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鸽:全三册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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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丽娜没有发现那个人过来了,她当时还没睡着,也没有想睡的意思。她想的是杰克什么时候回来。他喜欢打牌,但他更喜欢他的那东西,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就在这时,蓝鸭站到了她面前,手里握着长枪,像拿了把玩具枪一样,而在这以前她没有听见脚步声,也没有预料到任何危险。她抬起头,看见他的腿和那支枪。当时,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看不清他的脸。

一股凉气透过她的身体。她知道没有去考尔的营地是个错误,她甚至把那个孩子也打发走了。她本应离开这里,但是她荒唐地认为杰克会回来,而一旦他回来,就会吓跑土匪。

“走吧。”蓝鸭说。

他已经把她的马牵了过来,可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听见。罗丽娜惊恐万状,心想自己恐怕不会走了。她不想看那个人,她想干脆逃跑,让那个人把她打死算了。他的声音是她听到的最可怕的,低沉得如同她每天晚上听到的那头公牛的吼声一样,不同的是,他的声音里隐伏着死亡。

她看了一会儿她的铺盖,刚才梳头时用的那个小木匣子还在那里。那个人将她推到马跟前。

“不,谢谢,咱们要轻装赶路。”他说。

她双腿颤抖着爬上了马,这时她感觉他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他用生牛皮绳将她的一只脚踝与马镫绑在一起,又转到另一边将那只脚也绑住。

“我看这样你就掉不下来了。”说完,他过去牵骡子。

随后他们就上路了。她的那匹马被一根短绳子系在他的马上。她听见从西边牛群营地那里传来的呼喊声和牛群惊逃的蹄声。转眼间他们便混进了狂奔的牛群里。罗丽娜吓得两眼紧闭,她能感觉到牛身上的热气。后来,他们脱离了牛群。她睁开眼,希望看见奥古斯塔斯或别的牛仔,任何一个人都能帮她的忙,但是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牛群奔跑的声音消失后,罗丽娜失去了一切希望。她让一个人劫走了,奥古斯塔斯说这个人很坏。他让马迅疾跑了起来,罗丽娜觉得他们似乎会永不停止地像这样跑下去。蓝鸭既不往后看,也不说话。开始时她只顾害怕,虽然也多少有点儿生杰克的气,怨他导致了这一切。她知道她自己的错误与杰克的一样大,但很快便不再考虑谁是谁非了。她明白她的处境与死了是一样的,她永远也到不了她日夜盼望着要去的地方——旧金山。后来连这一想法也消失了,死亡也变得无所谓,她太累了。她从来没有这样艰苦地骑过马。天亮前,她一心盼着停下来,但她清楚,他们一旦停下来,就会有更糟的事发生。但此时此刻,即使会发生不测,停下来也值得。

当他们真的在微弱的晨曦中停下来时,仅仅逗留了五分钟。一夜间他们蹚过了不少溪流,她的腿湿了好几次。在一条不足一米五宽的小溪里,他饮了饮马。他把罗丽娜的双脚解开,示意她下来。她四肢无力,浑身麻木,下来时几乎要跌倒。溪底黑乎乎的,但周围的山岗上已有了光亮。她站在马旁,用手扶着马镫,直至两条腿恢复知觉。马喝水时,蓝鸭解开裤子撒了泡尿。

“想尿就尿吧。”他看也不看地对她说。

罗丽娜解不了手,她吓坏了。当时连喝水都没有想起来,后来她后悔极了。蓝鸭喝完水又示意她上马,并很快绑住了她的脚。天亮时,他们又上路了。起初,天明给她带来了希望。杰克或其他什么人可能正骑马追来。他们也许会路过一个城镇或农场,这样就会有人发现她被人劫走了。

然而,他们骑过的地方一片荒芜——除了石头山和石头岗,便是万里无云的炽热天空。她那愚蠢的盼望已被茫然无望所代替。蓝鸭从不往后看,他好像把马骑进了他能找到的最荒芜的地带,但他一点儿也不肯减速。

天气越来越热。她嗓子冒烟,这时才痛苦地想起她站在小溪边时竟然连口水都没有喝。她仍记得小溪的水流过石头发出的潺潺声响。有时候这一幻象打扰着她,但更多的时候她疲倦得什么也记不得。她想,这样整天跑下去,她的马非累死不可。他们仍在骑马疾驰。她时不时地后悔在溪边时没有解手,那时她太恐慌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经过了一条又一条溪流,可是那个人都没有停下,只是一直往前骑着。解手的需求也给她造成了痛苦,这一痛苦与干渴、疲惫交织在一起,直至她分不清哪一件更厉害。忽然她觉得裤子湿了,大腿蜇得发痛——她刚才打盹儿时尿了,由于与马鞍不断地摩擦,大腿已经开始脱皮。但比起口渴,疼痛倒是次要的。下午,太阳火辣辣的,她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就像刚在河里游过泳一样。她觉得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不得不向那个人讨水喝了。她的嘴唇已干裂,汗水淌到上面,蜇得钻心地疼。她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至少汗水是湿的,让舌头得到哪怕瞬间的湿润也好。她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口渴过,也从来没想过口渴会是这般痛苦难熬。最可怕的时刻是他们蹚水的时候。他们蹚过了无数条小溪,每次过小溪时,她只能眼巴巴地瞅着那清澈诱人的水,真想求他停下来。当他们涉过一条较深的小河时,她弯下腰去,企图用手摸水。但是,尽管水在马肚子下四处飞溅,她却怎么也够不着。她哭了,汗水与泪水夹杂在一起。骄阳下,她的头阵阵悸痛,时常一连几分钟失去知觉。她觉得她简直活不下去了。如果那个人把她带到了他想带她去的什么地方,发现她已经死了,这对他来说该是个多大的玩笑。她的死亡对他不会有任何好处。

然而她没有死,只是越来越渴。舌头也开始和她过不去,因为舌头好像占据了整个口腔。当她用它舔汗水时,她感到舌头大得就像巴掌一样。

然而,就在梦想着水的时候,她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在一条相当宽的溪流边停了下来,蓝鸭正在给她松脚踝上的绳子。

“你尿裤子了。”他说。

罗丽娜已顾不得他说什么。她的腿已经无法行走,对水的强烈渴求驱使她向溪水爬去,裤子与胳膊全沾上了泥。她怎么也喝不快——往嘴里送水时鼻子里也进了水。她正喝着,蓝鸭来到她身边,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拉了起来。

“不要喝得太快,”他说,“会呛死你。”

后来,他把她的头按进水里,不让她动。罗丽娜想,他要溺死她,便抓住他的脚挣扎,但是后来才明白他只是想让她洗个澡,因为他随后就回到马旁边去了。罗丽娜坐在水里,衣裳湿了她也不管。她一直喝到再也喝不下为止。蓝鸭给两匹马卸下鞍,由它们下到河里去喝水。

她走出水面时,蓝鸭正在一棵树下坐着嚼牛肉干。他又从鞍袋里摸出一块给了她。罗丽娜不觉得饿,但她想起当天早晨她也并不感到渴时,便接过了那块牛肉干。

“歇一会儿,天黑了再走。”他说。

她看了看太阳,已经不高了,休息的时间不会太长。她一点儿一点儿地啃着牛肉干,肉硬得咬都咬不动。她走到河边的一棵小树的阴凉里坐了下来。

蓝鸭将马拴好,走过来看看她,漫不经心地说:“要是想逃跑,我有办法处置你。我会在你的肚子上挖个洞,把肠子都掏出来,缠到树枝上,然后把你拖出一二十米并捆住,你就可以看着土狼吃你的肠子了。”

他走回去,躺在一棵树下,把鞍袋放好当枕头,很快便睡熟了。

罗丽娜累得连对她的恐吓也不觉得害怕了。她不打算逃跑,不愿让他得到在她肚子上挖洞的借口,但她确实以为这一次非死不可了。她觉得她会按这个科曼切人的方式死去,她活不到被分尸或被土狼吃掉的那个时候了。她想,一旦他来动她,她将必死无疑。她已心力交瘁,对一切都无所谓了。头脑里所想的唯一的事是当初她应该与夏威尔结婚。他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在许多方面他并不比其他的男人坏。可是她毅然跟着杰克骑马走了,而这三个星期以来,杰克根本没有照顾她。杰克可能还在奥斯汀打牌呢。她并不特别责怪他,因为打牌必然会葬送人的事业。

蓝鸭把她摇醒时,她觉得睡了不过一分钟。傍晚了,太阳已西沉。

“上马吧,”他说,“别错过晚上的凉爽。”

他们又骑了整整一个晚上。罗丽娜在马上睡着了,如果不是因为两个脚踝都绑在马镫上,她很有可能会摔下去。东方发白时,他又在一条小河边让她下了马。这一次,她和他一样,又解手又喝水。整整一天,他们骑马走在空****的旷野里,没见到一个骑马人,没有城镇,连只动物也没见到。她注意到唯一的变化是树木渐渐稀少了。极度的疲惫使她恨不得死去,因为死亡意味着这一切的终结。她想睡觉的愿望比过去想要任何东西的愿望都更加强烈。白天,太阳一直晒着,她打盹儿时,汗水凝滞在眼皮上;醒过来时,便淌湿了她的脸。

蓝鸭对她没有任何兴趣,因而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劫她。从早到晚,他始终不向后看一眼。停下来时,他替她解开绳子,上马后又将她绑上。有一次,在一条很浅的小溪里喝水时,她的手滑了一下,鼻子上沾了泥,她的模样似乎把他逗乐了。

“猴子约翰会喜欢你的黄头发的,”他说,“他看见你的头发就会跟你结婚。”

后来,他帮她上马时,又一次提到了她的头发。

“可惜我的部落没了,”他说,“早几年的话,我一定会把你的头皮剥下来。我会弄到一捆长着你这种头发的头皮。”

他举起手,用指头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我希望那个老浑蛋保安队员快点儿来,”他说,“他还欠我几条命呢。”

“古斯吗?”她说,“古斯不会来的,我不是他的人。”

“他来了。”蓝鸭说,“我不知道他来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可他来了。我真应该把你的肠子挖出来,把你扔在这里,让他来埋秃鹫和野兽吃剩的碎尸。”

罗丽娜没有看他,怕他真要那么干。

“我只对伙计们说,我要给他们带个女人回去,”他说,“我想他们不会料到我能找到像你这样的。他们看见你,就会把他们的大部分钱给我,外加所有的牛皮。”

那天,她的母马垮了,它累得越来越频繁地踉跄起来,它的头终于在下午的热浪中垂了下去,停住不走了。

“谁要挑这匹马,一定是打算骑着它去教堂。”蓝鸭说。他解开罗丽娜的脚,让她骑上骡子,抛下那匹母马走了。骡子也只走了一天,它走不动时,蓝鸭让她也骑到那匹高大的栗色马上,坐在他后面。那匹马即使不愿意,也无所表示。罗丽娜紧握鞍带,避免接触蓝鸭,其实他根本没有理会她。

坐在他身后,她发现了原来没有见到的东西——一条白项链。项链由骨头制成。经过仔细打量,她才意识到它是用人的指骨做成的。

当天傍晚,他们停下来时,蓝鸭看见她用眼睛瞥他的项链,便狞笑起来。他那副样子马上使她联想到死亡。

“把戒指弄下来最容易了,”他说,“把手指掰下来就成了。如果你知道怎么掰,掰起来比撅小木棍还容易。”

晚上,他把她的手和脚都绑上,便骑马离开了。罗丽娜没有说话,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也许想把她扔在这里喂秃鹫,但她宁可死也不愿说使他生气的话。她也不试图为自己松绑,因为她怕他在一边盯着看她是不是打算逃走。她睡着了,醒来时,他正在解绑她的绳子,旁边又多了一匹马。

“算不上匹马,只要能走上一天就行。”他说。

这匹马没有鞍,他事先不愿费事把那匹快死的骡子的鞍取下来。他用一根绳子从马肚子下边穿过来,把她的脚绑住。

她原来觉得,坐在马鞍上很辛苦,但是她很快便发觉坐在马鞍上可太舒服了。她在裸马背上不住地往两边滑来滑去,不得不揪住马鬃,以防掉下去。蓝鸭一如既往地骑马前行,很少向后看一眼。入夜后,她累得很,却不能打盹儿。尽管她紧抓马鬃,有几次还是差点儿滑下去。她想,若是滑下去,因为脚被绑着,她刚巧掉在马肚子底下,会被马踢死。马的背很窄,走路也不平稳,她无论怎么坐也免不了硌得疼。离天亮还早,但她想,如果他们不停下来,她很有可能被切成两半。

她并没有被切成两半,但她的手因紧揪马鬃而刺扎般疼痛。每一分钟,她都觉得她坚持不住了,干脆让自己滑到马肚子下面算了,因为既然已落到蓝鸭手里,活下去也没有意思。

在一条小溪边,他把她解了下来。她踉踉跄跄地急忙跳进水里狂饮起来,全然不顾湿与泥。他再次递给她一块牛肉干。上马时她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不得不揪住马鬃爬上去。蓝鸭什么忙也不帮,又把她的脚绑了起来,尽管她已没有逃跑的精力。她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她连走都走不动了,为什么还要绑?

地面平坦了些,草也长得比她见过的都高,她抬起头来将汗水从眼眉上甩掉时,看得也比以前远得多。腾升的热浪在草地上空闪动,有一次她抬头看见远处好像有一棵大树,但当她再次朝前看时,树消失了。

蓝鸭在深草中骑着,既不放慢速度,也不回头看。她感到在她的恐惧中,仇恨在膨胀。就算她摔下马,恐怕他也不肯停下来。他一心想着把她交给他的手下人,根本不考虑她的痛苦与劳累。他一开始就没有想着把她的马鞍留下来,连鞍毯也不给她拿着,否则鞍毯也能防止她被坚硬的马背硌伤。她觉得现在的心绪与她想枪杀汀克斯利时差不多,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杀死这个人,为她在这段时间里经受的这些痛苦报仇。

离日落还早,他们来到一处宽宽的河床,广阔的红色沙质河**蜿蜒着一条细带状的浑黄水流。

“跟着我这匹马的蹄印走,”蓝鸭说,“不然你会陷下去。”

就在他催马朝河滩上走时,突然勒住了马。罗丽娜看见河对岸有四个骑马人正望着他们。

“是厄莫克和他的三个手下。”蓝鸭说,“我看他们是出来剥头皮的。”

一见那几个骑马人,罗丽娜全身都凉透了。杰克说过,从原部落逃出来的印第安人,大部分是叛逆者。他瞧不起这些人,他说他从前与他们打过交道,还能对付他们。但是,这里出现了这些叛逆者,他却在奥斯汀打牌。

她想拨转马头逃之夭夭,尽管这样做无济于事,然而就在她吓得直冒冷汗时,蓝鸭转过身来抓住了她那匹马的马勒子,并把缰绳捆在他的马鞍角上。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蓝鸭时常往回走几米,找他认为可行的路。罗丽娜低着头,不想看河对岸那几个等着他们的人。

纵使蓝鸭小心谨慎,有两次他们还是走错了地方。他的马开始往下陷,紧跟着她的马也陷了下去。但每一次蓝鸭都猛地刺马肚子,使大栗色马向前冲几步,拔出腿来,然后把她的马也从沙里拉出来。其中一次马向前冲时,她被抛到了马脖子上。但是他们终于找到了坚实的河滩,马一路小跑,过了数米宽的棕黄色河水。

他们从河里上来后,那四个人便打马跑过来见他们。其中一个人手持一柄长矛,上面挑着几束头发。罗丽娜从未见过带发头皮,但她断定那些就是。它们大部分看上去又旧又脏,但其中一绺乌黑油亮,上面还带着血迹。这几个人都是全副武装的印第安人。

他们的头目就是拿着带发头皮的人,一脸桀骜不驯的神情,稀疏的小胡子挂在嘴角,像是从嘴里长出的毛。她只瞥了他们一眼,便再也不去看他们,因为他们不仅都在看她,而且目光不善。她知道她来到了野蛮的地方,而且孤立无援。她听见那个头目向蓝鸭说了些什么,然后将他们的马骑到她四周。有好几只手伸出来摸她的头发,拽她的头发。她能闻到他们的气味,能感觉到他们,但她始终不抬头,她不愿意看他们。这几个人的汗臭味叫她恶心。其中一个人被她的头发吸引,用力地拽,把她的头皮都拽疼了,那个人却发出了傻乎乎的笑声。他们紧紧地围住她,一时间她几乎昏厥过去。她从来没有到过如此野蛮的地方,连莫斯比的姐妹们关她的那个地窖也没有这里这么坏。

两个人下了马,走过来解她脚踝上的绳子。蓝鸭吹了声口哨。

“咱们走吧。”他说,“我想她能活到太阳下山。”

头目厄莫克——就是那个嘴角长着几根毛的人——又将她的脚绑上了。因为绑得太紧,生牛皮绳勒进了肉里。他抓住马勒了,一直牵着马走,其他三个人则紧紧跟在她后边。

看见这一景象,蓝鸭大笑起来。“看来他们一点儿也不愿意你逃走,”他说,“这一带很少见到年轻女人。”

罗丽娜真希望有个什么办法立即死去。如果能找出办法来,她一定死,但是被人家绑着,她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一直骑到太阳落山,西天泛红。这时,蓝鸭收住了缰绳,很快卸下了鞍鞯。

“好吧,厄莫克,”他说,“过去玩玩吧,月亮一出来就动身。”

他话音未落,那几个人就割断了她脚上的绳子,将她从马上拉了下来,连他们的马都来不及拴。罗丽娜再次睁了一下眼,穿过马腿看见了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傻笑的那个人叫喇叭,他比其他人的欲望少些,奸污她一次后,便到一边吹喇叭去了。他看着身边发生的事,不时发出怪诞的笑声。罗丽娜则盼着死亡降临,但她得到的不是死亡,而是四个男人。头目厄莫克占住她不放,其他几个人开始抱怨起来。她睁开眼睛寻找月亮,但月亮上来晚了,她只看见还停在她身边的那些马腿。蓝鸭不在,当他回来时,厄莫克又在她身上。

“走吧,”蓝鸭说,“该玩够了。”

厄莫克没理他。蓝鸭走过来朝他的脊背狠狠踢了一脚,连罗丽娜也随着那个印第安人滚翻起来。

“你当心点儿。”蓝鸭说。厄莫克站了起来,用手摸着脊背。

他们往她脚上绑绳子时,那个爱笑的喇叭又吹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