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泰自選集:歲月留聲

第16章 少年遊 (16)

字體:16+-

這樣的勞動強度絕大多數人都是竭盡全力去幹,超額完成定額的。夏天,白花花的太陽曬著,地麵溫度在四十度以上。冬天西北風怒吼,穿著單褂還要汗流浹背,可是手都被凍皴裂了。最初挖沙子隻是幾個強壯的男同學在這裏幹,夏天每人隻穿三角褲衩,後來有個女同學也來篩石子,弄得我們很狼狽。又如秋天的割草,定額是三百多斤(隨著季節略有差別),但是年輕人具有爭強好勝的本性,何況,每天都在小組內公布每個人的成績呢?於是,個個爭先,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工了,太陽下山才回來。有人創造了一千斤的成績,這就是郵電學院的向如玉(從這位老兄的名字,讀者想象他一定很纖秀,那您就錯了。他是位壯如牛粗如郵筒一樣的宜興漢子),管理組鼓勵大家向他學。有一次我割了八百多斤,當我把最後一捆草從果樹行間扛出來以後,真是筋疲力盡了。天已經黑了,我想在草上歇一下再裝車,沒有想到往草捆上一坐便什麽都不知道了,當我一睜眼睛時,天已經大亮了,陽光刺花了眼。其他如扛二百斤的麻包上囤,搭五六百斤的石頭作地基,為果樹擴坑換土,三伏天耪玉米,同這些相比,又悶又熱、又剌又咬(這時玉米葉子極鋒利,地裏蚊子極多)、又苦又累就都算不了什麽了。

最苦最累的是夏秋之交,因為許多活都要搶季節,如果實的采摘、莊稼的收獲、儲備青貯飼料、割草等等都是累活。此時白天幹了一天活,已經筋疲力盡,可是睡覺時,蚊子又極活躍。“反動學生”中有蚊帳的同學不多(當時買蚊帳要布票)。許多人采取的辦法是睡覺前到抽水的電井池子裏坐上十分鍾,剛剛從一二百米的地下抽出的水隻有十多度,澆在身上透心涼,等涼透了回到屋裏蒙上被單倒頭大睡,待睡熟了,即使有蚊子也咬不醒了。這種做法使一些人得了風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