种货物的价格涨跌,能够精准地预测食物供应状况,上至皇族官员,下至贩夫走卒,他们挣多少钱,花多少钱,新开垦了多少土地,有多少婴儿出生,有多少流浪者倒毙街头,他每一样都知道。”

“所以他就必须要在脸上涂更多的粉,掩盖野心吗?”楚道石反问道,“除了白猊,所有人都有公平的机会,白徵明也有。”

“如果不是你还有点用处,我真想一刀捅死你。”厘於期冷冰冰地回答,“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白徵明根本不适合最高的那个位置,那里绝不是酒池肉林,只有刀山火海。”

“所以你倒是为他着想了?”

“是的!”厘於期把昏迷的秘术师从地上粗暴地拽起来,扛在肩上,“我警告你,你不要挡我的路。白猊或者白矩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但是白徵明不应该被卷进去!”

他背转身,低低地说道:

“保护好他,还有旻旻。”

随即,厘於期与老人一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在废什么话?楚道石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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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目标已经指向济泽堂,果然还是要再筛查一遍,看看到底有什么线索。楚道石一边想,一边心不在焉地往回走。

刚才与翼王秘术师遭遇的地点,是翼王府花园的边缘,楚道石因为战斗,走的远了点儿,为了能找到刚才从外围打开的缺口,他在手中燃起一团亮光,沿着墙开始慢慢搜寻。在这过程中,他脑子里始终在想着刚才厘於期说的话,一时有些晃神,并未留意观察周围情况。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秘术师仓皇抬头,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名少年瞪大了双眼。两个人面对面之后片刻,少年忽然指着楚道石手中的亮光,清晰地喊道:

“我认识你!你是五哥的那个门人,你是秘术师?!你来这里干……”

还没等他说完,楚道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前伸出一只手,在虚空中五指紧扣。

少年两只手紧紧扒在脖颈处,徒劳地挣扎着,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

一声轻响之后,少年松开了手。他毫无生机的身体从空中掉下来,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上。

又过了一会儿,楚道石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飞奔过去,把手放在少年的脸上——后者早就断了气。他的脖子被拧断,走的近乎安详,脸上甚至还残余着惊讶与迷惑混杂的神情。

秘术师觉得像是有人在他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冷汗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他整个脑子变成了空白,手剧烈地发抖:

我做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他怎么了?!

也许我是在做梦。楚道石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几乎是漫长到永无尽头的几个眨眼过后,楚道石腿一软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地把手伸到少年的鼻翼前。

除了死,什么都没有。

楚道石第一个念头是想吐。但我不能在所有的皇子府都留下呕吐物做纪念。一瞬间,他居然抽筋地开起自己的玩笑。脑子空前地飞转,秘术师瘫软的四肢骤然紧绷,他爬起来仔细观察尸体:

少年身着紫衣,淡青色冠,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楚道石依稀记得在演武场蜂拥过来的皇子群中见过这个人——这个印象让他倍增恶心。

支持白矩的弟弟吗?刚才在窥视进府的马车时也见过,但名字看起来是不可能知道了。如果按照厘於期所说,翼王府有12名秘术师各自把守时刻方位,负责这个区域的已经被暂时打昏,估计厘於期会给他制造一段空白记忆,所以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小皇子被自己掐死。小皇子为什么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无从得知,可能是方便,也可能是散步,这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如果时间拖得一长,一定会有人意识到他的消失,到时候几个秘术师联手,自己就算是逃跑,也一定会被抓出来被碎尸万段。楚道石想,我死不足惜,可是素王如何辩白?

我会连累所有人。

不行。楚道石的心头,涌现了前所未有的杀机:

谁拦我的路,就去死吧。

他闭上眼睛,精神变得无比集中,少顷,一个冒险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

不管怎么处理尸体,都有可能被发现的话,那就让这具尸体继续活着!

楚道石掏出自己的指骨护符,动手前稍微伤感了一下:那是师父留给自己最后的纪念品。老人家死的时候说过,只要尚存一线善念,护符就能保人不死。

估计我以后用不着了。秘术师冷漠地想。他把尸体翻过来,把护符硬生生塞进了小皇子的后颈。指骨发出细碎的破裂声,钻进了尸体的骨缝,随即消失不见。

楚道石退后半步,向尸体打了个手势。

已经死透的小皇子,忽然坐起,放大的瞳孔收缩回正常大小,收拢涣散的眼神,直勾勾盯住了楚道石。随即,在楚道石下一个手势之下,少年站起身来,僵硬地向前迈了一步。

但是秘术师深知,这并不是起死回生的手法。指骨护符只能给予活动的假象,并不能唤回生机。实际上,在小皇子身体看不见的位置上已经出现了尸斑,腐烂也已经开始,他依然是一具尸体。

楚道石趴在小皇子耳边,轻声说:

“直接出门上车回府,告诉你的仆人你着凉了。正常吃饭,正常吃药,有人来看望你,回答他说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天,骑马去打猎,你会在追一只兔子时纵马狂奔,失足跌落,死在当场。”

皇子的尸体轻微地点了点头,向着翼王府的大门走去。开始时动作很慢,略有不协调,但是十几步之后,动作变得与常人无异,轻便灵活。

只要没有秘术师及时发现小皇子的异常,他会死的无声无息。

楚道石望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师父,我不再需要您保护我了。

过往种种,都如梦幻泡影。新的时间,就从现在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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