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十分擔心外麵經過的孩子,不過他說他覺得K太太會保護他。他剛剛在轉角差點撞到一個男孩,他看起來非常不友善。來遊戲室的途中,他還弄傷了腿,流了一點血。理查似乎一直處於高度警覺和緊張的狀態,頻頻注意路上的動靜。他指著路口的馬頭要K太太看。(那邊有一匹馬拉著馬車,從這裏看不見馬身。)理查盯著馬頭看了又看,一副很害怕的樣子;他不時轉過頭來看牆上的地圖,他問K太太要談哪個國家,說葡萄牙真的很小。然後,他又倒著看地圖,他覺得沒有俄國和土耳其的歐洲形狀會比較好看,這兩個國家根本“不適合擺在裏麵”,他們是“凸出去的”,而且實在是太大了。還有,這兩個國家的立場搖擺不定,根本不知道他們的打算,尤其是俄國。
K太太詮釋說,凸出去的土耳其、路口的馬頭以及那位不友善的男孩,都是代表在爸爸放在媽媽體內那個又大又可怕的性器官。昨天他把地圖上的國家比喻成女人的身體時,提到爸爸開玩笑地說德國是先攻擊胸部,再攻擊腿部。這意指爸爸與媽媽發生性關係的時候很危險,他會攻擊媽媽。理查覺得父母在一起的時候是混在一起的,也就是媽媽和爸爸的性器官混在一起,看起來不對勁,所以他不確定媽媽還會不會友善地對待他,或者會不會跟爸爸聯合起來攻擊他;搖擺不定的俄國就是在表達這件事。
理查試著在地圖上找有沒有哪個地方像K太太的頭,顯然他接受了K太太的詮釋,同意地圖是代表她以及母親的身體。他突然想不起來自己把棒球帽放哪去了,後來在架子上找到,就把帽子緊緊抓在手上。理查問可不可以看一下時鍾。他把時鍾打開,並且讓鬧鈴響起。剛剛在看時鍾的時候,他把帽子夾在兩膝之間,看完之後把時鍾放到桌上,然後突然就說要把帽子蓋在時鍾上麵。他表示很喜歡這個時鍾,拿起它用嘴唇輕啄了一下。理查又開始倒著看地圖,然後說這樣看根本“看不清楚”時間。
K太太的詮釋是理查剛剛的舉動代表對她(時鍾)的欲望及愛,他想要探索她的內在,想要把帽子──也就是他的性器官,放到她的性器官裏麵。可是他害怕地圖上凸出的土耳其,那代表K先生與K太太(爸爸和媽媽)的性關係,他也借此表達他不了解性關係是怎麽一回事,不知道爸爸和媽媽是怎麽結合在一起的,還有在女人體內的陰莖會遭遇什麽下場。
理查問說父母是不是會像連體嬰一樣,如果雙胞胎像這樣永遠分不開的話一定很可怕。
K太太的詮釋是,理查的焦慮與父母的性關係有關,也跟他若把性器官放到她裏麵可能會麵臨的危險有關,他怕會永遠抽不出來。這就是昨天他會想逃跑的原因。
理查決定現在要談談英國。他在地圖上假裝旅行到倫敦去,他覺得倫敦很美;然後在地中海搭乘遊輪前往直布羅陀海峽及蘇伊士運河,這趟旅遊一定很愉快。(這時理查顯得情緒高昂,每當他開始欣賞美的事物就顯得狂躁,而潛藏在狂躁情緒之下的憂鬱十分明顯。)
K太太詮釋說,那趟“愉快的”遊輪之旅是指探索K太太和母親的內在。可是,這趟“愉快的”旅行也經過許多飽受戰火摧殘的國家。理查顯然在否認自己對這些危險的恐懼,也否認自己對令人興奮又危險的性關係感到懼怕。【值得回溯的一點是,在第三次晤談的時候,理查突然提到他擔心如果直布羅陀淪陷,英國的船艦可能會被封鎖在地中海。我的詮釋是他擔心父親與母親**會有危險。
這時,理查打斷K太太的話,問她介不介意他把腳放到她椅子的橫杠上。
K太太詮釋說,椅子代表她的性器官,理查的腳則代表了他的陰莖。她允許理查把腳放在她椅子的橫杠上,也是表示允許他擁有性欲,即便這性欲尚無法實現(注記Ⅰ)。
理查再度提到土耳其,然後問說他可不可以拿那隻瓷鞋。他把裏麵的印度橡皮拿出來,又放回去,接著繼續探索遊戲室。他在架子上找到幾個裝有照片的信封,他把照片拿出來數了數,說有很多張。
K太太詮釋說,理查探索房間的時候,房間就代表她;而他找到的許多張照片,代表她身體裏麵含有許多小孩。
理查走到廚房去,瞧了瞧爐子,認為爐子不幹淨。然後,他拿起一罐墨水聞,說墨水是“很臭的東西”。回到房間後,他又拿時鍾來看,還是說他喜歡那個時鍾,他把時鍾翻過來,笑著說這樣看起來好好笑。
K太太認為理查討厭“很臭的東西”,是跟討厭她體內的“大便”有關。他覺得K太太體內有小孩,也有大便。K太太提到上次晤談時,他不想看月曆的其中一張圖,是因為他覺得棕色破壞了鄉間的景色,還有時鍾背麵的棕色皮革會讓他想到K太太的屁股。
理查一臉擔憂,而且還注意時間是不是到了,K太太說他這麽做是因為想離開,理查同意,但是說他不想逃跑。他覺得這個治療對他有幫助。【理查隻要提到分析,就稱它為“這個治療”,他從頭到尾都這麽說,不過我不記得這個說法是不是從我說過的話中聽來的。經過上周末之後,他覺得比較不害怕了。理查跑去小便,回來之後,他問K太太這治療會延續多久。
K太太詮釋說,理查害怕她的屁股還有“大便”,覺得那是不好而且危險的東西,他也擔心自己的尿和糞便是不好的東西,所以他剛剛才會去小便。K太太提醒理查,他很害怕與K太太獨處還有想跟她發生性關係的時候,他的性器官會有危險,這樣的恐懼在前幾次晤談中就已經強烈地表現出來了。理查覺得自己的陰莖會受傷,而且認為K太太就是流浪漢父親,擔心這個壞男人可能會攻擊他。
接下來,理查提了好多問題問K太太:她現在有幾位病人?她以前有幾位?他們的問題是什麽?約翰的問題又是什麽?問的同時,理查不停地把暖爐打開又關上。
K太太回答說,她不能跟他討論其他病人,就像她也不會跟其他病人討論他是一樣的道理(理查顯然了解這一點,但還是表現出不滿意的樣子)。K太太詮釋說,理查嫉妒並且害怕她的病人,這些病人代表的是她的先生和小孩。她指出,轉角的男孩、馬頭,還有凸出的土耳其,都是在表達他懼怕父親放在母親體內的壞陰莖(K先生放在K太太體內的陰莖),也是表示他因為恐懼和嫉妒而想要摧毀父親。在媽媽體內的壞爸爸可能會傷害媽媽,或者讓她變壞。如果他(理查)攻擊在媽媽體內的爸爸,也就是把暖爐關掉,那媽媽可能也會死,所以他才會不停地開關暖爐,並且感到不知所措。這些焦慮及懷疑都是他對K太太的分析有疑慮的原因。
(K太太詮釋的過程中,特別是說到閹割恐懼時,理查常常會一臉痛苦、恐懼的樣子,而且好像沒有在聽她說話,這跟他昨天的行為很類似。不過,每當痛苦的詮釋過後,理查會更仔細地探索房間,焦慮程度亦明顯降低。譬如,K太太詮釋完路口的馬頭後,理查又朝路口望去,然後說馬車動了,現在看到的馬更靠近,馬頭看起來還蠻可愛的。)
第八次晤談注記:
Ⅰ.理查在其他的情況下,也會經由移除部分潛意識幻想的潛抑而使焦慮減輕,在這之後,他以象征的方式表達幻想的能力也加強了。在平常的遊戲中,兒童多半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攻擊幻想及衝動,但是借由將這些幻想及衝動以象征性遊戲表達出來,仍會讓孩子有解脫的感受,這就是遊戲對兒童發展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分析的時候,我們應該致力於探索被壓抑的更深層潛意識幻想及欲望,並幫助兒童意識到這些幻想及欲望。重要的是,不論是被壓抑在深層或是較為接近意識層的幻想,分析師應該要能夠向兒童解釋這些幻想的意義,並且用口語表達出來。我過去的經驗顯示,這麽做就能夠更符合兒童的潛意識需求。有人覺得將兒童潛意識內的**、攻擊欲望,以及對父母的批判轉化成具體的言語,可能會傷害兒童或是他與父母之間的關係,我認為這樣的想法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