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十八篇

第172章 說文解字序(7)

字體:16+-

且許氏書本與小學不同,其書可觀不可讀,於《史籀》、《倉頡》外別樹一幟,故論小學之正,仍以《史篇》、《倉頡篇》為合。唯解明古書,非《說文》不可。其書至今不廢,而《史籀》、《倉頡》,不存於今者,人謂《急就》以寫章草,許書以刻印章,故皆得保存。恐亦未然。《倉頡篇》亦可刻印,何以被廢哉?許書所以不廢者,人之求智,不肯自域。識字之後,進而明其構造,不得不求之於此,此所以傳習至今也。

今人反對許書者,多以鍾鼎、骨甲為辭,不知叔重去古、籀通行之時,僅二三百年,師師傳授,信而有征。而鍾鼎文字,近代最先講解者為歐陽永叔之《集古錄》。歐陽於篆書未能精理,楊南仲、章友直、劉原父助之成書。楊識小篆,嘉祐石經,即其手書。然許書以外之古字,斷斷不能盡識。章亦略明小學,許書之外,究亦無從知也。劉於文字之學本竦。

以此言之,《集古錄》之所釋其字未見《說文》者,皆不可據。其後呂大臨《考古圖》、《宣和博古圖》、王俅《嘯堂集古錄》,皆宋人集錄鍾鼎完具之書。然其解釋文字,大氐望氣而知,如今人看油畫然。筆畫多少,不暇問也。清人略變其法,往往以六書分析,要亦無所依據。夫字必先識音義而後可解以六書,非先講六書構造,然後識其音義也。許書次第,先釋字義,次言從某從某,明構造須在識字義後。如不識字義,先以六書解之,以此作彼,何嚐不可?且如元訓始也,從一從兀聲,今若未識其字,改雲從二從人,與仁同意,亦何不可?就使竟以元為仁字,亦何不可哉?

患從串聲,董仲舒《春秋繁露》謂一中為忠,二中為患。仲舒不識串字,以為二中。凡先言六書構造而後定其字義者,皆此類也。故憑六書以識字,或為甲,或為乙,人各不同,病如摸象。此講鍾鼎者所以自宋至今二三十家無一同也。求學之士,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得強不知以為知。如學外國語然,設無傳授,何從而知之乎?金石刻畫,本美術之事,筆畫不必審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