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弟世彤書
嗚呼!皇上已於廿六日酉刻龍馭上賓,餘奉懿旨於夜半入宮,太後本在病中,受此驚慟,愈形沉重。召餘至榻前親授懿旨,立載灃之子溥儀繼承大統,深恐宗室懿戚中有異議,命餘在宮中彈壓。
哪知延至次日辰刻,餘在醇王府中商承大統事,忽見內監奔來,報稱太後駕崩,有遺命請王爺與袁中堂入宮共襄大事。
餘與醇王雖有夙嫌,當時事到臨頭,隻得盡釋前嫌,同行入宮。由醇王福晉,親送新皇帝入宮,舉哀即位。年才四歲,遵太後遺命,以皇父醇王為攝政王,抱新皇帝登基,受百官朝賀。
餘本擬即日遞折乞休,奈辦理國喪,日夜幾無寧息,兼之既為顧命大臣,猶恐醇王不允,還須徐待機會。而鐵良等一班親貴,鹹視餘若眼中釘,遂向醇王進讒,謂餘秘密入宮,而奏新太後,請其效慈禧太後垂簾聽政,使王爺不能掌理朝綱。醇王疑信參半,親自入宮調查,毫無證據,故未曾發作。
而餘得此消息,料難久安於位,即於今日上疏告病,懇請放歸田裏,諒無不準之理,隻在此數日間遄返故鄉,重敘手足之情,從此黃粱夢醒,還我遂初。拓園林以養天年,扶桑榆以娛晚景,春秋佳日,與吾弟花前把盞,鬆下彈琴,其樂不啻登仙矣。臨穎不勝快慰之至。
譯文
唉,悲痛!皇上已經在廿六日酉刻(下午五至七點)時乘龍升天,成為天帝的賓客,我奉慈禧太後的懿旨於半夜進宮,太後本來就在生病,受到這樣的打擊,病情更加沉重了。她召見我親自授給我聖旨,立載灃的兒子溥儀繼位當皇帝,繼承大統。她擔心皇親國戚對此事持有不同意見,命令我在宮中控製這些人。
等到第二天早上七點到九點之間,我和一幫人正在醇王府中商議溥儀繼承大統當皇帝這件事,宮內的太監急匆匆奔來,報稱太後駕崩了,留下遺囑請醇親王和袁中堂進宮商量朝中大事。
我和醇親王以前雖有過隔閡,但大事當頭,隻有摒棄前嫌,一同前往皇宮。醇親王的夫人親自把新皇帝送入了皇宮,就這樣在高聲哭號的哀悼聲中舉行了即位儀式。新皇帝才四歲,遵照太後的遺囑,以皇帝的父親醇親王作為攝政王,他抱著新皇帝登基即位,接受百官的朝賀。
我本來打算當天就遞上折子乞求告老還鄉,無奈正在辦理國喪,日夜幾乎不得安寧,而且做了太後臨終托付以治國重任的大臣,恐怕這事不會被醇親王許可,我得慢慢等待機會。鐵良這幫皇親貴族,一向把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他們向醇親王進讒言,說我秘密入宮,乞求奏明新太後,請求她仿效慈禧太後垂簾聽政,使王爺不能執掌朝政。醇親王對這些挑撥離間的話半信半疑,親自到宮裏調查了這件事,因為沒找到證據,所以沒對我發脾氣。
我得知這個消息,料想很難在自己的官位上平安地待上很長時間,所以今天專門上奏皇上,稱病懇請聖上準我回老家。想必沒有不批準的道理,這幾日就可以動身返鄉了,你我便可以敘兄弟手足之情了。從此以後那些虛幻的官夢做到頭了,我可以回家隱居,開拓園林頤養天年,在落日時分,可以手扶桑榆,在秋高氣爽的日子裏,可以和弟弟你花前把酒,樹下彈琴,想來,都是神仙過的日子呢!臨筆心裏感到痛快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