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弟世彤書
天下者本非一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桀紂之亡其國，失民心也；湯武之有天下，得民心也。愚兄原為推翻專製，創造共和之一分子，閱時未久，豈肯出爾反爾，發生帝製之野心。隻因亂黨遍布國中，莫不躍躍欲試，而總統任期僅有五年，一屆任滿改選，當年之革命巨子，人人有總統資格，勢必舉兵作亂，攘奪此最高位置。則五年一劫，地方永無寧日矣。以致人心厭亂，天下同風，公民來京請願，公團通電呼籲，皆以改建君主立憲為請，以靖地方，而固國本。在京官吏，亦皆隨聲附和。
餘勢處兩難，既不可違反民意，又不可改變初衷，於是選舉全國公民代表來京，投票公決。哪知全場一致，鹹投君主票。餘終覺不安，遂通電全國，願守誓言，不從眾議。而全國各公團又紛電來京，鹹謂禹王受禪之始，亦屬公天下，嗣後因治水有功，人民請願，即改為家天下。禹聖王也，未聞後世有以擅改國體譏其私心者。今總統平定內亂，登斯民於衽席之上，功不在禹王之下，請速俯順輿情，早正大統，以安社稷。
餘無法推辭，隻得勉從人民之請，改建君主立憲，效法日本明治維新製度，使亞洲兩大國道一風同，共躋於富強之域。礎國家於磐石之安，使四萬萬同胞盡得安居樂業，予之幸，亦萬民之幸也。
吾弟既為無懷葛天氏之遺民，理亂不聞，黜陟不知，又不識世界大勢，何獨於手足之間，嘵曉不已！休矣，勿複言！餘將屆耳順之年，一切自有權衡也。
譯文
天下本來不是一個人的天下，隻有德行好的人能坐穩。夏桀商紂亡國，是因為失去民心，商湯周武王擁有天下，是因為得到了民心。我本來就是推翻封建專製，創造共和的其中一分子，怎麽能夠出爾反爾，有建立帝製的野心呢？隻是因為亂黨遍布中國各地，沒有不躍躍欲試的，而總統任期隻有五年，一屆任滿就改選，當年推翻清政府鬧革命的那些人物，人人都有當總統的資格，如果開展選舉，這些人勢必會發兵製造叛亂，侵奪總統這個最高位置。那麽就會五年發生一次劫難，地方就永遠沒有安寧的時候了。人們都討厭戰亂，天下人都一個想法，一些百姓公民來北京請願，一些公共團體也發出通電，都把改建君主立憲製作為請求，以使各地平靜，從而鞏固國家的根本。在北京的官吏，也都隨聲附和這件事。
我的處境真是進退兩難，既不能違反民意，又不能改變最初的想法，於是選舉了全國公民的代表來到北京，進行投票公決。哪知全場一致，都投了改製成君主立憲的票。我始終覺得心裏不踏實，於是通電全國，願意遵守原來的誓言，不聽從這些人的意見。而全國各個社團又紛紛發電報到北京，都說大禹接受禪讓剛開始的時候，也是采取“禪讓製”的社會製度，選能而為之，是所謂的天下為公；以後因為治水有功，人民請願，就改成了采取“世襲製”的社會製度，成了所謂的“家天下”。大禹是聖王，也沒有聽到後世有因為他擅自改變國體而譏諷他是有私心的人。現在總統平定了內亂，使百姓得以過上太平安居樂業的生活，功勞不在大禹之下，請趕快聽從人民的意見，盡早確立帝位。以鞏固國家安定。
我沒有辦法推辭，隻好勉強遵從人民的意願，改建成君主立憲製，效仿日本明治維新製度，使亞洲兩個大國法則一致，一起躋身於世界強國之列。使我們國家有極其安定穩固的基礎，使四萬萬同胞盡享安居樂業的生活，這是我的願望，也是億萬老百姓的願望啊！
弟弟你既然是無懷葛天氏那樣的無憂無慮、安居樂業的人，既不問天下的治亂，也不管官吏的升降，又不知道當今世界的大趨勢，為什麽非要在我們親兄弟間爭辯不休，沒完沒了了呢？停止吧，不要再說了。我已經快六十歲了，一切我自己都會比較輕重、計算得失，不用你來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