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曆史上最重要而影響深遠的發現之一,是弗洛伊德發現潛意識心智的存在,以及其核心在最初的嬰兒期就開始發展了。嬰兒期的感覺與幻想就好像在心智中留下了印記,這些印記不會消退,而是被儲存起來、保持活躍,並且對個人的情緒與智能生活發揮持續而強烈的影響。最初被經驗到的感覺與外在及內在的刺激有關;嬰兒在被喂奶時經驗到來自於外在世界的最初滿足,分析顯示,這種滿足隻有一部分是來自於饑餓的緩解,而同樣重要的另一部分,則來自於嬰兒因吸吮母親**得到刺激時所經驗到的愉悅。這樣的滿足是兒童性特質基礎的一部分,也是它的最初表現;當溫暖的乳汁注入喉嚨而充滿了胃的時候,嬰兒也經驗到愉悅。
嬰兒對不愉快的刺激及愉快感覺受到挫折的反應,是恨與攻擊的感覺,這些恨的感覺和愉悅的感覺一樣,都被導向相同的客體,也就是母親的**。
分析工作顯示:幾個月大的嬰兒的確沉浸在建構幻想中,我相信這是最原初的心理活動,而且幻想幾乎是從一出生時就已經存在嬰兒的心智中。似乎小孩子對所接收的每一個刺激都立即以幻想來反應:對不愉快的刺激——包括單純的挫折——回以攻擊的幻想,對滿足它的刺激則透過那些以愉悅為主的幻想做響應。
如同我先前所說的,所有這些幻想的客體最初都是母親的**,這麽說也許奇怪,為何將一個小孩的興趣焦點局限在一個人的一部分,而不是在整個人身上?我們必須謹記,畢竟這個階段的孩子對於身體及心理上的知覺能力處於極度未發展的狀態,另一個最重要的事實是,幼兒隻在意他立即的滿足或是缺少了滿足,弗洛伊德稱之為“愉悅—痛苦原則”,因此,母親那提供滿足或拒絕的**被加上了好與邪惡的特質。現在,我們稱為“好”**的,會成為往後一輩子裏所有被認為是好與有利之事物的原型,而“壞”**則代表了所有邪惡與迫害的事物。這點可用以下事實來解釋:當小孩將他的恨指向拒絕的或“壞”**時,他賦予了**所有屬於他自己對它的活躍恨意,即所謂投射的過程。
不過,還有另外一個極為重要的過程同時進行著,即內射的過程。內射意指兒童的心理活動,借由這樣的活動,在兒童的幻想中,他將他在外在世界知覺到的每一件事物攝取到自己內部。我們知道在這個階段中,兒童是透過嘴來獲得主要的滿足,於是嘴便成為在幻想中攝取食物及外在世界的主要管道。不隻是嘴,在相當程度上,身體的所有感官與功能都進行著這樣的“攝入”過程,例如,兒童透過眼睛、耳朵、碰觸等方式來吸入、攝入。起初,母親的**是他持續渴望的客體,因此是第一個被內射的。在幻想中,兒童將**吸入體內,咀嚼並吞下它,於是他感覺他真的得到了它,在體內擁有母親的**,而這**具有好的與壞的麵向。
兒童聚焦及依附在人的一部分上,是這個早期發展階段的特征。這很充分地說明了兒童與每一件事物的關係都具有幻想與不合乎現實的性質,包括他自己身體的某些部位,以及其他人和無生命的物體——所有這些人事物在最初的時候當然隻是隱約被知覺到而已。最初兩或三個月大的嬰兒的客體世界,可以說包含了真實世界中滿足他或是帶有敵意與迫害性的某些部分。大約在這個年齡,他開始視母親與周遭的人為“完整的人”,隨著他將母親俯視他的臉龐及愛撫他的手,與滿足他的**連結在一起,對她(他們)的現實知覺也逐漸發生,而能知覺“整體”的能力(當對“整體的人”的愉悅受到確認,並且對他們懷有信心的時候),也涵蓋了母親之外的外在世界。
在心智發展的最早期階段中,在嬰兒的幻想中,每一個不舒服的刺激顯然都與“敵意的”或拒絕的**有關;而另一方麵,每一個愉悅的刺激則與“好的”、滿足的**有關。在此我們似乎有了兩個範疇,其一為仁慈的,其二則為邪惡的,兩者都是植基於外在或環境因素與內在精神因素之間的互動。因此,痛苦刺激在量或強度上的減弱,或在調適它們的能力上有所增強時,都有助於減弱恐怖幻想的強度,並能夠讓兒童著手於對現實有更好的適應,這樣一來,又有助於減弱恐怖幻想。
對於適當的心智發展來說,很重要的是,兒童必須要受到我剛剛概述的仁慈範疇之影響,當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兒童會得到很大的協助去建立母親為一個人的印象;增長了母親為一整體的感受,代表了很重要的改變,不隻是在智力方麵,也是在情緒發展方麵。
我已經提到具有滿足的、情欲的及攻擊本質的幻想與感覺,大多是融合在一起的(這樣的融合被稱為施虐),並且在兒童的早期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首先,它們是聚焦在母親的**上,但是逐漸延伸到她的整個身體;貪婪的、情欲的及破壞性的幻想與感覺,是以母親的體內為其客體;在兒童的想象中,他攻擊它、掠奪它所有的一切,並且把它吃掉。
最初,破壞性的幻想較具有吸吮的性質,這點多少顯示在某些兒童強而有力的吸吮方式上,即便是乳汁充足的時候亦然。兒童愈是接近長牙時,幻想就愈具有撕、咬、嚼碎及摧毀其客體的性質。許多母親發現遠在小孩子長牙之前,這些咬嚼的傾向就顯現了。所有這些具有破壞性質的施虐幻想與感覺——如我們在幼兒分析中所見到的——在兒童開始知覺到自己的母親是完整的人時,便達到最高點。
同時,他現在經驗到對母親的態度有所改變,孩子對**愉悅的依附,發展為對母親整個人的感覺,於是,破壞的與愛的感覺兩者在經驗中都是指向同一個人,這在兒童的心中引起了深層而困擾的衝突。
在我看來,對兒童的未來很重要的是,要能夠從早期的被害恐懼及幻想的客體關係,進展到與母親整個人及慈愛者的關係。不過,當兒童成功地做到這點時,與其自身之破壞衝動有關的罪疚感會升起,因為他現在害怕這些破壞衝動會威脅到所愛的客體。在這個發展階段,兒童無法控製其施虐傾向的事實——它在遭遇任何挫折時都會湧現,這更加惡化了衝突及他對所愛客體的擔心。再一次地,很重要的是兒童必須滿意地處理這些在新情境中被引發的衝突感覺——愛、恨與罪疚。如果衝突經確認是無法忍受的,那麽小孩便無法與母親建立快樂的關係,而且會在後續發展中埋下許多失敗的可能。我尤其想談談過度或是不正常的憂鬱,在我看來,它們最深的來源在於無法有效地處理這些早期的衝突。
不過,現在讓我們來思考,在罪疚感與對於母親死亡的恐懼感(因為潛意識中希望她死亡的願望而懼怕)被適當地處理時,會發生什麽事情?我想,這些感覺對孩子未來的心理健康、愛的能力及社會發展都會有長遠的影響。來自於這些感覺的複原願望,表現在許多保全母親及各種修複的幻想中。我在幼兒的精神分析中所見的這些修複傾向,是所有建設性活動與興趣及社會發展的驅動力量;我們發現它們運作於最初的遊戲活動中,並且是兒童滿足於自身成就的基礎,即使是進行那些最簡單的活動,如將一塊積木放在另一塊上麵,或是在一塊積木倒下後再讓它立起來。這些有一部分是來自於幻想中,對他曾經傷害的某人或某些人進行修複。不過,更甚於此的是,即使是嬰兒在更早期的成就,諸如玩弄自己的手指、找尋滾到旁邊的東西、站立,以及所有自主的動作,我相信也都是與原本就已經存在著修複元素的幻想有關。
近年來,甚至一到兩歲的兒童也接受了精神分析,對於非常小的兒童的分析,顯示了幾個月大的嬰兒將他們的糞便與尿液連結到幻想中的禮物,它們不隻是禮物,也是他們對母親或保姆愛的表現,不過,它們也被視為能夠促成複原。另一方麵,當破壞的感覺主導時,嬰兒會在幻想中憤怒與怨恨下排便與解尿,並且將排泄物作為敵對的工具。於是在幻想中,在友善的感覺下所製造的排泄物,被用來作為補償在憤怒時以糞便與尿液等工具所造成的傷害。
在本文的範圍裏,不可能充分討論攻擊幻想、恐懼、罪疚感與修複願望之間的關聯,雖然如此,我已經觸及這個議題,因為我想要指出攻擊的感覺雖導致了這麽多兒童心智上的困擾,但同時在其發展上也是最為重要的。
我已經提到兒童在心理上,將其感受所及的外在世界攝入——內射——自己內部;最初,他內射了好的與壞的**,但是逐漸地,整體的母親(也是被認為是好的與壞的母親)被他攝取於內。隨之而來,父親和其他周遭的人們也被攝入了,剛開始是小規模的,不過和他與母親的關係是相同的方式。這些人物的重要性與時俱增,隨著時間的進展而在兒童的心中獲得了獨立的地位。如果兒童能夠成功地在心裏建立慈祥而助人的母親,這種內化的母親將會證實是終其一生最有幫助的影響,雖然這樣的影響會自然地隨著心智的發展,而在特質上有所改變,它相當於真實母親對於幼兒生存所擁有的絕對重要地位。我並非意指“內化的”好父母會在意識層麵如此被感覺到(即使是幼兒,在心中擁有他們的感覺也是在深度潛意識中),甚或是存在的,而是存在於人格中某個帶有仁慈與智慧的部分,這帶來了信心與對自己的信任,有助於對抗與克服內在擁有壞人物及被無法控製的恨意宰製的恐懼感,此外,這些也帶來了對家庭外的外在世界之他人的信任。
如我在上文中所指出的,兒童對任何挫折的感覺是非常敏銳的,雖然總是有一些對於現實的適應不斷地進行著,但兒童的情緒生活似乎受到滿足與挫折的循環所主導。不過,挫折感的本質是非常複雜的。瓊斯醫師發現挫折總被感覺成是一種剝奪;如果兒童無法獲得渴望的東西,他會覺得想要的東西被卑鄙的母親收起來了,因為她具有控製他的力量。
現在回到主要的問題上:我們發現當孩子需要**而它不在的時候,孩子會感覺好像永遠失去了它;由於對**的概念延伸到對母親的概念,失去**的感覺導致了完全失去所愛之母親的恐懼感,這意指失去的不僅是真實的母親,也是內在的好母親。以我的經驗來說,這種對於完全失去好客體(內在與外在)的恐懼,是與已經破壞了她(把她吃掉)的罪疚感交織在一起的,而孩子感覺到失去她是對自己那恐怖行為的懲罰,於是,最令人痛苦與衝突的感覺便和挫折連結在一起,也是因為這緣故而使得單純的挫折變得如此慘痛。斷奶的真正經驗極度強化這些痛苦的感覺,或是容易實質化這些恐懼。不過,由於嬰兒不可能不間斷地擁有**,而是會一再地失去它,可以說在某個程度上,他是處在持續被斷奶的狀態中。不過,關鍵點是在實際斷奶時,他是完全失去且無法挽回**與奶瓶了。
我想引用一個案例,它非常清楚地表現了與這種失落有關的感覺。莉塔在兩歲又九個月大時開始接受分析,她是一個有著許多恐懼且非常神經質的孩子,極度難帶。她那不像孩童會有的憂鬱與罪疚感非常明顯;她與母親的連結很緊密,有時會表現出一種誇張的愛,而在其他時候卻是對抗的。她來看我的時候,仍然在夜間喝一瓶奶,媽媽說她必須繼續如此,因為她發覺試圖停止給莉塔喝奶的時候,這孩子顯得相當痛苦,要讓她斷奶是很困難的。莉塔曾有幾個月的時間吸食母奶,然後用奶瓶喂奶,剛開始她不接受,之後就習慣了。然後在用一般食物替代奶瓶喂奶時,她再次表現出非常難以接受。在分析她的過程中,她剛剛完成了最後的斷奶,因而陷入絕望的狀態。她失去了食欲、拒絕食物,比之前更黏媽媽,不斷地問媽媽是否愛她、她是否太調皮或不聽話之類的。這種情況應該不是食物本身造成的問題,因為奶水隻是她一部分的食物,而且給她的奶水還是一樣多,隻不過是用杯子喝。我建議媽媽親自喂莉塔喝奶,加上一兩塊餅幹,坐在她床邊或是把她抱在大腿上,但是莉塔仍不想喝奶。分析顯示她的絕望是因為她焦慮媽媽會死掉,或是怕媽媽會因為她很壞而殘酷地處罰她。她所感覺到自己的壞,事實上是她在潛意識中希望媽媽在當下及過去死亡的願望。她被焦慮淹沒了,因為她已經破壞了母親,尤其是把媽媽給吃掉了,而失去奶瓶被視為她做了這些事情的證明。即使看著她母親,也沒有辦法證實這些恐懼不是真的,直到它們被分析解決為止。在這個案例中,早期的被害恐懼未被充分克服,而且個人與母親的關係從未被良好地建立起來。這種失敗一方麵是因為孩子無法處理自己過度強烈的衝突,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母親真正的行為所致。她是極度神經質的人,而這又成為內在衝突的一部分。
很明顯地,當這些基本衝突開始發生且大量被疏通的時候,在孩子與母親之間所謂好的人際關係是最有價值的。我們必須謹記,在斷奶的關鍵時刻,孩子就好像失去了他的“好”客體,也就是失去了他的最愛。任何可以讓失去外在好客體不那麽痛苦、並減弱對於被懲罰之恐懼的事情,都有助於孩子保持對其內在好客體的信念,同時也能幫助孩子與真實的母親維持快樂的關係,雖然有所挫折,仍能與雙親以外的他人建立愉快的關係。於是,他將能成功地獲得許多滿足,而這些將取代他即將失去的那個最為重要的滿足。
那麽,我們能做什麽來幫助處於這種困難情境中的孩子呢?對這件工作的準備開始於初生的時候,在最初時母親必須盡其所能地幫助孩子與她建立快樂的關係。我們經常發現母親為了小孩生理的需求而做了一切她能做的,她專注在這方麵,就好像孩子是一種需要不斷維護的物質,如同一台珍貴的機器,而不是一個人;這是一種許多小兒科醫師會有的態度,他們主要關心的是孩子身體方麵的發展,隻有在孩子的情緒反應顯示了某些關於身體或智能的狀態時,才會對孩子的情緒反應有興趣。做母親的通常不了解小嬰兒也是一個人,情緒發展是最為重要的。
除了**之外,嬰兒還會在許多其他處境中感覺,並在潛意識中記錄媽媽對他的愛、耐心與了解——或者是相反的一麵。如同我先前所指出的,最初的感覺是在與內在和外在那些愉悅及不愉悅的刺激有關的情況下被經驗到,而且與幻想連結,即使是嬰兒在生產時被對待的方式,也一定會在他的心中留下印象。
雖然嬰兒在發展的最早期階段,未能把母親的關心與耐心所喚起的愉悅感與母親是一個“完整的人”做連結,但很重要的是這些愉悅的感覺與信任感應該要被經驗到。任何使嬰兒感到周遭圍繞著友善客體的事物——雖然在最初時這些客體大部分被認為是“好**”——這個基礎也促成了與母親及日後與周遭他人建立起快樂的關係。
在身體與精神上的需要之間必須保持平衡,規律地喂食已被證實對嬰兒的身體健康有極大的價值,而這一點又影響了精神上的發展。不過,有許多孩子在最初時無論如何都無法輕易忍受兩次喂食之間過長的中斷,對這些孩子來說,最好不要僵化地拘泥於每三到四個小時才喂食一次的規則,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在兩次喂食之間給予少許蒔蘿水(dill-water)或糖水。
我認為使用奶嘴是有幫助的,它確實有缺點,但卻非關衛生的問題(因為這反倒好解決),而是心理上的問題,也就是當嬰兒吸吮時得不到想要的奶汁而感到的失望;不過無論如何,他還是在能夠吸吮這方麵得到部分的滿足。如果他不被允許使用奶嘴的話,也許會吸吮自己的指頭;由於使用奶嘴比吸吮指頭更容易被調節控製,所以奶嘴比較容易戒除。可以讓他們漸漸地戒除,例如隻有在孩子準備好要睡覺或是不舒服的時候才給他們奶嘴。
關於戒除吸吮指頭的問題,米德爾摩爾醫師(Middlemore, 1936)的意見是:整體而言,不該要孩子戒除吸吮指頭。支持這個觀點的說法認為,可以避免的挫折不該加之於孩子身上,而且必須考慮到一個事實,當口腔遭遇過於強烈的挫折,可能強化了對於補償性的性器愉悅的需求,例如強迫式的**,而且有些在口腔經驗到的挫折會被移轉到性器上。
不過,還有其他麵向也要加以考慮,放任孩子吸吮指頭或奶嘴,會產生過強的口腔固著之危險(我的意思是指原欲從口腔到性器的自然移動會受到阻礙),然而對口腔的些微挫折,將對感官衝動的分布產生有益的影響。
持續吸吮可能會抑製語言的發展,而且,過度吸吮拇指的缺點是,小孩常會傷到自己,然而,他們不隻是經驗到身體的痛苦,吸吮快感與手指疼痛之間產生的關聯,對心理也是不利的。
我想強調的另外一點是,太早試圖讓孩子適應關於排泄的清潔習慣是錯誤的。有些母親會以盡早達成這個任務為傲,而不了解這樣做可能引起的不良心理影響。我並非意指不時抱著嬰兒到便盆上、開始溫柔地讓他適應等方法會有任何傷害,重點在於母親不應該太過焦慮,也不該試圖避免讓嬰兒弄髒或尿濕自己。嬰兒會感覺到這種對排泄物的態度,覺得被幹擾,因為他在排泄功能上獲得了強烈的性愉悅,而且他喜歡他的排泄物就如同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與產物。另一方麵,如我先前所指出的,當他帶著憤怒大便與小便時,會感到他的糞便與尿液是具有敵意的物體,如果母親焦慮地想要防止他碰觸到它們,嬰兒便會感覺此行為證實了他的排泄物是邪惡與懷有敵意的物體,而母親是懼怕它們的,她的焦慮也提高了他的焦慮。這種對待自己排泄物的態度在心理上是有害的,也在許多精神官能症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
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應該要任嬰兒髒汙,而是要避免把保持清潔看得如此重要,因為如此一來,孩子會感覺到母親對這件事情有多麽焦慮。整件事情應該要泰然以對,在清理嬰兒時應該要避免嫌惡或不讚同的征象。我認為在清潔方麵係統化的訓練,最好等到斷奶之後再進行,因為這樣的訓練必然對嬰兒的心理與身體產生相當的壓力,而這樣的壓力不該在他正應付斷奶的困難時強加給他,即使在往後的訓練中,也不應該過於嚴格的實施,如同艾薩克博士在她《習慣》的論文中所論述的(1936)。
如果母親不隻是喂食,也悉心照顧她的嬰兒,這會是未來母子關係中偉大的資產。若是情況不允許她這麽做的話,隻要她能洞識嬰兒的心智狀態,她仍然能夠在自己與孩子之間建立牢固的連結。
嬰兒可以透過許多方式來享受母親的存在,他經常會在喝完奶之後玩弄一會兒她的**,享受母親看著他、對他笑、和他玩,遠在他懂得字意之前就和他說話,他將會逐漸記得、喜歡她的聲音,而她的歌聲會在他的潛意識中持續存在,成為愉悅而刺激的記憶。借由這些安撫他的方式,母親常能防止有壓力及不快樂的心智狀態,讓他安睡,他不會在哭泣中耗竭精力才入睡!
隻有在照顧與哺育嬰兒不單是一件責任,而是真正快樂的事時,母子之間快樂的關係才能夠建立起來。如果母親可以完全享受這段關係,她的愉悅會在潛意識中被孩子了解,而這種互相對應的快樂將帶來對彼此情緒的充分了解。
不過,還有另外一個麵向,母親必須了解嬰兒事實上不是她的所有物,雖然他是如此幼小而完全依賴她的幫助,他仍是一個分離的個體,必須被當作一個獨立的人來對待。她不應該將他和自己綁得太緊密,而是要協助他獨立成長;她能愈早采取這種態度愈好,這不僅能夠幫助孩子,也能讓她避免在未來感到失望。
兒童的發展不應該被不當地幹預,用享受與了解來觀察孩子的身心發展是一回事,去加速它則是另一回事;嬰兒應該要被容許用自己的方式靜靜地成長。如同艾爾拉·夏普(1936)提到的,想要對小孩揠苗助長,使其符合一個預先安排好的計劃,這對孩子及母子關係都是有害的。母親想要加快孩子進步的速度,通常是因為焦慮,這樣的焦慮是幹擾雙方關係的一個主要來源。
在另外一件事上,母親的態度是極為重要的,而且和兒童的性發展有關,也就是他所經驗到身體上性的感覺與伴隨而來的渴望與感覺。尚未被普遍了解的是,嬰兒從一出生就有強烈的性感覺,起初是透過從他的口腔活動與排泄功能所經驗到的愉悅表現出來,不過,這些感覺很快就和性器連結在一起了(**)。同樣也未被普遍而充分了解的是,這些性的感覺對於兒童的正常發展來說是必要的,而且其人格與性格及令人滿意的成人性特質(adult sexuality),也有賴於在兒童期建立的性特質。
我已經指出,不應該幹擾兒童的**,也不該施加壓力去戒除他吸吮拇指的習慣,而且要了解有關他在排泄功能與排泄物上所得到的愉悅。但是,隻有這樣是不夠的,母親必須對其性特質的表現抱持真正友善的態度。然而,母親經常容易對其顯示嫌惡、嚴峻或責備,這些對兒童來說都是羞辱與有害的。由於他所有的情欲傾向(erotic trends)最初主要是朝向母親與父親,他們的反應將會影響他在這些事情上的整體發展。另一方麵,還要考慮的一個問題是過分地縱容。雖然兒童的性特質不該被幹預,但如果孩子對母親過於放肆,她必須用友善的方式加以約束,而且不應該讓自己涉入孩子的性行為中。真正友善地接納孩子的性特質,構成了母親角色的限製。隻要是在與孩子有關的情況下,她自己的情欲便需要妥善地控製;她不該在照顧孩子的任何活動上受到熱情的刺激,當她在清洗、擦幹孩子或為他撲粉時,自我克製是必要的,特別是在與性器部位有關時。若母親缺乏自製,可能很容易被孩子認為是**,這會在發展上造成不良的並發症。然而,無論如何都不該剝奪了孩子的愛,母親當然可以也應該要親吻、愛撫他、把他抱在大腿上,這些都是他需要的,對他來說也絕對是有益的。
這帶領我到另外一個重要的論點上:基本上嬰兒不該和父母睡同一間臥室,尤其父母**時,孩子更不該在場。一般人通常認為這樣對嬰兒無害。他們不了解,透過這種經驗,孩童的性的感覺、攻擊性與恐懼會受到太多刺激;他們更忽略了這樣的事實,即嬰兒會在潛意識中攝取他無法在理智上了解的事物。通常,當父母認為嬰兒已入睡時,他其實是醒著或半醒的,即使在他看似睡著的時候,仍能夠感受到周遭發生的事情。雖然一切都是模糊地被感知,然而一種鮮明但是被扭曲的記憶將在他的潛意識中保持活躍的狀態,而有害其發展。特別糟的影響是,當這種經驗與其他會讓孩子產生壓力的經驗同時發生時,例如生病、手術或者是——回到我本文的主題上——斷奶這件事。
現在我要說一些關於真正斷除母乳的過程。對我來說,極為重要的是要溫和而緩慢地進行,如果要完全讓嬰兒在八到九個月大時——似乎是合適的年紀——用五到六個月的時間斷奶的話,應該每天用一瓶奶來取代一次哺乳,接下來則是每個月用一次哺乳取代奶瓶,同時加入其他適合的食物,而當孩子習慣了之後,就可以開始停止以奶瓶喂奶,部分以其他的食物替代,部分則以杯子喝奶來替代。如果用耐心與溫柔來讓孩子適應新的食物,斷奶的過程將會順利許多。孩子不該被喂食超過他所需要的,或是吃他不喜歡的食物,相反地,應該要充分提供他所喜歡的,在這段時間也不該強調任何餐桌禮儀。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談到非**喂奶的嬰兒的養育問題,我希望我已經闡明母親哺乳孩子在心理上的重要性,現在讓我們來思考母親無法做到這一點的後果。
奶瓶是母親**的替代品,因為它使嬰兒獲得吸吮的愉悅。所以,在某個程度上,也可以借由母親或保姆所提供的奶瓶來建立**-母親關係。
總而言之,成功的哺乳向來都是有利於發展的重要條件,雖然有些兒童錯失了這種有利的影響,仍然發展得非常好。
在本文中,我討論了對吸吮期與斷奶可能有幫助的一些方法,現在我必須告訴讀者一個難以入耳的事實:看起來似乎成功的,卻未必完全。雖然有些兒童看起來很順利地度過斷奶期,有時甚至進行得很令人滿意,本質上他們卻無法處理來自於這個處境的困難,而隻是適應了外在環境。這種對於外在環境的適應是因為孩子迫切地想要取悅周遭的人,因為他是如此地依賴他們,以及想要與他們保持良好的關係所致。兒童的這種驅力在早期的斷奶階段就已經顯現了,我相信他們所擁有的智能比一般所認定的要高很多。還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這種對外的適應,即它具有逃離內在深層衝突的功能,這些衝突是兒童無法處理的。在其他的案例中,無法真正適應的跡象更加明顯,許多性格的缺陷,如嫉妒、貪婪與憤恨等。為此我要提到亞伯拉罕醫師關於早期困難與性格形成之關係的著作。
我們都知道有一些人在生活中老是抱著憤恨和怨懟,他們甚至連壞天氣都氣,就好像壞天氣是懷有敵意的命運刻意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一般。還有一些人如果沒有在需要時立即獲得滿足,便會對任何滿足都置之不理;幾年前有一首流行歌曲的歌詞是這樣的:“我想要我想要的——而且要在我想要的時候,不然我就都不要。”
我努力對你們說明了:嬰兒非常難以忍受挫折,因為挫折與那些內在深層的衝突有關。真正成功的斷奶意味嬰兒不隻是習慣了新的食物,也在處理其內在衝突與恐懼方麵達到最初而根本的進展,而且真正找到調適挫折的方式。
如果這種調適已經達成的話,那麽斷奶的古早字意在此是適用的,weaning這個字不隻有“戒除”(wean from)的意思,也有“戒向”(wean to)的意思。套用這兩個意思,我們可以說當個體對挫折真正適應的時候,他不隻是“戒除”了母親的**,也是“戒向”替代物——所有帶來喜悅與滿足的來源,這對於建構一個充實、豐富而快樂的生活來說是必需的。
最近的研究使我們對最早期嬰兒階段——大約是出生後的三到四個月——的了解增多不少,我就是從這個角度來寫這段後記。
如同我在《斷奶》這篇文章中說明的,最初嬰兒的情緒是特別強烈而極端的,在最初且最重要之客體——母親——的兩個麵向(好與壞),以及他對此客體的情緒(愛與恨)之間存在著激烈的分隔過程(dividing processes),這些分隔使他能夠應付自己的恐懼。最早期的恐懼來自於他的攻擊衝動(任何挫折與不舒服都容易激發這些衝動),其呈現的形式為被拋棄感、受傷害、被攻擊,也就是嚴重地受到迫害。這些聚焦於母親的被害恐懼,在嬰兒身上是普遍存在的,直到他發展出與母親更整合的關係為止,這樣的整合也意味了自我的整合。
最近的研究特別關注於最初的嬰兒期階段,已經獲知的是愛與恨之間的分裂——經常被描述為情緒的分裂——有不同的強度和許多形式,這些變異與嬰兒的被害恐懼的強度是息息相關的。如果分裂過度,那麽嬰兒與母親間根本而重要的關係就無法安穩地建立,朝向自我整合的正常進展也會受到幹擾,這可能導致日後的精神疾病。另外一個可能的後果是對智能發展的抑製,可能造成心智功能的遲滯,以及在極端的案例中造成智能不足。即使是在正常的發展中,也會在孩子與母親的關係上發生暫時性的困擾,這是因為缺少母親陪伴的狀態與情緒經驗所致。萬一這樣的狀態太過頻繁或延長過久的話,便可以認定為不正常發展的征兆。
如果最初階段的困難能正常地克服,在隨後四到六個月大的關鍵階段時,嬰兒就有可能成功地處理此階段引發的憂鬱感覺。
透過幼兒(一般來說大約兩歲以上)的分析所得到關於生命第一年的理論發現,也在較大的孩子與成人的分析中被證實了,它們愈來愈常被應用在嬰兒的行為觀察上,而這個領域也已經擴展到非常幼小的嬰兒。自從這本書問世以來,幼兒的憂鬱感覺更普遍地被觀察與了解。有些目前已知出生後三或四個月的典型現象,在某個程度上也可以被觀察到,例如,嬰兒借由退縮狀態來切斷自己與情緒的連結,意味了對環境缺乏反應,在這樣的狀態中,嬰兒也許顯得淡漠、對環境不感興趣,相較於其他的困擾,如過分哭泣、不安與拒食,這種狀態更容易被忽略。
對於嬰兒所經驗到的焦慮有更多了解,應該也會讓所有幼兒照顧者更容易找到解決這些困難的方法。挫折在某個時間點上總是難免的,而我所描述的根本焦慮無論如何都無法被排除。不過,對於嬰兒的情緒需求有更多了解,必然會在我們對待這些問題的態度上有好的影響,因而能夠在他走向穩定之路上提供幫助。我在此總結目前研究的主要目標,並以此來表達這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