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兄世勳書
三哥尊鑒。兩月未接手教，諒必闔家皆康健也。
六弟索性孤高，與弟熱中者，竟成反比例，真所謂一樹之果，有酸有甜也。弟因其迂執太甚，素來不甚通音問，前月忽來一信，詞嚴義正，勸弟解除兵柄，弟從其請，已辭去兩鎮兵權。
六弟之誌氣雖高，見識尚淺，勸弟入京供職，殊非上策。弟本已兼協辦太學士入讚軍機，本月初六奉詔入京，在政務處，共議立憲。弟主張立憲必先改組責任內閣，設立總理，舉辦選舉，分建上下議院，則君主端拱於上，可不勞而治。
不料醇王大起反對，不辨是非，出口謾罵。弟雲此乃君主立憲國之法製，非餘信口妄議也。振貝子亦雲，弟曾出洋考察，立憲國政治井然，皆由內閣負責任所致。
醇王聞言益怒，強詞駁詰，不勝，即出手槍向餘射放。幸其邸中長史深恐肇禍，緊隨其後，見其袖出手槍，即奪去之。就此罷議而散，弟即匆匆返津。
蓋此議出自太後特旨，因見國勢衰弱，非實行立憲不足以圖強，詎料醇王誤聽諸親貴之讒言，出頭反對，從此憲政無施行之望，國家益覺悲觀矣。
譯文
三哥您好，兩個月沒有接到您的書信了，想必全家都很健康吧？
我們的六弟一向性格高傲，不合群，與我所追求的竟完全相反，真是像平時我們說的一棵樹上結的果子，有的酸有的甜了。因為他太迂腐固執，我平時不怎麽與他有書信往來，上個月他忽然給我寄來一封信，言辭嚴厲，勸我解除兵權，我聽了他的話，已經辭去了兩鎮的兵權。
六弟的誌氣雖然高，但見識還是很淺，他勸我進京供職，實在不是什麽好的建議。我本來已經兼任協辦太學士進入軍機處輔佐軍事事務，本月初六奉太後旨意進京，在政務處，共同商議君主立憲的事情。我主張立憲必須先行改組責任內閣，設立總理，舉辦選舉，分別建立上議院和下議院，這樣君主就可以在皇上的寶座上清靜無為，就可以不用再費自己的心思而達到治理好國家的效果了。
不料醇親王很反對我的建議，他不辨是非，出口對我謾罵。我分辯說這都是君主立憲國家固有的法律製度，不是我信口開河，胡說八道。載振也替我辯解，說他曾經出國考察過，實行君主立憲製的國家政治井井有條，都是因為由內閣負起了所有的責任。
醇親王聽到這話更加惱怒，變本加厲地駁斥我，因為不能夠把我駁倒，他就掏出手槍想向我射擊。幸虧他府上的長史害怕他肇事釀成禍端，看見他掏出手槍便奪了過去。這樣，君主立憲的事情不了了之，而我也返回了天津。
這次討論君主立憲是應了太後的懿旨才進行的，因為看到國家形勢一天天衰弱，非得實行立憲製才能達到強盛，誰曾想到醇親王聽取了皇親貴族的蠱惑，帶頭出麵反對，恐怕從此君主立憲製度沒有施行的希望，國家的形勢也會更加讓人感到悲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