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解人間不自由

第20章 王映霞為何不願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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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映霞究竟與許紹棣有沒有過關係?她為什麽不願與丈夫鬱達夫同房?先看《毀家詩紀》的第四首:

寒風陣陣雨瀟瀟,千裏行人去路遙。

不是有家歸未得,鳴鳩已占鳳凰巢。

這一首說得十分明白了,一個人冒著風雨遠離家鄉,為什麽要離家?是因為沒有家嗎?他原來是有家的,隻是這個家已經鳩占鵲巢。

這首詩寫得如大白話,但卻不是鬱達夫本人寫的,理由來自詩的自注,我還是按照白話文的意思大概翻譯下:這是我在福州天王殿裏求得的一張簽詩。我們到廟裏上香拜佛求簽,求簽往往是一首詩,我也去過廟裏,但是我沒有求過簽,也不上香,也不跪拜,我更多是欣賞裏麵的建築,去看看那些佛像,感受一下伽藍的味道。但曾經有人為我也去求過簽,當然這種小兒女的心態,我也能夠理解。

按照常理,去廟裏求簽的人,都是心裏有事,糾結的鬱達夫概不能外,沒想到求到的是一首鳩占鵲巢的簽,可想而知他的心情。因為那時候他剛好接到國民政府政治部第三廳廳長郭沫若的邀請,準備前往武漢擔任外宣處處長,他必須得先從福州返回浙江,再接上家人前往武漢。也就是在福州動身的前夜,他在天王殿裏求得了這張簽。詩句奇怪,難以理解,但是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鬱達夫來不及多想,就動身了,時間是1938年1月。連日大雨,好容易輾轉到了麗水,準備接家人一起走,不料晚間王映霞竟拒絕與鬱達夫同房。鬱達夫想了半天才明白,這是因為許紹棣這幾天沒有去臨時省政府辦公,仍然在麗水的省政府宿舍留宿的緣故,因為如前文所說,他們兩家當時是樓上樓下。當然,這隻是鬱達夫單方麵的猜測。

次日,許紹棣去金華開會,鬱達夫也去了方岩,會見了許多友人,入晚回來,王映霞仍拒絕與之同宿,說是例假來了,“分宿為佳”,鬱達夫沒辦法,隻好耐著性子等。第三天,許紹棣從金華回來了,王映霞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搭車前往迎接,許紹棣又要從麗水轉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公幹,王映霞二話沒說就跟走了,當晚在碧湖過了一夜。次日午後,二人同返麗水。

被戴了這麽一頂綠帽子的鬱達夫,當然不甘心,他表示這才想到了“人言之嘖嘖”,怪自己太糊塗,於是找到王映霞,請她自己決定,要麽隨自己去武漢,要麽跟許紹棣在一起。接下來的兩天,據鬱達夫的觀察,王映霞與許紹棣就這事交涉了很久,許紹棣推脫再三,不肯正式迎娶王映霞,春夢一場沒奈何,王映霞隻好揮淚作別,和鬱達夫一同去了武漢。

說起來,夫妻之間的事情非常微妙和隱秘,作為外人很難去掌握真實情況。如果其中一方把這些事公開出來,固然作為八卦可以惹人注目,但其實這就是一麵之詞,你不能偏聽,一定要保持冷靜。

上文講到的是鬱達夫在詩歌中的講述,接下來可以再看看另一位當事人王映霞有什麽要說的。據她在自傳裏回憶:自從搬到杭州後,往來的朋友較多,許紹棣也是其中之一,但僅此而已。至於流傳的什麽麗水同居之事,純屬造謠。同時還列舉出朋友胡建中的辯詞:“以紹棣為人之方正清廉,許王兩家兒女親屬同居者之多,以及他們每次相見,都有別的朋友在場,在十目所視之下,我確信他們的關係,僅止於愛慕和別後的通信。”

這條辯詞其實透露了兩層意思:王映霞和許紹棣的確有那種曖昧的情感,至少一方可能是愛著一方的,不然也不會在分別後通書信;但絕對是君子發乎於情,止乎於禮。不過後來王映霞自己又談道:“近來有人將兩封不是我寫的信,栽在我的頭上。”即後來一直流傳到20世紀80年代的所謂兩封王映霞寫給許紹棣的情書。問題是,誰在捏造這兩封情書呢?這是個謎,雖然經過證明勘證,這兩封信確實是假的。

這大概就是王映霞晚年特別在意的一件事,畢竟鬱達夫在中國近代文學史上的地位很高,他既然公開刊載自己的詩歌來講自己的婚變,那麽作為弱者的妻子,要站出來寫自傳為自己辯護,也可以理解。而且王映霞在自傳裏已經承認了“愛慕”這兩個字。這裏需要說明一點的是,所謂“愛慕”在老式語言裏,是惺惺相惜,有好感的意思,與今天所說的愛情中的“愛”有一定的區別。

在這裏,可以換位思考一下:王映霞與許紹棣長時間住樓上樓下,一位彬彬有禮,一位操持家務,男才女貌,但礙於家庭社會身份,兩人的相處處在一個比較含蓄又特別靠近的階段,就這一點來說,也不算奇怪。所以,能證實二人關係的東西,就落在了“通信”上,因為愛慕隻是旁人的觀察,通信寫了什麽,才是重要的。

就這一點,王映霞在自傳中訴說到,她與許紹棣通信的主題,主要是她為近代史上另外一位著名的藝術家孫多慈做紅娘,介紹許紹棣與她認識。孫多慈曾是徐悲鴻的學生,也鬧過一場師生戀,無疾而終。孫多慈萬般無奈,委托好友替自己介紹新男友,結果最後輾轉到了王映霞這裏,王就準備向孫多慈介紹許紹棣。

說起來,王映霞最開始認識鬱達夫的時候,鬱達夫也有婚姻。當時王映霞住在鬱達夫朋友家裏,鬱達夫見到她後,就展開了猛烈的追求。她的朋友本與其家人相識,不太支持這樣的事情,便想了一招,為王映霞介紹新的男朋友章克標。根據章克標後來的回憶,鬱達夫聽到這個消息後,就直接找上他說,“你別跟王映霞談戀愛,你跟他談戀愛,讓我很難辦!”這就等於受了威脅。章克標當時在文壇初出茅廬,聲名遠不及鬱達夫,隻好宣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