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頭列車在單調乏味的半工業化的日本郊區飛馳而過,遠處的富士山暗示著冰冷的浪漫。靜岡縣的皇家酒店相當壓抑,並沒有那麽豪華。街對麵的電線和電纜像髒辮一樣纏在一起。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員皮膚黝黑,很難對付,他抽著煙,對人愛搭不理的。我的榻榻米房間很幹淨,隻是有一股煙味。門是金屬的,像監獄一樣,沒有窗戶,但空白的牆壁被竹子和牆紙遮蓋著,看起來舒服多了。房間中央的地板上放著一個蒲團,還有一個泡茶用的熱水機。
和森內太太一起離開城鎮去茶場是一種解脫。森內太太是一個整潔、安靜的時髦女人,有一雙粗糙的手和一張光滑、美麗的臉。她給我做了一頓美味的蔬菜湯午餐,還帶我去看了她祖先的神龕。這些年來,我們幾乎自然而然地學會了用手機上的翻譯軟件聊天。
我們嚐了嚐她和丈夫製作的新煎茶,他們用的是一種新的茶葉品種,她稱之為“青嵐”。我們還用這種美味的煎茶做了些玄米茶。我們從完好無損的茶葉中挑出稍微有些破掉的葉子,將它們與烤過的日本糙米混合在一起。我一直有點兒不願意接受玄米茶,因為我傳統地認為這種茶有點兒像在遮掩什麽。在茶中加入泡米,在過去是一種消耗已過鼎盛時期或質量較差的煎茶的方法。森內夫人建議我,消除成見的最好辦法就是用上好的煎茶製作玄米茶。我攤開手掌拍了拍額頭,為自己的愚蠢而惱火,我竟然沒想到這一點。她被我那一巴掌嚇了一跳,但隻是禮貌地笑了笑。
我們一起在他們家整潔的茶園裏散步,中途來到了有機種植區,那裏有種更狂野的魅力。森內先生造了一輛纜車,乘坐纜車可以到達更陡峭的山坡,采了茶葉帶下來——這是一趟驚心動魄又危機四伏的旅程。他在一張加熱工作台上演示了曆史悠久、赫赫有名的揉茶手藝。一連好幾個小時,他都在輕輕地前後滾動同一批茶葉,溫柔地將它們揉撚成柔軟易彎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