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些看來,我們可以見到這“鐵的生客”在西班牙是遇到了多麽冷漠的款待,多麽頑強的抵抗。那些生野的西班牙人寧可讓自己深閉在他們的家園裏(真的,西班牙是一個大園林),親切地,沉默地看著那些熟稔的花開出來又凋謝,看著那些祖先所撫摩過的遺物漸漸地塗上了歲月底色澤;而對於一切不速之客,他們都懷著一種隱隱的憎恨。
現在,在我麵前的這條從法蘭西西班牙的邊境到馬德裏去的鐵路,是什麽時候完成的呢?這個文獻我一時找不到。我所知道的是,一直到一八六○年為止,這條路線還沒有完工。一八五九年,阿爾都羅·馬爾高阿爾都(Arturo Marcoartú)在他替《一八六○閏年“伊倍裏亞”政治文藝年鑒》所寫的那篇關於鐵路的文章中,這樣地告訴我們:在一八五九年終,北方鐵路公司已有六五○基羅米突的鐵路正在築造中;沒有動工的尚有七十三基羅米突。
在我前麵,兩條平行的鐵軌在清晨的太陽下閃著光,一直延伸出去,然後在天涯消隱了。現在,西班牙已不再拒絕這“鐵的生客”了。它翻過了西班牙的重重的山巒,馳過了它的廣闊的平原,跨過它的潺湲的溪澗,湛湛的江河,披拂著它的曉霧暮靄,掠過它的鬆樹的針,白楊的葉,橙樹的花,噴著濃厚的黑煙,發著刺耳的汽笛聲,隆隆的車輪聲,每日地,在整個西班牙驟急地馳騁著了。沉在夢想中的西班牙人,你們感到有點輕微的悵惘嗎,你們感到有點輕微的惋惜嗎?
而我,一個東方古國的夢想者,我就要跟著這“鐵的生客”,懷著進香者一般虔誠的心,到這夢想的國土中來巡禮了。生野的西班牙人,生野的西班牙土地,不要對我有什麽顧慮吧。我隻不過來謙卑地、小心地、靜默地分一點你們的太陽,你們的夢,你們的悵惘和你們的惋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