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什麽是邪惡?那乃是你常看到的事物。對於任何發生的事情,都要存著這樣的感想:“這是常見的事物。”向上看、向下看,到處你都會發現同樣的事物;古代的、中古的、近代的曆史都充滿了這種事物;並且在現今城市裏與房屋裏也充滿了此種事物,太陽之下沒有新的事物。一切事物都是常見的,一切事物都在消逝。
人生中除了美德便是無所謂善,除了罪惡之外無所謂惡。所謂美德,主要有四:一是智能,所以辨善惡;二是公道,以便應付人事;三是勇敢,借以終止苦痛;四是節製,不為物欲所役。外界之事物,如健康與疾病,財富與貧窮,快樂與苦痛,全是些無關輕重之事,全是些供人發揮美德的場合。凡事有屬於吾人能力控製範圍之內者,有屬於吾人不能加以控製者,例如愛憎之類即屬於前者,富貴尊榮即屬於後者。
——梁實秋批注
02
你的信條如何能變成為死的呢?除非是與那信條有關的觀念先行消滅?而如何鼓舞那些觀念使之熾盛,則完全有賴於你自己——我對於一件事物能夠形成一正確的概念。果能如此,我又有何憂慮?在我心靈範圍以外的事物,與我的心靈毫無關涉。了解這一點,你便可昂然直立。
你能開始一個新生活,隻要你像從前觀察事物那樣再重新觀察一次,新生活即在其中。
03
無聊的賽會、舞台劇、牛羊群、武術表演,一根骨頭擲給巴兒狗,麵包屑灑在魚池裏,螞蟻之勞碌奔波與背負重載,受驚的小老鼠之倉皇逃走,線牽的傀儡:你置身在這樣的環境之中,要心平氣和,不可盛氣淩人,你必須要了解,每個人的價值和他所感興趣的事物的價值是可以等量齊觀的。
04
在談話中要注意所說的話,在行動中要注意所做的事。在後者中要於開始時洞察其所能引起的結果,在前者中要小心地把握其含義。
05
我的心靈能不能做到這一點呢?如果能,我就把我的心用到這件事上麵去,這心好像是宇宙自然所賦給我的一個工具。如果不能,我或是退出這件工作,讓能做得較好的人去做,除非為了別的理由不許我推諉責任;或是盡力而為之,乞援於一個能利用我的理性去做切合時宜並有益於公眾利益的事業的人。因為無論做什麽事,獨自去做或是與人合作,必須全神貫注於一個目標,即這件事必須與公眾利益相符合,而且與之協調。
06
多少備受讚揚的英雄們都已被人遺忘了,多少讚揚他們的人也都已消失了!
07
不要羞於受助,因為你必須要像一個攻城的士卒一般去從事加在你身上的工作。那麽,如果為了跛足的緣故無法自己爬上牆堞,或者若有人幫助便可以爬上去,如何做比較好呢?
08
不要為將來擔憂。如果你必須去到將來,你會帶著同你來到現在時一樣的理由去的。
09
一切事物都是互相糾纏的,這個結合是神聖的,幾乎沒有一件事物不與另一件事情相關聯。因為所有的事物都是經過編排,共同協助組成一個有秩序的宇宙。因為隻有一個集合眾物而成的宇宙,並且隻有一個遍存於萬物之間的神明,隻有一種本質、一部法則、一個智性的萬物所共有的理性、一個真理;來自同一根源擁有同樣理性的有生萬物,也可以說是隻有一個至善之境。
10
在短期間,一切物質的東西都消逝在宇宙的本質之中;在短期間,一切動因都歸返宇宙的理性裏去;在短期間,一切的懷念都被吞滅在永恒裏邊。
11
對於一個有理性的人,同一件行為乃是既合於自然又合於理性的。
12
做個正直的人。若非生而正直,則努力趨向正直。
13
肢體與軀幹聯合起來成為一個有機體,其原理同樣地可以適用於理性的人,分則為單一的個體,而其構造則是為了通力合作而設。如果你對自己說:我是理性的人們有組織的整體之一肢,你對於這個看法就可以得到一個更深刻的了解。但是如果你說你隻是其中的一部分,你還不能算是由衷地愛人類,你還不是為了行善的本身快樂而快樂——你行善隻是為了盡義務,而不是為了對自己有益。
14
任何外界的事物,如果它願意,盡管降臨在能感覺到其影響的各部分之上。有感覺的各部分,如果樂意,也盡管發出怨聲。但是我,隻要不認為降臨在我身上的是邪惡,便是未受傷害;我可以拒絕將其視為邪惡。
15
別人隨便怎樣說怎樣做,我自己總是要做好。就好像是一塊翡翠——或是黃金或是紫袍——總會一遍一遍地重複說:“不管別人怎樣說怎樣做,我終歸是一塊翡翠,我要保持我的顏色。”
16
理性永不攪亂其自身的寧靜,換言之,永不使其自身陷於欲望。但是如果另外一個人能使自己發生恐懼與苦痛,讓他去做吧。理性本身絕不會想入非非的。
如果可以,肉體要好好地照料自己,以免受到損害;如果受到損害,便要把這事實宣布出來。但是靈魂——它能感覺恐懼與苦痛,並且是唯一的判斷恐懼與苦痛之存在者——卻永遠不會受到損害,因為它不會作此種之承認。
理性本身無所需求,除非是它自己創造需要,同樣的沒有什麽東西能攪亂它,沒有什麽東西能妨礙它,除非那擾亂與妨礙來自它自身。
17
幸福即是好福氣,也可說是好理性。你在這裏做什麽?啊!你在幻想?我以神的名義為誓,請你走開,回到你的原處,因為我不需要你!但是你按照你的舊習慣又來了。我對你並無惡意,隻是請離開我!
18
一個人怕變化嗎?噫!除了靠變化,什麽東西能生出來呢?什麽事比變化對於宇宙的本質更接近、更緊要呢?你能吃東西嗎?如果食物不經過變化。離開了變化,人生各種需要能被滿足嗎?你還不明白嗎?一個人的變化也是一樣的,對於宇宙的本質也是同樣必需的。
19
在宇宙本質中,恰似在一條奔流裏,所有的軀體都被挾以俱去,與整體融而為一,並與之合作,恰似我們的肢體之互相協調。
多少個克利西波斯,多少個蘇格拉底,多少個埃皮克提圖,都已被時間所吞噬!無論麵對什麽人,無論遭遇什麽事,永遠要想起這一點。
有人以為此處連舉克利西波斯、蘇格拉底和埃皮克提圖三個人名是暗指一項特殊的學說,即世界每周期輪轉一次,同樣的人物與事情便重複出現一下。
——梁實秋批注
20
我隻關心一件事,我不要做人的本質所不允許做的事,或現在不允許做的事,或以不被允許的那種方式去做。
21
在短期間,你就會忘懷一切;在短期間,一切也會忘記你。
22
連誤入歧途的人我們都會愛,這乃是一個人的特殊權利。隻要你想一想,他們和你是同一族類,他們不是故意做錯事,乃是由於無知,而且在短期間他們和你都要死去,想到這裏愛便會油然而生;尤其是,這人對你並無損害,因為他並沒有使你的理性比以前變壞。
23
宇宙從宇宙的本質當中,就像從蠟當中一樣,時而塑造出一匹馬,然後又打破這塑型,捏成為一株樹,然後又捏成一個人,然後又捏成為其他事物;每一塑型僅能在短期間內存在。打破一隻箱子,和裝製一隻箱子,都同樣沒有什麽可令人感動的。
24
臉上的怒容是極其不自然的,怒容若是常常出現,則一切的美便立刻開始消失,其結果是美貌全滅而不可複然。從這一事實可知,它與理性相悖。對不當行為的自覺一旦喪失,餘下的生活又有何動機?
奧勒留最不讚成發怒。我們不必憤怒。如果非憤怒不可,也要控製那憤怒,使發而中節。佛家把“瞋”列為三毒之一,“瞋心甚於猛火”,克服瞋恚是修持的基本功夫之一。
——梁實秋批注
25
控製宇宙的自然,會改變你所見的一切事物;沒人知道多快就要改變,從它的質料中造出另外的混合物,然後再改造成別的混合物,使世界推陳出新,常葆青春。
26
有人錯待你了嗎?立刻想一想,促使他做這錯事的乃是由於他對於善與惡自有一番見解。那見解究竟是怎樣的見解,對這見解一經了解,你便會寄以同情,而不是驚訝憤怒。因為你自己對於善與惡的見解和他的正是相同,或是相差不多,所以你必須要原諒他。但是如果你對於善與惡的見解不是如此,那麽你對陷於錯誤的更該寬恕。
27
你所沒有的,不要夢想為已經屬於你了;你所有的,隻可賞用其中最好的一部分。不要忘記,那些東西如果尚未屬於你,你將如何地豔羨。可是要小心,也不可習於耽樂,以至於一旦失掉了它們而感覺苦惱不堪。
28
過一種獨居自返的生活。理性的特征便是:“對於自己的正當行為及其所產生的寧靜和平怡然自得。”
29
摒絕幻想!不要再成為被情感所牽線的傀儡。把自己隔絕在現在這一階段,了解你所遭遇的或別人所遭遇的,把你所知道的一切事物剖析而為形式的與實體的。想一想你的末日。如有人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你不用介意,讓做那事的人去介意。
30
盡全力注意所聽到的一切。洞察一切結果以及造成那結果的因由。
31
臉上要露出純樸的精神,謙恭的態度,和對於介乎美德與邪惡之間的事物不加理睬的樣子。愛人類,追隨神。昔哲有雲:“一切事物皆有一套法則支配著,但是老實講這隻是指元素而言。”但是記住一切事物皆由法則支配就夠了;這是夠簡單的了。
斯多亞派哲學最近於宗教。在羅馬,宗教是非常簡陋而世俗的,人們有所祈求則陳設犧牲、匍匐禱祝,神喜則隆福,神怒則禍殃。真正的宗教信仰與熱情,應求之於哲學。
——梁實秋批注
32
關於死,如果宇宙是原子所積成的,死便是原子之離散;如果宇宙是一個單個的整體,死便是斷滅或形態的變化。
33
關於苦痛,如不可忍受,它會毀掉我們;如果隻是延續不斷的痛,那便是可以忍受。如能把心收斂,心的寧靜仍可保持,而且理性並不受任何損傷。至於被苦痛所損傷的各部分,讓它們愛說什麽就說什麽好了。
34
關於光榮,看看追求光榮者的心,他們的特征、野心、憎惡。還要記住,恰似海裏的沙不斷地在衝積,把以前的淤積給埋覆了,人生亦是如此,以前的東西很快地就被後來者所埋沒。
35
[引錄柏拉圖語]:“你以為一個人有了高尚的靈魂,對於時間與一切物質有了整體的看法,還會把人生當作什麽很嚴重的事嗎?‘不會的!’他說。那麽他還把死當作一件可怕的事嗎?‘一點也不!’”
36
[引錄安蒂斯特尼斯語]:“行善而受謗,這乃是帝王的本分。”
37
麵容由心支配,由心得到它的形貌與氣色,若心不能支配自己的形貌與氣色,那是可恥的。
38
對東西發怒是無益的,因為它們毫不介意。
39
給神明與我以快樂。
40
生命像成熟的穀子一般被刈割。一批倒下去,一批又生出來。
41
如果神明遺棄我和我的兩個兒子,其中也必定有個緣故。
42
公道與幸運會站在我這一麵。
43
不要隨著別人慟哭,不要縱情發狂。
44
[引錄柏拉圖語:]“我可以充分地答複這樣的一個問難者:你錯了!如果你以為一個有點價值的人會斤斤計較生死,而不關懷自己所作所為是否公正,是否良善。”
45
雅典人啊,這才是真實情形:一個人無論是被放置於最合己意的地方,還是被他的主宰者置於某地,在我看來,他都應該安心留停,坦然麵對,除榮譽之外不應考慮死亡或其他任何事。
46
但是,我的好朋友,請想一想,高尚而善良之事是否不在於救人與被救,而別有所在?一個人,如果配稱做為一個人,是否應該把生命之長短完全置之度外,不苟且貪生,一切交給上天,服膺女人們的一句諺語“人不可與命爭”,並且從而考慮:在有生之年,當如何以最佳方式度過他的歲月。
47
看星體運行,好像你自己也在隨著轉動一般;並且時時地想著元素之交相變換,因為這樣的念頭可以洗刷掉塵世生活的汙穢。
48
柏拉圖的這話實在說得好。評論人事的時候,應該超然物外,居高俯瞰世間的一切,諸如熙熙攘攘的人群、軍隊、耕作,婚姻與離異,出生與死亡,法庭的喧囂,沙漠的寂靜,各種野蠻民族,其宴樂、哀傷與市集,一切的紛紜雜陳以及矛盾事物之有秩序的並列。
49
想想以往的舊事,無數的朝代交相嬗遞。你也可以展望將來,將來一定也還是這個樣子,因為它一定會要繼續現存事物的節奏。所以我們所能見及的生命,是四十年還是一萬年那是沒有分別的。還有什麽別的可看的呢?
50
塵世間生長的還歸於塵世,泥土還原於泥土;上天生的很快地會回到天上去。這便是說,這或是密集的原子瓦解了,或是無知覺的元素散開了,意義是差不多的。
51
還有:
帶著酒與肉以及離奇的魔法,避開川流,以求遠離死亡。當來自天國的風暴擊打著我們的輕舟,也擊打著櫓槳,我們必須埋頭苦幹,毫無怨言。
52
一個人可能比你更善於摔跤,但是不見得就更富於服務精神或謙恭的態度,或更善於臨機應變,或更能體諒鄰居的缺點。
53
凡是能根據人神共有的理性而完成的工作,其中沒有什麽可恐懼的。因為我們循正路行事,滿足自身的要求,我們必可得到福利,不會遭遇什麽傷害。
54
在所有的時間,在所有的地方,作為一個崇奉眾神的信徒,你要滿足於現狀,要公正地對待你現有的鄰人,要小心翼翼地保持你的意念,以免未經印證的念頭偷偷地闖了進去。
55
不必環顧別人的理性如何,隻要注視這一點:“自然正在引導你到什麽地方去?”所謂自然乃是兼指宇宙的自然,經由你所遭遇的事物便可體會出來;以及你自己的本性自然,經由你自己所要做的事便可體會出來。但是每一個人都應該按照他的本性做事,世間一切事物皆是為了理性動物而安排的——猶如在其他每一情形之下凡是低級的皆是為效勞於高級的而存在——而理性的動物則是為他們自己的利益而努力。
人性之首要的特點便是:人與人之間的義務感,其次便是對於肉體的要求之堅決的抵抗,那乃是理性活動的特殊權益;把自己獨立起來,不被感覺與欲望所支配,因為感覺與欲望均是獸性的。理智的活動是較優越的,永不被感覺與欲望所支配,確實是應該如此:因為理性的本質便是要支配感覺與欲望的。並且,理性的本質是不含有魯莽滅裂的成分,不會被導入歧途的。所以,要讓理性堅持這些特質,勇往直前,然後發揮其本身的作用。
56
要假設你現在已經死了,一生已經結束,此後殘餘的歲月隻當作是這一生的延續,要按照自然之道生活下去。
奧勒留於書中對於生死大事反複叮嚀,與佛家所謂“死生事大生命須臾”之說若合符節。不過奧勒留不信輪回不信往生,不但與佛說殊,抑且與基督迥異其趣。
——梁實秋批注
57
隻愛你所親身遭遇的及命運給你所織造的。因為此外還有什麽是更適合於你的呢?
58
每有意外事故發生,要想想那些有過同樣遭遇的人們,他們是如何的煩惱,如何的驚詫,如何的激動。可是他們現在到什麽地方去了?不知哪裏去了!怎麽樣呢?你也願和他們一樣嗎?為什麽不把這些本性所無的偏差交給那些製造偏差或被偏差所動的人們呢?為什麽不致全力於如何使意外事故成為有益的功課上呢?因為那樣你便可把它們善為利用,轉禍為福。隻要經常注意,使你所做的事在自己看來是盡善盡美的。同時還要記住,取舍趨避之間最要緊的事是每件行為的目的。
59
向內看。善的泉源是內在的,如果你肯發掘,它便會不斷地噴湧。
60
體態也要結實,在行動或舉止中無阻礙。因為心有所感而形之於色,欲求其寧靜而體麵,須於整個體態上表現出來。但這一切須出之於自然,不可強勉。
61
與其說人生像跳舞,不如說人生像摔跤,因為它需要我們立定腳跟,準備迎接不可預見的每一次攻擊。
62
要不斷地想,你希望讚賞你的人是些什麽樣的人,具有什麽樣的理性。因為能如此,則有人無心開罪於你,你便不會怪他們,而且你也根本不想要他們的讚賞了,如果你洞察他們的意見與願望之內在根源。
63
柏拉圖說:每一個人之棄絕真理皆不是心甘情願的。公道、節製、慈愛,及其他美德,蓋無不是心甘情願的。這一點須要牢記心頭,可使你對待他人更敦厚一些。
64
每逢苦痛時,要作如是觀:苦痛並不可恥,這對於把舵的心靈並無傷害,苦痛不能損及心靈之理性的及樂群的方麵。不過,在大部分的苦痛中,可乞救於伊壁鳩魯的一句名言——“一種苦痛永不會是不可忍的或永無休止的”,所以要記住它是有限度的,不要在想象中把它擴大。此外還要記住:我們日常生活中有許多的不適,實在不是真正的苦痛,例如打瞌睡、發高燒、不思飲食。如果為這些情形所苦惱,便要對你自己說:“我是在被苦痛所降服了。”
65
注意!對於禽獸,不可懷著禽獸對於人類的感想。
66
我們怎麽能知道特勞格在品格上不超過蘇格拉底?蘇格拉底固然是有較光榮的一死,對詭辯哲學家能作更巧妙的駁難,能以更大的勇氣,一夜一夜的度過霜寒,在受命去逮捕那個無辜的薩拉密斯人時,他認為抗命是較光榮的;他行路時昂首闊步——雖然關於這一點的真實性我們不免懷疑,但這些證據是不充分的;需要說明的乃是——“蘇格拉底的靈魂是什麽樣的?他是否以公正待人虔誠奉神為滿足?對別人的邪惡既不表憤慨,亦不給任何人的愚昧做奴仆,對於從宇宙整體分出來給他的那一份命運亦不表示驚奇,亦不視為難堪的負擔,亦不準許他的理智被‘肉體的欲望’所影響”。這才是我們要知道的。
近人嚐喜多方為之(迫害基督徒)開脫,不是說奧勒留誤信讒言,便是說奧勒留中心思想實在與耶教異曲同工,其實這都是不必要的。迫害耶教之事,確曾數見不鮮,而且顯然不是未得奧勒留之默許,如Justin之在羅馬,Polycarp之在Smyrn以及各省之若幹篤信耶教者,皆壯烈殉教。在他(奧勒留)那時代,他的地位,他壓迫異教是正常的態度,不是罪惡,思之似不必更下轉語。
——梁實秋批注
67
自然並沒有將一切混合得如此密不可分,以致你無法將自己分離出來,無法掌控屬於自己的一切。因為,成為一個神聖的人卻不為人所承認是極有可能的。要牢記這一點;也不要忘記,過一種幸福生活所需要的隻是盡可能少的事物;不要因為你無望在辯證法與物理學領域有所造詣,就放棄做一個自由、謙恭、無私、敬神的人。
68
你可以不受任何束縛,在極度的寧靜心神中生活下去,盡管全世界都在叫囂著反對你,盡管野獸把你的四肢一根根地從你肉體的軀殼上扯下去。因為這一切並不能使心靈喪失寧靜,並不能使它失去對外境之正確的判斷力,並不能使它無法使用“它所能支配的事物”,所以對於所遭遇的一切,你的判斷力依然可以說:“事實上你不過是如此,不管一般人說你是什麽。”你是使用者,你依然可以對供你驅使的事物說:“我要尋求的正是你。”因為來到手邊的事物,永遠是供理性的與樂群的美德使用的資料,簡言之,即人的藝術或神的藝術之資料。因為一切發生的事都與人或神有密切關係,既不新穎亦不難於應付,而是熟悉的並且易於處理的。
69
完美的性格應該是這樣的——過每一天就好像是過最後一天似的,不激動、不麻痹、不虛偽。
70
不死的天神並不因為必須長久地容忍那樣多的壞人而感覺煩惱;不,他們甚至於多方地照顧他們。但是你,雖然不久就要死的,卻不耐煩地大叫起來,而且你自己也正是那些壞人之一。
71
力求自己免過,是可能的;欲令別人免過,是不可能的;薄責己而厚責於人,糊塗之至。
72
凡經你的理性與群性的能力所發現為“既不合於理性亦不合於群性的任何東西”,它一定是認為那東西不合於它自己的標準。
73
對人有恩,其人受惠,此外更何必再有需求——例如施惠的美名,或是回報?
74
受益之事,無人嫌其多;按照自然的法則去行事,本身便是益處。所以不要疲於去做“既利己而又利人的事”。
75
宇宙整個的本性覺得不能不創造一個宇宙;但是現在一切發生之事物,若非全是依照自然因果關係而發生,便是甚至於由宇宙理性所親自調理過的、最重要的事物也是毫無理性之可言。記住這一點,在麵對許多惡劣事物時,便可以在心理上有更大之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