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西拉姆·多多遊行人間三部曲

做一個精神病康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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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想做一個精神病康複者,給其他的精神病人看。

國辰:

今日讀稿,讀到你組稿的那篇,一位文學係教授,同時也是詩人與作家先生的對話稿。我想,這對我來說是具有重大曆史意義的一天。而這一天,與2010年的那個2月,在尼泊爾南摩布,度母殿裏的某一天,是遙相呼應的,我隱隱覺得它們共同決定了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方向。

這是一篇我第一次讀到的,專業詩人談詩歌的文章,而且是真正的詩人,不是自詡的,或者像我這樣業餘的草根詩人。這篇文章給了我一個很確鑿的否定——我知道,我永遠也讀不完文章中羅列的那一長串作家的書,我永遠也不會如此地把詩歌當作一生抱負,我永遠也不會進入詩人所欣賞的詩人名單,我永遠也不會成為我自己所讚歎的那種真正的知識分子。但與此同時,又有一個答案漸漸明晰了起來,它肯定了我內在的願景與真正的價值。

它對我說:“你對於尋找生命更多的可能性的努力,並不是為了比他人出色,並不是為了成為社會的楷模與精英。恰恰相反,你希望你是一個最低標準,你希望凡你所能夠活出來的,他人皆可實行。”

我注定與最大多數的眾人為伍,因為我們“配置相近”——沒有過人的天賦,沒有驚人的毅力,也沒有駭人的野心。我就用我的“普通標配”去走一條不太一樣的路,這條路不至於卓越超群,不需要離經叛道,但是隻要我趟過來了,沒摔死,大家能走的路就多少寬了一點。例如,我希望那些本來不相信的人日後能夠相信,考不上中文係也能寫寫感動自己的詩;相信堅持做自己熱愛的事不會餓死;相信愛這個世界的同時可以不執著它。這些對於高級配置的人來說,簡直不值一提,隻是我願意為“標配”的人們而存在。

我希望締造一個這樣的社會——最低配置的人們也有選擇的自由和選擇的勇氣。當然,其實我並沒有這個能力,起碼目前沒有,而多生多世以後的未來,這樣的社會即使真的出現,也成事不必在我,隻要成就好(你看,我就是這麽隨緣)。現在,我隻想締造一個小小的平台,讓已經擁有自由和勇氣的普通人走到一起,成為更多人的光明與希望,就從我們這一本雜誌開始。我知道這本雜誌永遠不會成為精英知識分子競相傳閱的一本書,就像我永遠成為不了精英知識分子一樣。我會始終崇敬真正的大師、精英、脊梁,我也始終更願意與大多數普通人站在一起,我隻想做一個精神病康複者,給其他的精神病人看。

四年前在南摩布達的度母殿,在一個月的時間裏思考要不要出家,之後,我做出了這個決定。

多多

2013年7月2日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