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所以刪九德之歌者,蓋水、火、金、木、土、穀,皆詠物之作,與“道性情”之旨不合,故刪之也。季劄觀周樂,不及賦、比、興,賦本不可歌,比、興被刪之故,則今不可知。墨子言:“誦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夫可弦必可歌,舞雖有節奏,恐未必可歌,誦則不歌也。由此可知,詩不僅三百,依墨子之言,亦有千二百矣。要之詩不但取其意義,又必取其音節,故可存者少耳。
《書》之篇數,據揚子《法言》稱“昔之說《書》者序以百”,《藝文誌》亦雲“凡百篇”。“百篇”者,孔子所刪定者也。其後伏生傳二十九篇(據《書序》則分為三十四篇),壁中得五十八篇。由今觀之,《書》在孔子刪定之前已有亡佚者。
楚靈王之左史,通三墳、五典、八索、九丘。今《三墳》不傳,《五典》僅存其二。楚靈王時,孔子年已二十餘,至刪《書》時而僅著《堯典》、《舜典》二篇,蓋其餘本已佚矣。若依百篇計之,虞、夏、商、周凡四代,如商、周各四十篇,虞、夏亦當有二十篇。今夏書最少,《禹貢》猶不能謂為夏書。真為夏書者,僅《甘誓》、《五子之歌》、《胤征》三篇而已。
《胤征》之後,《左傳》載魏絳述後羿、寒浞事,伍員述少康中興事,皆《尚書》所無。魏絳在孔子前,而伍員與孔子同時,二子何以知之?必當時別有記載,而本文則已亡也。此亦未刪而已佚之證也。至如周代封國必有命(如近代之冊命),封康叔有《康誥》,而封伯禽、封唐叔,左氏皆載其篇名,《書序》則不錄。且魯為孔子父母之邦,無不知其封誥之理。所以不錄者,殆以周封諸侯甚多,不得篇篇而登之,亦唯擇其要者耳。否則將如私家譜牒所錄誥命,人且厭觀之矣。《康誥》事涉重要,故錄之,其餘則不錄,此刪書之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