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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清晨4点出门上班。在地下车库入口,遇见一挺熟的大叔。
我打招呼:“叔叔你大早出来干吗呢?”
此大叔刚单身不久,面孔一向有点黑有点严肃,他用很正式的口吻回答我:“我在这里等花姑娘。”
我当自己听错了,“花姑娘?”
“是哦!她说今早来,我特意在这里等她!”
“哦哦!”我假装一点没吃惊,麻溜溜地滚走取车。
然后一路我都在以小人之心腹诽该大叔,过六奔七的老男人一早出来等女人就算了,还把这个女人叫作花姑娘!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就算有生理或者心理需求,夜晚一个人悄悄把花姑娘约到某个私密点的地方见面不行吗?非要大白天当众苦等,还不遮不掩说得直截了当。现在的老年人,都开放到这个程度了吗?
然后中午回家讲给我妈听。老母亲哈哈大笑,“花姑娘,就是上次在你面前掉眼泪的哭包小桑啊!现在我们都叫她花姑娘。”
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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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花跟弟弟桑果同龄,一个出生在年头,一个出生在年尾。
说来奇怪,打5岁开始,每到秋季开学的当口,弟弟桑果总是安然无恙,姐姐桑花则准时从脚底到头顶,全身长满恐怖的大颗红疙瘩,伴随高烧抽搐。不折腾十天半月,不把原本就没几两肉的小身板再整瘦一圈儿,她绝不康复。
由此,桑花错过了一个又一个报名季。一直到11岁,弟弟都上小学四年级了,她连校门都没进过,成天上山捉野鸡下海摸鱼虾洗衣做饭玩泥巴。
所有认识桑花的人,包括常在村里游走的算命先生都说,这小孩儿没有读书命。
桑花不懂什么叫命。她只是在11岁这年春天跟妈妈说:既然每年秋天开学都生病,那不如改一改,今年春天去学校插班行不行?
双脚从未丈量过本乡之外土地的桑太大吃一惊:你还懂插班?
“对呀,弟弟的作业我全部都会做,我也能上四年级。”
“谁教你的?”桑太脸黑了。
“文兰老师!”
文兰是村里第一个考出去的中专生,毕业后在村小学任教,跟桑家是邻居。她经常捧本书,一袭白裙,踩着小高跟,用跟电视里一样标准的普通话,曼曼妙妙在自家屋后的小树林里朗读。
老桑一见眼就直,“啊,美!”
桑太一见就来气,“美个屁,上次我听她念什么‘妹子熟了’,简直有病,妹子还分生的熟的?她想吃人肉啊?”
小桑花天真无邪地纠正:文老师读的是普通话,麦子熟了。
“我管她妹子熟了还是姐姐熟了。多管别人家闲事我一准让她熟得透透的!”桑太觉得有人在她头顶装了一只马蜂窝,她的隐私被马蜂们窥探了。
她以一个三十多岁已婚村妇的手段和野性,冲进文家,准备给乳臭未干的文老师一通下马威。
结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刚伸手揪住文老师的头发,人家小姑娘的未婚夫从部队回来探亲了。兵哥哥扔掉背包,一只手就把桑太给剿成了鼻涕虫。老桑见状,火速增援。
男人对男人,就没啥好客气的了。三两招的功夫,老桑呸呸呸连吐三颗大牙。
文老师的父母闻讯赶回家,老桑夫妻俩肉体不敌,灵魂仍旧蛮横,张着大嘴巴使劲骂。
桑花羞愧得无地自容,搞不懂,爹妈干吗要欺负好心好意教她识字的文老师?
直到她听见文老师的娘说:“姓桑的,别人不知道你夫妻俩装神弄鬼,我还能不晓得吗?你们重男轻女,不想出钱供姑娘上学,又死要面子怕人说你们抠搜,干脆一到秋季开学就喂她吃蚕蛹。她哪有什么怪病,不过是对蚕蛹过敏罢了!两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打得一手好算盘,面子里子你俩都赚到了!我姑娘教娃识几个字怎么啦?戳到你俩脊梁骨啦?”
世间最难闻,莫过于人心腐烂的味道。
真相的枷锁一打开,被蒙蔽多年的小桑花哭得嗷嗷直叫。
这件事发生在1991年。桑花出生于19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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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桑家生活的这个小村,地处东部沿海。这个村多数人集资买船出海搞渔业,少数留守搞农副业。桑家是全村唯一的养蚕户,他家祖辈都干这个营生。
老桑夫妇拿蚕蛹害女儿的事曝光后,乡里乡亲并未感觉太惊讶,有些人的道德一直在裸奔,大伙儿眼不瞎。
老桑三角眼,肤黑如夜,长得蛤蟆精一样,却浪名在外。固定情人有两个,一个三角眼雷公嘴,一个满脸麻子塌鼻梁。如果不是胃口奇刁,这俩女人,一般男人打死吃不下。
桑太无暇管理丈夫的绯闻。她痴恋“修长城”,早先夹着儿子天一亮就往牌桌上坐,儿子嘴里叼着人体奶瓶,她腹空难耐,逮着啥吃啥。有回饿急了,趁着上厕所的空,潜进牌友家厨房,把人家一块半生不熟准备用来炼油的猪肥膘抓起连撕几大口。
虎毒不食子,却有诸多人摆不脱,将生育当成了拥有生杀大权的道德资本。愚昧如斯,狂妄不止:我生了你,就有权主宰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前途、你的人生、你的命。
老桑夫妇对桑花的厌恶,一方面来自重男轻女,一方面来自他俩本身的骄奢**逸,有饭自己吃不够,有钱自己不够花,哪有多余工夫去养女儿?另一方面大概只能叹一声亲人缘浅。
全村舆论助攻之下,老桑夫妇彻底放飞自我。从精神到身体,从农活到家务,再不用像从前那样装模作样扯个幌子打掩护,直接全方位开挂式虐起了桑花。
桑花再跟父母谈上学,谈一次打一次。
后来发展成,只要桑花在眼前,老桑夫妇随时有可能动手,不需要任何理由。甚至夜里老桑起夜,都能即兴走进桑花房间捶她几拳。
父亲的拳头总是落在前脑门,母亲扇耳光的时候喜欢自带伴奏:我要你狗命!
开头桑花挨打,还敢逃往爷爷奶奶或者几位亲姑姑家避难。
后来,只要她一去,不是奶奶的金戒指没了,就是姑夫刚收回来的货款不见了。不管她到谁家,谁家的东西就长脚丫。几次后,桑花再不敢乱投亲。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更何况是个人。桑花开头也很怕,磨着练着,却生出一身反骨,爹妈再动手,她就对着干。谁怎么打她,她就跳起来怎么还回去。
如此一来,往往一家三口打成一团,看得人眼花缭乱。
大概是这个海边小村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跟父母对打的小孩,桑花的大逆不道超出了人们所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认知,针对她的流言蜚语满天飞。
这世上没人记得你从哪里来,为何要奔跑。但大伙儿都双眼贼亮,你踩着香蕉皮摔得泥泞四溅痛苦挣扎想要爬起来的样子很丑、很不美好。
村里不少有儿子的人家纷纷嘱咐自家小子,离那疯丫头远点啊。
桑花15岁这年迎来命运转机。某天,她和弟弟一块儿走在小河边,弟弟脚一滑,掉下去了。
儿子毛都没少一根,但老桑夫妇不依不饶,他俩一个拿菜刀一个拿长柄雨伞,硬生生将桑花逼进河道站到后半夜。
亲情这块遮羞布,被天良泯灭反复撕扯搓磨,最终每一根线头都碎成渣。
入夜,桑花悄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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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条被囚禁千年的鱼,突然挣脱牢笼,冲向无边大海。又像一只折翅的鸟儿,突然羽翼丰满,从此天高地阔。
桑花的人生就此另起一行。
她带着200块钱和几件衣物,跟随赶海时认识的几个邻村姑娘一路热热闹闹,南下打工去了。
这是1995年,据说有部很有年代色彩的连续剧叫《外来妹》,特火。
没有学历,没有身份证,年方15岁,正经的工厂招工进不去。几番尝试,桑花只能去小饭店端盘子。
后来,小饭店老板娘说她上菜时会特别明显地吞咽口水,坚决把她辞退了。
桑花又去帮私人服装店卖衣服,很快又被辞退。老板娘说她形象稚气、思想老土,有男顾客借试衣服的时候在她屁股上掐了一下,她立即跳起来把人家屁股掐出瘀青。
江湖路难走。吃了几个月白水煮面后,桑花最终借了女同伴的身份证,进了一家韩资制鞋厂成了一名流水线工人。因为活计过于繁重,每天早晨起床,她的双手都肿胀得无法伸直。
虽然辛苦,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滚烫又自由。
转眼,桑花在外面待了三年,攒了一万多块钱。她计划着将这笔钱取出来,回一趟家乡。她已经到了可以办理身份证的合法年龄了,以后再出来找工作,就用自己的身份证……
可没等她将这个想法实施,桑花借用的身份证的真正主人拿着有效证件,将桑花存在银行里的钱取得一分不剩。
这还没完,那人不仅拿走了桑花的钱,还搬空了她跟桑花的合租房里的所有物品,甚至连租房押金都找房东拿走了。除了一个平日用来泡方便面的破盆,啥都没给桑花留下。
钱物两空,三年的血汗付之东流。桑花的人生虽如草芥如蝼蚁,却是第一次,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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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就像赶夜路,沿途没灯也没人。
因为身份证的确是对方的,且企业不想承担使用童工之罪名,所以桑花报警维权的路,没走几步,就进入死胡同。
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因着往日也有寄钱回家,所以桑花斗胆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大意说明需要支援,电话那端的老桑嗤之以鼻:女孩子在外面,啥事不能做?还愁没有钱?
桑花请求跟母亲通话。桑太的回复更直接:你要不听你爸的,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山穷水尽。桑花端着唯一的破盆,浑浑噩噩,穿梭在异乡的大街小巷。
她有时几天不吃一顿饭,有时被流浪狗紧咬不松口也不晓得反抗。有时饿到眼冒绿光,就伸手在街上找人讨钱讨吃的。有时枕着路沿,席地而睡,不顾身旁车来车往。
流浪一个多月,她走进了位于苏州和上海中间的一个小城。下着毛毛细雨的夜,她紧握破盆,蜷缩在一处虾塘边的小屋檐下。
虾塘的主人,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很快发现她。他们将她劝进屋,拿来自家孙女的换洗衣服,打来热水。
老爷爷进了厨房,两大碗热气腾腾的浇头面很快端上来。老夫妻的孙女刚好下晚自习归来。
老奶奶将只放了一块大排的碗,推在孙女面前。小丫头手一指:为什么她那碗又是大排又是鸡腿又是鸡蛋?我要吃那碗。
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拍掉孙女抢碗的手:姐姐不知多少天没吃东西了,要补补。你一天三顿,中间还有小零食,少吃点不要紧。
已经稀里糊涂好多天的桑花,听了老奶奶这句话,心头顿时有一股力量冲破封印。她都混到乞丐的境地了,居然有人如此礼遇她。
在她糟糕无望的青春里,在很多人眼里,她不过一颗平凡沙砾。可坐在这家的餐桌上,身影落在三双温暖的眸子里,她有点热血澎湃,感觉自己是颗蒙尘明珠,或者是一块值得用真金镶嵌的璞玉。坚决不能再回到街上做乞丐。
桑花在老夫妻家住了三天。期间,她将自己的过去未来,巨细跟老奶奶聊了聊。
老奶奶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心慈面善,她老人家斩钉截铁地告诉桑花:“你家乡的父母家人,不是你真正的亲人。亲人都是相亲相爱的,他们不符合。你是下凡历劫的,你真正的爸妈在天上看着你呢。要好好活下去,这个社会,有力出力,有脑子用脑子,不可能会把人饿死的。你过得好,你天上的爸妈看了开心。你过得不好,他们看到一定会哭的。”
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么温暖的话。桑花茅塞顿开,以后再遇任何艰难,她都会想起老奶奶的话:你真正的爸妈在天上看着你呢。
这份虚拟的爱,给了她一个人赶夜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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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桑花既无学历又没身份证,身体倒是格外皮实,老奶奶介绍她到附近工地去做小工,背背黄沙水泥搬搬砖什么的。
她欣然前往。
自18岁这年开始,直到25岁,中间七年,她甘愿用血汗换生存,从平凡的小妹妹长成了普通的大姐姐。
大姐姐早已不再是小工,而是经过从头到尾从不停歇的努力,变成了一名会看图纸会驾驶工地所有车辆的大工,什么挖掘机泥罐车长臂泵车,全都不在话下。就连令许多恐高症望而却步的塔吊,她都能完美操控。
工地七年,出过多少汗,流过多少血,蜕过多少层皮,无人知晓,她也不说。只要穿上工装,戴上安全帽,论彪悍程度,一般男人望尘莫及。
早些年,相关政策法规尚未十分完善,工地欠薪是个非常普遍的现象。
带着工友讨薪是桑花的强项。
有回,她带人把欠薪老板堵在路上。老板的固定台词是:“下次下次,下次一定给,今天实在不方便。”
她跳上挖掘机说:“今天你要是不把三年的账一次性给我们结咯,我就把这座房子推倒。反正工钱也没算给我们,就当我们从没盖过它。”
欠薪老板不屑:“破坏公共设施,要坐牢的。”
桑花比他更不屑:“烂命一条,不怕!”
“那你有本事试试啊。”
桑花一通操作,挖掘机坦克一样的履带轰隆隆前进,巨大的铁爪毫不迟疑对准目标砸下去。
欠薪老板心惊,举双手投降。
桑花及时按停,跳下来。没有人知道,要不是衣服厚,她的后背该被冷汗浸透了。
还有一次,她将欠薪老板堵在KTV包间。
老板搂着漂亮妹妹摇啊摇,下面互相摸腿,上面大唱他俩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
桑花带人冲进来,歌声戛然而止。但老板放在漂亮妹妹腿上的手并未拿开。
桑花冲到老板身旁,掀起中裤,露出大腿:“老子大腿给你摸,你把兄弟们的钱给我结咯!”
欠薪老板看着桑花古铜色的大粗腿,再瞧瞧他怀中妹子的白细小嫩腿,一阵恶寒,当晚就把账给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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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爱情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桑花一共相过十次亲。一半是别人看不上她,一半是她看不上别人。
第十一次,当她听媒人说男方学历不高,只有小学五年级,小时候家里打死骂死每天天没亮就逼他起床读书,然而他就是读不进。老师在课上问“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是什么意思,他答:“这首诗通过写景,反映了诗人喜悦的心情。”他姐姐也是这块料,爹妈天天打天天骂,六年级复读三年也没考上初中……
桑花看了一眼坐在媒人身边皮肤白皙面庞斯文、身板略有些单薄的年轻男人,感觉心跳如鼓擂。
她不在乎他懂不懂江枫渔火对愁眠,反正她也不太懂。但爱死了媒人说的这番话,这比一幢别墅一辆豪车更能吸引她。
当年,她为读书差点被双亲算计死。
这世上,居然有人因为不想读书,而被家里人打的。
外人看来普普通通的小事,在桑花眼里,好大的喜悦,逼着儿子女儿读书的人家,再坏,应该也坏不过老桑家。
不等男方开口,她主动表示:“我们处处看吧。”
这位只读过小学五年级的大哥自己开了个家电维修小门面,手艺精湛,生意非常红火。
去年我妈骑着电瓶车风驰电掣把他接回家,家里空调坏了。一通检查,他说:“遥控器没电了。”
我妈又一通风驰电掣把他送回去。
爱情的藤蔓可以越过任何篱笆。
25岁这年,个性强悍外向的桑花,成功把自己嫁给了内向秀气的维修大哥。
婚后三年,儿女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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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照顾家庭,自打孩子出生,桑花就办了辆电动三轮车,开始走街串巷收废品。
城市规划一日便利一日,周围封闭式小区越来越多。
桑花与时渐进。她给大爷大妈或者学校工厂之类的单位发名片,有废品要卖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她开价高人爽气,颇受欢迎。
所以出现了本文开头一幕,大叔给她打了电话,有东西要卖给她,才会站在路边等她,我错怪他们,还想入非非。
在遍地神佛漫天星斗的开放型城市,桑花只能算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可不管小人物大人物,谁都说不清,谁比谁更幸福。
2019年考试季,桑花和维修大哥的儿子提前通过一所重点高中的笔试面试,被录取了。
无独有偶,他们家的小女儿,自己拿着小学五年半的三好学生奖状,也一举通过面试,被一家重点初中提前录取。
双喜临门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所有认识桑花的人都激动得心湖澎湃。
这个收废品的女人,这些年,她真是太不容易啦。
我们小区好多老头老太都记得,有次她把电动三轮车骑翻了,人被罩在下面,他们好不容易把她弄出来。她面色铁青,出气比进气还多。可是第二天,她又生龙活虎骑着三轮车出来招摇了。有人劝她休息,她不答应,两个小孩都大啦,得挣学费啊。
有次我在路上遇见她拼命掉眼泪,就多嘴问了一句怎么啦?她泪雨纷飞口水四溅,儿子把同学牙齿打掉了,不知人家要他们怎么赔,她难受得三顿没吃饭啦。
我妹阿二跟她是好友,就因为曾经她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或者眼瞎,来收废品的时候夸了阿二一句:“我看来看去,这幢楼你长得最好看。”
女人的友谊来得就像龙卷风,阿二立即就很喜欢她,送她旧衣服,送之前又是洗又是泡,还要熨得直直平平。
人这一生,各自下雪,各人皎洁。时间这个旁观者,它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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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报应”?
就如同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你用手拍桌子,你越用力,你的手越疼。
“拍”就是“报”。即作用力。
“疼”,就是“应”。即反作用力。
你的一言一行,就叫“报”,也叫作用力。有报,就一定有“应”,也就是一定会有反作用力在前面等着你。
咱再回头聊聊丧尽天良的老桑家吧。
当年当太子养的弟弟桑果,1980年出生的人,目前仍单身,高中学历。他完美继承了老桑和桑太的所有特长,视**和赌为命,时常混得吃完上顿没下顿。
桑花一开始还会接济他。他啃姐啃得特欢快,赌输了来找姐姐要,没钱吃饭了也找姐姐要,发展到后来他干脆将嫖过的失足女郎带来姐姐家要嫖资。
桑花在弟弟身上看不到希望,选择搬家远离。
对此,老桑夫妇很有意见。他们认为桑花有义务接济弟弟,毕竟是弟弟呀,是他们的儿子呀,未来要继承老桑家皇位的呀。
桑太甚至打电话纠缠桑花,“你不管你弟弟,那么你还有什么资格脸面回娘家?要知道,就算你将来死了,按照风俗,还得娘家人往你棺材里填把米你才能下葬呢,没有娘家人,你死都不得安生。”或者,“我知道我这辈子对不起你。但不准你恨我,你恨我,我也不会改的!”
老桑做得更妙,他在老家给已婚已育的桑花物色了个新老公,据说非常富有。他来电话劝桑花抛夫弃子回家见见这个大富翁,尽快把婚事定下来,等定下来之后,他好请大富翁给桑果安排个像样点的工作。
此类糟心事一箩筐。桑花开始还费口舌跟他们吵,把自己吵到几乎怀疑人生,忧郁不已。后来不堪其扰,断尾求生,直接转了户口换了电话号码。
她甚至认真嘱咐维修大哥,哪天我挂了,不必通知我娘家。不需要娘家人往棺材里放米,不需要兄弟扶棺。谁都不欠,谁都不见。一把火烧了之后,把我撒进大海。
哀莫大于心死,除了每年请人转交两千块给老桑夫妇,她跟他们没有任何沟通往来。
与其每天都要陪几个不认真生活的人纠结是非、有无、来去、对错、你我……弄得心神不宁,不如一别两宽。
闹剧已终,余生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