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解人間不自由

第10章 “完人”胡適也有吃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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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山風吹不散我心頭的人影——胡適[13]

在陳巨來的筆記《安持人物瑣憶》裏,也提到過胡適與陸小曼的關係,說有一天陸小曼主動向他坦白,說自己跟胡適有一段關係。

陳巨來寫道:“胡適對陸小曼頗有野心,因為她是徐誌摩的朋友,又無從下手,於是他極力促成徐誌摩從上海到北京去安慰林徽因,存心搞成梁林離婚,讓徐誌摩與小曼分手,然後胡適自己可以遺棄糟糠之妻去追求小曼。”

徐誌摩死後,胡適就安慰小曼“你不用靠徐家那每月300元來生活,以後你的一切,我可以負全責”,但那時候陸小曼正在痛恨胡適無端讓徐誌摩和林徽因死灰複燃,又加上翁瑞午正小心翼翼地愛護自己,所以陸小曼對胡適的表態沒有回應。正因為如此,胡適偶爾到陸小曼家裏,從來對翁瑞午不搭理。

抗戰之後,胡適回到南京,給陸小曼寫了一封信,希望她戒掉不良嗜好,不要再抽鴉片;同時要求她與翁某某分開,因為這時翁陸已經公開同居了。胡適表示,如果陸小曼可以做到這兩點,那麽就可以來南京,由胡適給她安排新的生活。

按陳巨來的說法,陸小曼對此的態度是:“翁瑞午雖然貧困至極,但他曾無微不至地照顧我20多年,我怎麽能把他趕走呢?”因為抗戰期間翁瑞午任過偽職,嚴格來說有漢奸罪,雖然沒有判刑,但再謀公職就很困難。胡適對這封信沒有再回應。

2000年初的時候,陳巨來的《安持人物瑣憶》刊登在了《萬象》雜誌上,不少民國軼聞引發了轟動,讀者想不到胡適和陸小曼竟還有這麽一段關係。胡適與徐誌摩是好朋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他又與梁思成、林徽因夫婦在學術、生活上有很深的交情,而且作為當時的學界領袖,文化界名氣最大的人,其一貫以非常正麵的形象示人,正如蔣介石稱讚的那樣,是“新文化運動中舊道德的楷模,舊倫理中新思想的師表”。盛名之下,沒想到胡適先生竟然也會有婚外戀,而且婚外戀的對象還是朋友的妻子。說起來,對他的形象破壞是很嚴重的。

陳巨來的筆記出來後,不出意外,有人寫文章或網上發帖指責他胡說八道。隻是陳巨來當時已經逝世,不可能為自己辯白。但我們又從另一位研究胡適的學者那裏完整地發現了這段情緣,這位學者就是出生於中國台灣、現在美國德堡大學擔任曆史係教授的江勇振。江教授寫過兩部著作,都是胡適的傳記,目前才寫到20世紀30年代,還在更多的精彩在後麵。盡管如此,其中的觀點和分析都已經在學界非常引人注目了。

2006年的時候,江勇振另寫過一本小書,專門討論胡適的感情生活,書名叫《星星·月亮·太陽》,日、月、星是在暗示與胡適有過感情糾葛的女士。在增訂版序裏,江勇振講到:

我從來沒想過要寫胡適的情感生活,雖然我從一開始就非常不喜歡1980年代後期開始風行的胡適愛情生活的文章。我在1990年代末期開始去北京看“胡適檔案”的時候,一心想作的是胡適的傳記研究。由於檔案不能複印,隻能手抄,而胡適所留下來的材料又非常多,中文材料就有兩千卷,英文材料有五百卷。我就決定先從也許可以看得完的英文檔案看起。就這樣我發現了許多情書,多到了我覺得可以寫一本書的地步。

由於我非常不喜歡從前寫胡適愛情生活的文章,我在這本書裏的寫作策略是特意要挑戰——既向胡適挑戰,也向那些窺**胡適的作者挑戰。因此,我的敘事手法是露骨、不含蓄的。但這是有意的,是我在寫作本書的策略上所作的選擇。[14]

所謂露骨不含蓄,就是江勇振在書裏把關於胡適情感生活的有關證據,都列舉得清清楚楚,而且在很多地方,對史料進行詮釋的時候,都沒有“為尊者諱,為逝者諱”。他認為胡適在過往的大眾形象,比較刻板,並不是他所了解和理解的胡適,所以他向胡適挑戰,就是要向在公眾心中的那個胡適的形象去挑戰。同時他又堅決反對那些有“窺**癖”的人。關於“窺**癖”,江勇振在書中有一個定義,即:有些人,在發掘出胡適的婚外故事後,就開始不斷擴大化,幾乎把所有跟胡適有過往來的女性,有過通信的女性,都意**為胡適的戀愛對象。

最匪夷所思的例子是,著名學者、教育家,也是胡適朋友的任鴻雋,他的妻子陳衡哲作為當時一位很著名的女作家,也不幸躺槍。有人曾認為,胡適跟陳衡哲有過關係,但後來因為敵不過自己原配老婆江冬秀的壓力,才把陳衡哲讓給了任鴻雋。像這種非常過分的言辭,是江勇振不願接受的。

同樣的例子還有,胡適一度在美國認識了一位在教會工作的女士,隻因胡適給她寫的英文書信裏有些諸如“最近你是不是感到快樂,我還是非常懷念以前我們倆的談話”的話,以及在書信裏很常見的問候語“親愛的”,包括稱對方為“我的聖女”。其實胡適在信裏不過是和對方談論宗教生活和教會工作,既然從事教會工作,稱呼其為“聖女”也並非不妥。就因為這樣的信,有人也把對方意**為胡適的女友,這讓治學嚴謹的江勇振非常反感。

再說《星星·月亮·太陽》一書,除了談到陸小曼,胡適還跟幾位女子有過感情故事,比如曹誠英,同時他的夫人江冬秀已經發覺了他的婚外戀,對他的監控突然加大,而那時候胡適自己在工作上也不是很得意,沒有幹勁兒,整天喝酒,我們可以形容其“沉湎酒色”。

他的朋友湯爾和在送給胡適照片的時候題了兩首詩,第一首是:“薔花綠柳競歡迎,一例傾心仰大名。若與隨園生並世,不知多少女門生。”這首詩是拿胡適跟清代著名大才子、大詩人袁枚相提並論,“若與隨園生並世”提到袁枚的一大軼聞,就是向他學詩的女弟子眾多。作為一個文壇老者,年歲頗高,收很多大家閨秀做弟子,也不是特別犯忌諱。可袁枚的這段花邊傳到嚴謹的道學者那裏,就比較尷尬了。湖南嶽麓書院曾有一任山長叫羅典,據說曾參加過一個聚會,但發現袁枚也是座上賓後,於是憤而離席。人家問他為什麽,羅先生回答:“我不見江南老嫖客。”可見,因為羅典在嶽麓書院代表的是一種尊禮的氣質,對於袁枚的行為自然是嗤之以鼻。

如此,胡適的這位朋友湯爾和,把他與袁枚比較,當然不全是貶義,隻是形容一種現象,畢竟當時已進入新文化運動時期,社會對男女關係、婚姻、愛情的看法,跟前清已經完全不同了。胡適特別受女學生歡迎,這很正常。當然,女學生不一定是他在大學裏教的,像陸小曼給他寫信,也稱他為“先生”。

再看湯爾和寫的第二首詩:“纏頭拚擲賣書錢,偶向人間作散仙。不料飛箋成鐵證,兩廓豬肉定無緣。”最後一句是說胡適與豬肉無緣,這裏麵包含一個典故。在傳統中國的士大夫階層,其最高成就就是死後能夠入祀孔廟。孔廟裏麵的貢品,最珍貴的就是民間傳說的冷豬肉。清代詩人朱彝尊,學問很高,平時人品口碑也不錯,但就因為給小姨子寫了所謂《風懷二百韻》這樣的情詩,導致“吃不上冷豬肉”——死後不能入祀孔廟,所以湯爾和就拿這個來調侃胡適,他給出的理由是:胡適手裏有很多女性給他寫的情書,這些女性那裏估計也有他寫給人家的情書,這是“鐵證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