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后来能去妓院还是因为那场殴斗。盘子备好马便离开了,奥古斯塔斯把车装好后也开始往城外走。他把篷车掉转了个头,发现纽特和瑞尼兄弟正和豌豆眼说话,豌豆眼刚才在街的另一头理发,因而错过了那场殴斗。他头上擦的花露水太多,奥古斯塔斯离他三米远都能闻到。他与几个孩子正围在血迹斑斑的铁砧子四周,几个孩子正给他讲述那件事的经过。豌豆眼倒不显得特别惊讶。
“是的,他是个会打斗的好手,队长是。”他淡淡地说,“如果谁惹恼了他,他就用拳头对付。”
“用拳头?”本·瑞尼说,“他没用拳头,他用马把那个人撞到地上,然后趁他还在地上躺着的工夫,差点儿把他的脑袋踢掉。”
“嘿,那就是拳头,对队长来说就是。”豌豆眼说。
奥古斯塔斯把车停了下来。“你们几个孩子打算在这儿转转吗?”他问道。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那场架吓得他们差不多把原来的计划忘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计划太多。
“可是,这是我们见到城市的最后一次机会。”纽特说。他还以为古斯先生打算叫他们回去呢。
其实奥古斯塔斯没有那个意思。他口袋里有四枚十元的金币,本来想偷偷地分给这几个孩子,但是现在因为考尔已经离开了,也就没有必要偷偷地给了。他扔给纽特一枚,把另外三枚分给其他孩子。
“这是奖赏,”奥古斯塔斯说,“两囊空空就别想享受像这样的大城市生活。”
“妈的,你要是发钱,也给我来点儿,古斯。”豌豆眼说。
“不给,你把钱都花在剪头上了。”奥古斯塔斯说,“这几个孩子会把钱用到更好的地方。去北方之前,他们应该痛痛快快地玩一玩。”
他抖了抖缰绳,赶着车出了城,心想,这几个孩子还太年轻。年龄对他从来不重要,他只感到——如果有什么感受——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确实增长了不少本领。但是当他想到这几个孩子的时候,不由得心里酸溜溜的。无论他比他们能干多少,他也不再能与他们站在一起,准备首次去逛妓院了。女人的世界就要向他们开放。当然,如果奥加拉拉妓院的大门是他们不得不通过的地方,那么其中一些就会被吓得退回到安全的篷车及牛仔中间去,可是有些则不然。
几个孩子站在铁匠铺门前,谈论着奥古斯塔斯给他们的钱。转瞬间,他们过去所做的精打细算变得没有必要了。他们现在有了钱,这种感觉既令人心花怒放,又令人有点儿惶然。
“十块钱够找个妓女了吧,是吗?”本·瑞尼问豌豆眼。
“我从来没找过她们,不知道价钱。”豌豆眼说。他因为找了个错误的时间去剪头,误了那场打斗,心里懊恼不堪。
“你为什么不去,豌豆眼?”纽特问道。他感到奇怪,因为所有人都一窝蜂地拥进了妓院,连盘子都去了,据说他还爱着罗丽娜呢。然而豌豆眼没有为这一切触动,即使人们在篝火旁议论女人,他也保持沉默。豌豆眼是纽特的老朋友之一,因而了解一下豌豆眼对这件事的看法是至关重要的。
但是豌豆眼不太乐意跟他说这件事。“啊,大部分时间我都和篷车在一起。”他说。他根本没有回答纽特的问题。他们几个站在那里摆弄手中的钱,以使自己适应一下有钱花的滋味,这时,豌豆眼牵马过来,骑上便离开了。除了大嘴唇和爱尔兰人,帽子溪牧牛公司的人只有他们几个还在城里。
然而几个孩子的胆子都不够大,谁也不敢像盘子指的那样径直走上后楼梯。于是他们决定去找大嘴唇,人家说他是妓院的常客。
他们找到大嘴唇时,他正在一家酒吧门前站着,神情沮丧。“城里只有一架钢琴,还是坏的,”他说,“一个皮货商把它弄坏了。我骑了这么远赶来,结果连个音符都没听到。”
“你进妓院以后都做些什么?”吉米·瑞尼问道。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更多的失望了。
“哎呀,这个问题可真傻,”大嘴唇说,“就像公牛在母牛身上那样,你们要愿意,就在前边嘛。”
他的话非但没有把问题说清楚,反倒使事情更加复杂化了,至少对纽特说来是这么回事,他对找妓女的技术性活动了解得最少,现在大嘴唇又指出方法不止一个,这对没有任何经验的人来说毫无裨益。
“是的,不过,你一见面就问吗?”他问道,“我们想知道要花多少钱。”
“啊,一个娘儿们跟另一个娘儿们要的钱都不一样,或者说一个夫人跟另一个夫人。”大嘴唇说,“古斯有一次给了罗丽娜五十块钱。不过那太出格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又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了,而且是说给了孩子们听。孩子们在保守秘密方面是不可靠的。
“我不该对你们说,”他说,“古斯说,如果我说出来,他就要在我的肚子上再打一个窟窿。”
“我们不说。”纽特对他保证。
“你们会说的。”大嘴唇说。由于钢琴的事,他的情绪正低落,他爱好音乐,他来奥加拉拉时确有把握能弹上一曲,至少能听一听,然而到目前为止,他至多听到了一个侍者吹了吹口琴,而且吹得还不怎么样。现在又说出了奥古斯塔斯的秘密,事情都让他搞糟了。
这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想,解除目前思想紧张状况的最佳方法是把这些孩子灌醉。他们年轻,没有喝惯酒,让他们喝得酩酊大醉就会忘掉奥加拉拉,甚至忘掉内布拉斯加,这么一来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再记得他脱口说出的话。他发现他们到现在为止最大的享受只是吃了些薄荷糖。
“当然了,你们这几个孩子这么清醒地去见妓女是不行的。”他说,“你们去见她们以前必须先喝点儿啤酒。”
“为什么?”纽特问道。纽特知道妓女多在酒吧里才能找到,但还不知道她们接客的先决条件是顾客要喝醉。
“啊,那是因为呀,那些姑娘经常又腥又臭。”大嘴唇说,“妈的,她们和猎野牛的那一类人混在一块儿,这就需要你肚子里先有酒,要不然你可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他这一说可真吓人,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我还是不去吧。”皮特·斯佩特尔哭丧着脸说。他在城里玩了这么久,并不感到高兴,只有奇迹般得到奥古斯塔斯十块钱这件事例外。
“怎么啦?你这是扯后腿。”吉米·瑞尼说,“怎么能打退堂鼓呢?”
“哎呀,如果事情跟我说的不一样,那就让我的肚子流水流得更厉害。”大嘴唇说,“你们一定要听我的。你们还没出生,我就和妓女们过上了。”
“我们怎么弄酒?”纽特问。他对啤酒的好奇几乎与对妓女的一样了。他一直不敢到酒吧去,怕队长进去看见他。
“嗯,我给你们买。”大嘴唇说,“有零钱吗?”
几个孩子互相看着,都不愿意向大嘴唇吐露他们财富的数量,以防大嘴唇用某种方式盘剥他们。幸而除了奥古斯塔斯给他们的钱,他们还有三块钱。他们掏出零钱,交给了大嘴唇。他们知道喝酒是牛仔的本色,于是都跃跃欲试。
“够吗?”纽特问。
“嗬,你怎么不问问青蛙会蹦吗?”大嘴唇说,“我能给你们买很多啤酒,再买一瓶威士忌换换样儿。”
大嘴唇说到做到。十分钟后,他买来了不少啤酒和一升多威士忌。大嘴唇脸上带着鬼鬼祟祟的神情,但他们一个个都为能喝上酒而欣喜若狂,没有留意他的眼神。大嘴唇把酒给他们后,马上朝街心走去。
“你去哪儿?”纽特问道。
“理发匠说在一家旅店里住着一个鼓手,他有一把手风琴,”大嘴唇说,“他要是不太喜欢手风琴,我就买了它。有了手风琴,咱们回去后就可以欣赏音乐了。”
“你真应该买顶帽子。”吉米·瑞尼大胆地说了一句,因为大嘴唇戴的还是他在孤鸽镇戴的那顶丢人现眼的破圆顶高帽。
“那顶帽子看上去像是让满嘴绿沫的母牛嚼过一样。”纽特说。他为自己说话的智慧感到骄傲,可是大嘴唇已经走远,他的这点儿智慧也就浪费了。
然而啤酒并没有浪费。几个孩子觉得在大街上喝酒有失体面,便拎着酒绕到车马店后面喝去了。起初他们小心地呷着,发现啤酒是苦的,可是越喝那苦味就越算不得什么。
“尝尝威士忌吧。”本·瑞尼说。这一建议立即为大家所采纳。刚喝过凉啤酒,威士忌的味道就像**状态的火,而且它的效果也如同火一般迅速。他们开怀畅饮威士忌,几杯下肚,纽特便觉得世界突然变了。他们开始喝酒的时候太阳正在快速西沉,喝了几口威士忌,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他们背靠车马店的后墙,遥望悬挂在棕黄色草原上空的那一轮娇艳的红日。纽特心想,离太阳下山还有几个小时呢,便又往肚子里灌了两瓶啤酒,这时,他觉得自己变轻了,而且简直轻得不得不用手扶着地,因为他感到自己好像要飘走一样。他可能会飘到太阳悬着的地方。几口酒居然能让人产生这样的感觉,真不可思议。这种想法虽然很荒唐,可是时间不长,他就很想躺在地上,用手抱着肚子,抱着大地,使自己不至于飘走。
吉米·瑞尼似乎根本没有盛酒的胃,他几乎是在喝酒的那一刻就开始呕吐了。皮特·斯佩特尔喝酒倒没问题,只是变得更加忧郁、消沉。本·瑞尼极欣赏这酒,他喝得比皮特那份多得多。
没用多大工夫,他们便把啤酒消灭了,而太阳也不知道怎么的,在没有人注意时溜了下去,连晚霞也在逐渐消逝。星星已经出来了,这四个人还在车马店后面坐着,烂醉如泥,与他们刚刚进城的时候相比,并没有离妓女近一点儿。
纽特感觉照这样下去不行,他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并没有飘走,但是,当他试着走路时,才发现把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边去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他有些生气,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走路上遇到过麻烦,同时也因自己的脚表现如此反常而恨起它们来。
他还能走,不管走得像个什么样子。于是他大胆地向酒吧后面的楼梯走去。
“我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次。”他说。他不停地走,唯恐停下来整个计划会化为泡影。其他几人也想法子站起来,跟在他后边。本·瑞尼拎着那个威士忌瓶子。其实这倒没有什么必要,因为瓶子早就空了。
纽特没费什么劲便上了楼梯,把楼梯踩得嘎吱嘎吱响。他并没有真打算走在最前边,心都堆到嗓子眼儿了。他勉强维持着平衡,似乎一步不小心,连胃也会冒到嗓子眼儿里来。
从下面看,楼梯显得又陡又长,其实他很快就上到了顶部。门开着道缝儿,他看见里面有人,但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
纽特还没开口,就见一个几乎什么都没有穿的女人从影子后面的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这个女人**着两条腿,纽特被这一景象吓了一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谁呀,巴芙?”光腿的姑娘问道。
“他的舌头叫猫叼走了吧,”影子用沙哑的声音说,“他没做自我介绍。”
“我叫纽特。”他说。这时他对整个事情都感到没有把握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陆续登上了楼梯。
那个影子——也是一个女人——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打量着楼梯上的那一队人。她是个大个子,身上带着大嘴唇刚从理发店出来时的那股气味。纽特没想到她也光着腿。
“是一伙小家伙,”她对厅里的伙伴说,“一定是刚放学。”
“那他们还是趁咱们不忙的时候再来吧,”她的朋友说,“我是说如果他们有钱。”
“啊,我们有钱,”纽特自告奋勇地说,“我们赶着牛群来的,刚拿到工钱。”
“我可不知道有这么年轻的牛仔。”大个子女人说,“让我看看钱。”
纽特掏出那枚金币,那个女人身体靠着墙在灯下看了看那枚金币。
“算我没说,”她对伙伴说,“是一伙有钱的放牛娃。”
纽特发现她没有把那枚金币还给他,可他又觉得不该问,也许到门里边看看光身子女人就值十块钱吧。
大个子女人把门打开,他从她前面走过,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摔跟头,因为他脚底下越来越站不稳了。其他几个孩子在他后面一个一个走了进来,到了一个空空的厅里,两个女人瞪着他们。
“她是玛利,我是巴芙。”大个子女人说。纽特觉得她的**大得像要把她身上那件睡衣撑破似的。在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出她并不老,只是个头儿很大。相较之下,另一个姑娘则瘦得像根杆子。
“这一个给钱了,”巴芙说着,随便地将一只手搭到纽特肩上,“但愿你的那几个伙计跟你一样富,要不然就请顺着楼梯下去。”
瑞尼兄弟立刻把钱递过去,但皮特·斯佩特尔没有。他把手放进口袋里,但没有把钱掏出来,而是空着手。他一句话不说,转身向门口走去,他们听见了他下楼的声音。
“这两个像是兄弟。”巴芙说。她很快地打量着瑞尼兄弟。
“你要他们,巴芙,”玛利说,“我要这头一个进来的。”
“那可说不定谁要谁不要呢,”巴芙说,“是我先看见他的,该由我先挑。”
纽特也差点儿学皮特·斯佩特尔的样子出去。晚上的天气很热,厅里又闷,他感觉可能会恶心。从她们说的话来看,他知道这就是盘子说过的那两个人,那个大的就是小母野牛,另一个就是盘子说待他不错的那个。小母野牛瞧着他们时,那只大手还搭在他肩上。她中间的门牙里有一颗黑牙。她那庞大的身体散发出阵阵热浪,犹如一个火炉,她身上的花露水味呛得他直倒胃口。
“咱们还得干一夜呢,”玛利说,“不能在这些小蝌蚪身上浪费时间。”她拉起本·瑞尼的手,急忙离开中厅,进了一间屋子。
“要是一会儿不出点儿什么事,玛利就不高兴。”巴芙说,“来吧,纽特。”
吉米·瑞尼不喜欢独自一人留在厅里。
“我跟谁?”他毫不掩饰地问道。
“老老实实地站在这儿,”巴芙说,“玛利很快,和小男孩儿更快,她一会儿就来。”吉米站在那里,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把纽特带到一间小屋里,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张铁床,一个小脸盆放在一个小盆架上。窗台上放着一盏煤油灯,没有灯罩。窗户敞开着,草原的地平线上还有一抹绯红,像是顺着草原的边沿撒了一把燃煤。
“从远处来的?”巴芙用粗哑的声音问道。
“是的,夫人,从得克萨斯来。”纽特说。
“那好,把裤子脱下来吧,得克萨斯。”她说完,便把睡衣前边的那三颗扣子解开,把睡衣扔到**,纽特惊惶万分。她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由于他过于惊愕,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她便弯下身去动手解他的裤扣。
“你们牛仔最麻烦的就是花那么长时间脱靴子,”她一边帮他解裤扣一边闲聊,“我可不是被雇来看他们和靴子摔跤的,所以我就把床单撤了下来。他们要是脱得不够快,我就让他们穿着干。”
这时,她已经替他解开了裤子,并伸手去摸。“我怀疑你过去是不是有机会试一试,还是检查一下的好。”她说。
她把他带到窗口,点着了煤油灯。瞬间,她那肥大的**在墙上投下了古怪的影子。纽特还来不及控制自己,就完事了。
他大为惊慌,知道自己办了一件极不合适的事,这比不能很快地脱掉靴子更糟。
巴芙咯咯笑了,露出那颗黑牙。
“我忘了你们这些小蝌蚪太性急,经不住**。”她说完,用一块布给他擦了擦。
她朝床走去,躺在玉米皮芯垫子上,压得垫子吱吱作响。
“来,试试,”她说,“你可以来第二次。”
“要我脱靴子吗?”纽特问。他感觉自己太缺乏经验,生怕再次出错。
“不用了,像你这么快,用不着费那个事。”巴芙边说边使劲给自己挠痒,“你还可以再来一次痛快的。”
他跪在她面前,不知该怎么办。
“过来,你在床脚待着,什么事也办不成。”她说,“花了十块钱,至少要试试,有些姑娘只让你看看就要你十块钱,玛利和我不干那个,我们讲公道。”
纽特又头昏脑涨起来,觉得快滑下床了。他又有了要从地球上飞出去的感觉,便死死地揪住她的胳膊,不让自己掉到床底下。
“下次发了工资再来吧,”她说,“穿上裤子,去把那个小蝌蚪叫进来。”
纽特从**下来时,忽然想起了罗丽娜。她在干豆酒吧的那几个月就是干这个的,她和任何发了工资的男人都这样干。他极懊悔那个时候他没有十块钱。虽然不能说小母野牛对他不好,但他宁可找罗丽娜,尽管他知道如果真的是罗丽娜,他未必有那个胆量。
“就你们两个人吗?”他边系裤扣边问。他已对玛利产生了好奇,而且顾不得这一切难堪,决定如果再有十块钱就来找她。
“我和玛利,”巴芙说,“我接喜欢胖子的客人,她接喜欢瘦子的客人,如果有的人两种类型都喜欢,那就看我们当时谁有空闲。”
她还**裸地在**躺着。
“我去叫吉米。”他说。他打开房门时,吉米离门只有三十厘米远。他也许一直在门外听,这使纽特很不高兴,但在昏暗的厅里,他显得病态十足,纽特也就无法生气了。
“该你了。”纽特说。吉米走了进去,纽特笨重地从楼梯上下来,碰见了正在等他们的皮特·斯佩特尔。
“你干吗退出?”纽特问道。
“我对妈说过要省钱。”皮特说。
“要是还有啤酒就好了。”纽特说。虽然他与小母野牛的经验使他异常狼狈,但他不感到失望,使他大为失望的是他只剩下两毛五分钱,不能再回去找玛利。尽管刚才的事进行得极不正常,但是挺有趣的。他觉得花上十块钱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持他这种态度的人只有他自己。本·瑞尼紧随他下了楼,他一直在抱怨十块钱太贵了。
不久,吉米·瑞尼也下来了,他对自己的事守口如瓶。他仍觉得恶心,他们在城里到处寻找大嘴唇的时候,他不时地在后面停下来呕吐。
“妈的,妓女可比牛仔挣得多。”本·瑞尼不停地说,好像他心里很烦,“咱们一个月都挣不了三十块钱,可她们两个人只花三分钟就从咱们手里挣去了三十块,要是皮特没有退出,就会挣到四十块。”
纽特则以为他这一说法太不着边儿。妓女们出卖的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她们挣的比最好的牛仔还多,这不足为怪。他想,等他长大有了钱,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像杰克和古斯先生那样经常去妓院的人。
他们顺着手风琴的声音找到了大嘴唇。他已经设法买下了琴,但还没有学会弹,正坐在挂着驼鹿角的那家酒吧的阶梯上使劲地往外挤《野牛姑娘》那首歌。他的听众是一个皮货商和艾伦·奥布赖恩,这个爱尔兰人对大嘴唇这般乱弹琴直皱眉头。
“他永远也弹不出个调子来,”皮货商说,“听起来就像他妈的驴叫唤。”
“我才买的这把手风琴,”大嘴唇说,“等到了蒙大拿,我就会弹了。”
“是呀,要是苏族人把你抓去,你就叫得比那个音匣子还难听。”皮货商说。
艾伦·奥布赖恩好心地给几个孩子每人买了一瓶啤酒。天虽然早已黑了,但人们还在奥加拉拉街上溜达。他们听到了一声枪响,却没有人去打听出了什么事。
一瓶啤酒就足以使吉米·瑞尼再次呕吐。他们骑马回去时,纽特有些不愉快——不知道何年何月他才能有再次到妓院去的机会。
他正骑马走着,心里盼望再有十块钱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吓惊了他们的马。皮特·斯佩特尔说可能是只豹子,但始终没弄个水落石出。不管是什么,反正纽特和本还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就都被抛下了马,皮特与吉米则被吃惊的马带进了黑暗中。
“要是是印第安人可怎么办?”他们站起来时,本说。
在明亮的月光下,他们没有看见印第安人,但是他们两个人还是拔出了手枪以防不测。他们蹲在地上,听着他们的马向远处跑去,一个个干着急。
除了步行回营地,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了。他们紧握手枪,随时准备——但是紧张得太过分了,吉米过来看他们有没有出事的时候,本差点儿朝他开枪。
“皮特在哪儿?”纽特问。吉米不知道。
吉米的马只能两个人骑,不能三个人同时骑,所以最后三公里纽特不得不步行。他深深地为自己当时没有抓牢缰绳而恼火,这是他北上以来第二次步行回去,第二天人们肯定会议论的。
可是当他回到营地时,他的马正与其他的马在一起吃草,只有波·坎波醒着,知道这件事。波很少睡觉,不论是谁值夜班回来,他大多数时候已经起来了,不是切牛肉就是给自己倒咖啡。
“痛痛快快地散了散步吧?”他问道,并且递给纽特一块凉肉。纽特接过了肉,坐下后发现困得根本吃不下去,于是便拿着一块肉,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