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則《儀禮》不易誦習,故高堂生僅傳十七篇(高堂生必讀熟方能傳也)。《周禮》在孟子時已不傳,而荀子則多引之(荀子學博,遠過孟子,故能引之),然全書不可見。至漢河間獻王乃得全書,猶缺《冬官》一篇,以《考工記》補之。《尚書》本百篇,伏生壁藏之,亂後求得二十九篇,至魯恭王壞孔子宅,又得五十八篇,孔安國傳之,謂之古文。此秦火後《六經》重出之大概也。
經今、古文之別有二:一,文字之不同;二,典章製度與事實之不同。何謂文字之不同?譬如《尚書》,古文篇數多,今文篇數少,今古文所同有者,文字又各殊異,其後愈說愈歧。此非伏生之過,由歐陽、大、小、夏侯三家立於學官,博士抱殘守缺,強不知以為知,故愈說而愈歧也。古文《尚書》,孔安國傳之太史公,太史公以之參考他書,以故不但文字不同,事實亦不同矣(今文家不肯參考他書,古文家不然,太史公采《逸周書》可證也)。
何謂典章製度之不同?如《周禮》本無今文,一代典章製度,於是大備。可見七國以來傳說之語,都可不信。如“封建”一事,《周禮》謂公五百裏、侯皆四百裏、伯三百裏、子二百裏、男百裏。而孟子乃謂公侯皆方百裏、伯七十裏、子、男五十裏,與《周禮》不合。此當依《周禮》,不當依《孟子》,以《孟子》所稱乃傳聞之辭也。漢初人不知《周禮》,文帝時命博士撰王製,即用《孟子》之說,以未見《周禮》故。此典章製度之不同也。
何謂事實之不同?如《春秋左傳》為古文,《公羊》、《轂梁》為今文。《轂梁》稱申公所傳、《公羊》稱胡毋生所傳,二家皆師弟問答之語。《公羊》至胡毋生始著竹帛,《轂梁》則著錄不知在何時。今三傳不但經文有異,即事實亦不同,例亦不同。劉歆以為左氏親見夫子,好惡與聖人不同;而公羊、轂梁在七十子之後。傳聞之與親見之,其詳略不同。以故,若論事實,自當信《左氏》,不當信《公》、《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