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雨霁天晴,万里无云。第一缕阳光将挂满水珠的荆棘丛照得晶莹耀眼。它照在散布于荆棘丛之间的小水坑上,照在浑身湿透的牛群和仍在滴水的马匹身上。
考尔在牛群前方视察了情况后,心情平静下来。除非有人被雷电击毙,否则他们就算安全度过了这场暴风雨。牛群已走得筋疲力尽,眼下变得非常温顺。狄兹到各处查看去了。稀汤、杰斯帕和织针看守着东边两三公里外的另一群牛。篷车掉进了河沟,大家一同过去用绳子将它拉了出来。人们往外拉车时,博利瓦怎么也不肯离开车座。大嘴唇也下来帮忙推车,结果弄成个泥人儿,连下嘴唇都糊满了泥。
纽特万万没有想到,天亮时他居然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牛群尾部。但他疲劳过度,连高兴也顾不得了,只想躺下睡一觉。他在马背上坐着打了几次盹儿,耗子也累得懒懒地走着。
狄兹报告,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只是缺了古斯先生。他曾和牛群大部队在一起,现在却不知去向。
“他可能去咖啡店吃早饭了。”盘子波吉特说,“要么就是到圣安东尼奥刮胡子去了。”
“他可能去看杰克了。”狄兹说,“要我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考尔说,“我想尽快过河,古斯在场方便一些。”
“这可算不上什么河。”盘子说,“要是有匹长腿马,我就能蹦过去。”
考尔问他总共丢失了多少头牛,盘子说顶多二十五头。
“得了吧,你差点儿把我都丢了。”大家围在篷车旁边时,杰斯帕·范特说道。博利瓦在雨布下存了些干柴,但由于饭食准备得太慢,难以满足大家的要求。
杰斯帕说:“我真累坏啦,一个星期内什么也干不成了。”
“你什么时候干过活儿?”盘子问。他心情很好。只要他的本领得到承认——像这次一样,人人都认为他本事不小——他的情绪就会好起来。他努力将牛群大部队从最可怕的荆棘丛处赶开,而不使牛群走散,连考尔队长都表示了赞许。
只有一个牛仔在紧急关头没能出力,那就是肖恩·奥布赖恩。暴风雨来临时,他徒步找他的夜班马去了。他的套马技术可笑得很,通常纽特在场时会替他套,而这一次纽特不在跟前。斯佩特尔兄弟负责坐骑。他们唯恐肖恩那蹩脚的套马术会将整群马搅散,于是比尔给他套了一匹,但那匹马不能骑。肖恩骑上去,一下子就被扔了下来,马群一散,那匹马也跟着跑掉了。肖恩不得不在篷车里待了一夜。比起他的名声来,他更担心自己的命。博利瓦明确地告诉肖恩,他不喜欢别人搭车。
早饭前,大部分牛仔都将衬衫脱下来,搁在树丛上晾晒,还有几个把裤子也脱了下来,当然,这只限于那几个穿着长**的。只有少数几个人的替换衣服是用油布包着的,盘子波吉特便是一个,所以没多久他就换上了干衣裤。这一行动也多少使其他成员领略到了他的权威。
“你们这帮人看起来就像他妈的一群落汤鸡。”他说。
老实说,这帮人马的样子也确实不怎么好看,虽说纽特绝不会用“落汤鸡”这个词。大部分人的脸、脖子和手都晒得黝黑,身上那些太阳晒不到的部分则很白皙。伯特·博罗姆脱了衬衫后样子最古怪——挺着肥大的肚子,肚子上长长的卷毛一直长到裤子里。
豌豆眼身穿一件连衣**,到处走着。这件内衣他穿了好几年。他把刀和枪都挎在内衣上,以防万一。
“没必要晒那么干,”他指出,“等一会儿就要过河了。”
“我还不如趁早过去呢。”织针说,“我过河多次了,每次都挺幸运的。”
“我也喜欢过河——也许我能洗个澡。”大嘴唇说,“浑身是泥,都没法儿干活儿了。”
“那不是河,只是条小溪。”盘子说,“上次我过去的时候,根本没把它放在心上。”
“要是有五六个漂亮姑娘骑在你头上,你就放在心上了。”杰斯帕说。
“这不过是好些河里的一条。”伯特说,“你们说从这儿到黄石河,中间还有多少条河?”
这一问题引起了大家的一番争吵,因为刚刚数出个准确的河流数来,又有人说出一条小溪的名字,于是大家便讨论该不该把它也算进去。
瑞尼兄弟正在篷车下睡觉。他们俩一下马,便像两块石头一样躺倒在地,全然不顾身上的衣服有多湿,累得甚至连饭都不想吃了。瑞尼兄弟喜欢睡觉,斯佩特尔兄弟则恰恰相反,一夜的紧张好像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影响,他们仍像往常一样在一边坐着。
“我愿意听他们说话,这样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肖恩说。斯佩特尔兄弟的沉默使他心中不安。
奥古斯塔斯还没有回来,考尔大为不满。豌豆眼说,天亮后他见奥古斯塔斯骑马朝东走了,他显然安然无恙。考尔注意到站在五十米外的那头得克萨斯公牛,它正盯着在牧豆树丛中到处乱拱的那两头猪。它们想拱出只地鼠或一条响尾蛇什么的。公牛朝它们走近了些,但两头猪没理它。
织针纳尔逊害怕这头牛,一看见它,便过去把步枪从马鞍袋里掏出来。“它要是冲着我过来,我就打它。”他说,“要是它不让我安生,它就别想活着过黄石河。”
大嘴唇也不喜欢这头牛。只要见它离近了,他便往篷车上爬。
“它不会来惹咱们。”考尔说。其实,它会不会惹他们,他也没把握。
“哼,他顶过织针。”杰斯帕说,“织针只好赶紧逃命,连撒尿都顾不上。”
说到这儿,大伙儿都笑了,只有织针纳尔逊没笑。他边吃东西边把枪靠在篷车轮子上。
公牛还在盯着那两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