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解人間不自由

第51章 北平時期的黃蕙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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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蕙蘭外語好,地位尊貴,可謂當時北平的第一夫人,參與社交,組織聚會,與不少軍閥打過交道。接下來,聊聊黃蕙蘭對當時在北平的幾位著名軍閥的觀感第一位是張作霖。首先,黃蕙蘭對軍閥有一個整體評價,即軍閥的權力非常大,是一方的領袖,有自己的軍隊,實際上是所管轄地區的軍事獨裁者,這些人往往出身微賤,多是從士兵、土匪、普通役兵做起。但他們凶惡、殘酷,終於成為軍隊的領袖。其間最著名、最有實力的就是張作霖,控製了東北三省。

但張作霖不喜歡跟女人打交道,瞧不起女性,所以黃蕙蘭就要克服這些困難與他處好關係,等於是在幫丈夫顧維鈞的忙。雖然北洋政府的文官表麵上管理著國家、政府的運作,可一旦軍閥胡來,政客們往往也束手無策,所以黃蕙蘭若能從中處理好關係的話,至少對丈夫的事業也是一個幫助。

黃蕙蘭在回憶中說張作霖是一個相貌平平的矮胖子,留著濃密的胡須,異常狂妄自大。抵京後,張作霖就去天壇祭天。以前隻有皇帝才能祭天,而張作霖又不是中國政府的元首,按說是沒有資格祭天的,在古代這被稱為僭越。離開天壇時,張作霖仿照過去的皇帝,在路上灑滿了黃沙。他的姨太太睡的床裝有精致的黃金做的腳輪,室內的地板鋪滿了金錢。張夫人(即張學良的母親)死後,張作霖並沒有續弦,而是以最典型的舊世中國人的態度對待婦女,認為婦女不是一個完整的人,最多算半個。

有一次,黃蕙蘭和張學良的夫人於鳳至參加晚宴,張作霖的手下看到她們沒有節目單,就站起來拿了份節目單給她們。張作霖知曉後對手下破口大罵,意思是沒必要對娘兒們這麽好。

當然,北京的軍閥並非都像張作霖這樣粗蠻無禮,歧視女性。有次顧維鈞宴請黑龍江督軍吳俊升,吳俊升帶著禮物過來,是四條白熊地毯,熊皮已經很珍貴,更何況是白熊皮的地毯。每張地毯都能鋪滿一間麵積不小的房間。後來,黃蕙蘭的紐約寓所,還鋪著一張熊皮地毯,其他的三條她送給了別人。不過,黃蕙蘭在自傳裏很虛偽地提到:“我不讚成殺生,但這些地毯的確美麗,我對這些禮物甚為欣賞,便向來人道謝收下。”

吳俊升後來又來討論公務,臨走問候夫人,見黃蕙蘭不在,便問夫人去哪兒了,顧維鈞說到天壇騎馬去了。因為黃蕙蘭從小受到的是西化教育,馬術也是西方貴族生活的一部分,而當時的中國女性會騎馬的很少。吳俊升作為軍人,聽後又驚又喜,覺得顧夫人真是厲害,便準備再送一份大禮。幾天之後,黃蕙蘭在外麵兜風回來,坐車回到家門口時,看見自己的門房非常驚恐地向她匯報,請她先不要開車進去,因為吳督軍送來一份重禮——東北戰馬80匹,它們正在院子裏兜圈子,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怕汽車驚到它們。

當然,後來黃蕙蘭將這些戰馬都送給了軍隊,但由此可見吳督軍的憨厚。雖然戰馬不能接收,跟她騎的馬品種也不一樣,但吳俊升的這份心意還是讓她很感動。

另外一位軍閥是馮玉祥。吳俊升不太喜歡馮玉祥,因為在社交場合他的表現非常粗魯。有一次,美國前總統的遺孀西奧多·羅斯福夫人訪問中國,顧家為羅斯福夫人舉辦宴會。彼時馮玉祥在北京權力很大,剛把清室驅逐出故宮,可謂如日中天。那時候張作霖的東北軍閥已經離開北京,局勢很亂,這時最有勢力的就是馮玉祥。宴會有統一的著裝要求:男的要白領帶佩戴勳章,女士們要穿奪目的長袍,戴上貴重的首飾。而馮玉祥不僅遲到,還穿了一身皺巴巴的舊軍裝,腳踏沾滿塵土的軍靴,像剛剛挖過壕溝似的。在富麗堂皇的宴會上,絕大部分人都用英語交談,而馮玉祥隻會說中國話。作為女主人,黃蕙蘭看到馮玉祥著裝不雅,既遲到又無禮,就想捉弄他一番,不幫他做翻譯,讓他一個人自討沒趣。

另一位大軍閥是山東的張宗昌。在所有軍閥裏,黃蕙蘭跟張宗昌的交情最好。張宗昌惡名昭著,在認識他之前,黃蕙蘭曾說:傳說張大帥體力如象,腦子如豬,脾氣如虎,平時都是一問三不知,不知自己有多少錢,有多少兵,有幾房姨太太。張宗昌喜歡賭博,黃蕙蘭曾參與過他的賭局,有時一局下來能輸三五萬大洋,而且當場結算,所以成麻袋的銀圓就在顧宅支付。但黃蕙蘭說自己輸贏不大,一個星期從未輸過一千元以上。

黃蕙蘭稱張宗昌“三不知”,在回憶中她說:“三不知”很喜歡我,就好比一個大的猛獸也會喜歡一隻小鳥,為保護我不受傷害而盡其所能。

黃蕙蘭對張宗昌也很尊重,每逢請他到家吃飯,總要用魚翅、燕窩來招待,還特地擺出那套價值五萬美元、從比利時購買的水晶玻璃餐具來款待。而走的時候,黃蕙蘭也會帶上她的京巴狗。她當時在北京的府邸養了特意從英國運來的純種京巴,不知怎麽回事,這事被媒體捅了出來,說顧夫人驕奢**逸,養的狗有專門的房子,還有專人打理;而北京城裏很多人受凍挨餓,高官夫人卻根本不管民間疾苦,對她抨擊得十分猛烈。

迫於輿論壓力,黃蕙蘭不得不把小狗崽送人或緊急處理,最後就留下兩隻,她去張宗昌家做客時就會帶上。那時候,張宗昌不僅對顧夫人好,還對仆人講,你們先別管給顧太太上菜,首先要保證照顧好她的小狗。按常理,我們很難理解張宗昌這樣的心態。當然,你可以說裏麵有曖昧的成分,但黃蕙蘭沒有在她的自傳裏明說。

黃蕙蘭在北京的交際以張宗昌結尾,她說:

他是個可笑的人物,他也有點恃強淩弱的勇氣。他的結局也是突然的凶死。當局麵轉惡,他來找我丈夫,請維鈞為他弄一張護照以便出國,維鈞給他辦了。然而張宗昌在火車站被槍殺了。我聽到這消息感到傷悲,不過這樣結果也許對他更好些。他從一個碼頭苦力出身,從來不回頭想想。我很難想象他能安然度過他的退休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