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十八篇

第156章 文學(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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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由作《東坡墓誌》,字近七千,而散漫冗碎,不能收束。晦庵作《韓魏公誌》,文成四萬,亦不能收束。持較《史》、《漢》千餘字之《李斯列傳》,七八千字之《項羽本紀》,皆收束得住,不可同年而語矣。後人無作長篇之力量,則不能不學韓、柳之短篇,以求收束得住。所謂起伏照應之法。凡為作長篇不易收束而設也(此法宋人罕言,明人乃常言爾)。是故即論單篇獨行之作,亦古今人不相及矣。

後世史須官修,不許私撰。學成班馬,技等屠龍。唯子書無妨私作,然自宋至今,載筆之士,率留意獨行之文,不尚著作。理學之士,創為語錄,有意子部,而文采不足。餘皆單篇孤行,未有巨製,豈不以屠龍之技為不足學耶?今吳江有寶帶橋,綿亙半裏,列洞七十,傳為胡元時造。福建泉州有萬安橋,長及二裏,傳為蔡襄所造。此皆絕技,後人更無傳者。何者?師不以傳之弟子,弟子亦不願受之於師,以學而無所可用也。著作之文,每下愈況,亦猶此矣。

駢散之分

駢文散文各有體要。

駢文、散文,各有短長。言宜單者,不能使之偶。語合偶者,不能使之單。《周禮》、《儀禮》,同出周公,而《周禮》為偶,《儀禮》則單。蓋設官分職,種別類殊,不偶則頭緒不清,入門上階,一人所獨,為偶則語必冗繁。又《文言》、《春秋》,同出孔子,《文言》為偶,《春秋》則單。以陰陽剛柔,非偶不行,年經月緯,非單莫屬也。同是一人之作,而不同若此,則所謂辭尚體要矣。

駢、散之分,實始於唐,古無是也。晉宋兩代,駢已盛行。然屬對自然,不尚工切。晉人作文,好為迅速。《蘭亭序》醉後之作,文不加點,即其例也。昭明《文選》則以沉思翰藻為主,《蘭亭》速成,乖於沉思,文采不豔,又異翰藻,是故屏而弗錄。然魏晉佳論,譬如淵海,華美精辯,各自擅場。但取華美,而棄精辯,一偏之見,豈為允當,顧《文選》所收對偶之文,猶末極其工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