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世俗的工夫茶飲中,感受到飲茶之美、飲茶之樂,以此消渴除煩,清心神而出塵表,不也是高雅之美嗎?
明末文人的優雅代表文震亨,在天啟年間,與好友沈春澤一起,曾在六朝煙水金粉之地的南京,賦詩作畫,品茶聽曲,與閔老子、王月生等,因茶在秦淮河畔有過交集,與阮大铖也互有唱和。文震亨有《秣陵竹枝詞》詩雲:“秦淮冬盡不堪觀,桃葉官舟閣淺灘。”時人稱:“詞一出而唱破樂人之口,士大夫又群而稱之。”可見,文震亨在江南的影響力之大、社會聲望之高。因此,書香世家出身、表征著吳中風雅的文震亨,其對茶對茶器的認知,基本能夠代表明末文人的美學高度與藝術水準。
文震亨在《長物誌》認為:“壺以砂者為上”,“若得受水半升,而形製古潔者,取以注茶,更為適用”,“青花白地諸俗式者,俱不可用”。文震亨對茶盞的選擇,基本照搬或抄襲了屠隆《茶箋》的原話:“宣廟有尖足茶盞,料精式雅,質厚難冷,潔白如玉,可試茶色,盞中第一。”宣德年間的尖足茶盞,即使是在較大的博物館裏也極罕見。它的使用,必須要與朱紅的漆雕茶托配套方可。由此可見,尖足茶盞的形製,仍然受到宋代審美的影響,其容量還是蠻大的。文震亨在談到鬆蘿茶時,則說“南都曲中亦尚此”,這就進一步明確了,以王月生為代表的秦淮名姬,皆崇尚隔壁花乳齋的閔茶。而張岱初見閔老子時,被閔汶水“導至一室”,隻見“明窗淨幾,荊溪壺、成宣窯磁甌十餘種,皆精絕”,卻是大有深意。張岱在閔汶水的花乳齋,所看到的荊溪壺、成化、宣德年間的茶甌,即是以文震亨為代表的文人所崇尚的古雅之物。青花瓷壺,俗不可用。大彬壺雖雅,但小於半升,亦不適用。但是,閔老子為什麽要向張岱展示自己收藏的荊溪壺、成宣茶甌,而在招待周亮工等人時,卻是以小酒盞酌客呢?張岱與閔汶水初次品茶時,是否用的也是小酒盞呢?關於這點,張岱在《閔老子茶》中沒有交代,僅僅寫道:“燈下視茶色,與磁甌無別,而香氣逼人,餘叫絕。”
明代永樂甜白碗
閔老子的鬆蘿茶,做得名垂於世;其瀹茶,水火皆自任,並頗極烹飲態。由此可見,閔汶水在製茶技術與泡茶技法上,應該是遠遠高於年輕的周亮工的。究其資曆與水準,二人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周亮工為什麽會譏諷閔老子是“德山擔青龍鈔”,對茶並沒有明心見性呢?問題大概首先出在閔老子以“小酒盞酌客”這個環節上。因為閔汶水在明末,敢為天下新,第一個以小酒盞酌客,這在當時,並不符合大部分文人對茶與茶器的瀹泡習慣與審美要求。而周亮工作為一個深受傳統文化熏陶的正統文人,這恐怕是他從內心根本無法接受的,或許這才是周亮工認為閔汶水名不副實的根本原因之一。其次,閔汶水閱曆豐富,世事洞明,他不必像當時的傳統文人那樣,去積極地治國平天下,去熱衷於立言、立德、立功,故董其昌在《容台集》裏高度評價說:他是海上之鷗,舞而不下。他不會像昔日陸羽那樣,“以精茗事,為貴人所侮,作《毀茶論》。如汶水者,知其終不作此論矣。”隱君閔汶水,是高蹈之士,他不必像傳統文人那樣,對茶格物致知;不必像道家那樣,修得仙風道骨,羽化成仙;也不必如佛家那樣,追求茶禪一味。他是一個韜光養晦的商人,他很清楚自己需要什麽。一方麵,他需要把鬆蘿茶做成董其昌口中的“得啜尤物”,做成名動天下的奢侈品,以獲得良好的營銷溢價。另一方麵,也需要以創新的思維,憑借自己爐火純青的精湛茶藝,把世人皆知的閔茶泡得盡善盡美,以湯社主時代風雅。閔汶水作為一個傾身事茶的老人,半隱半顯,逍遙自在,一生清白又能名垂青史,不也足夠了嗎?
對閔老子傾慕不已的張岱,在明亡後,披發苦隱山中,寫盡國破家亡之悲憤。相反,以文人自居的周亮工,在明清易代之際,卻轉而降清,曆經宦海沉浮,受盡人格侮辱,他曾兩度下獄,病死之後,又被乾隆皇帝列入欽定的《貳臣傳》。周亮工半生坎坷,一世風霜,令人唏噓,曾經的文人氣節與風骨呢?孰是孰非,雲泥之別。
從明代茶壇領袖朱權開始,提倡飲茶“有裨於修養之道”,喝茶“為君以瀉清臆”,“然而啜茶大忌白丁”(《茶譜》);到陸樹生的“煎茶非漫浪,要須其人與茶品相得”(《茶寮記》);再到文震亨的“必貞夫韻士,乃能究心耳”。在烹茶時,明代的文人包括朱權、陸樹生、許次紓、徐惟起等,均極力主張:“擇一人稍通茗事者主之,一人佐炊汲。客至,則茶煙隱隱起竹外”(《茶寮記》)。許次紓則認為:“然對客談諧,豈能親蒞,宜教兩童司之”(《茶疏》)。徐惟起則強調:“茶事極清,烹點必假姣童、季女之手,故自有致”(《茗譚》)。周亮工自然也不例外,烹茶時,也必須假借童子之手。他在《閩小記·德化瓷》一章寫道:“予初以瀉茗,黯然無色,責童子不任茗事,更易他手,色如故。”即是例證。而閔老子無論是張岱到訪,還是周亮工見他酌客,他在泡茶時,凡事必躬自執勞,親力親為,從擇水、起炭、衝瀹、酌茶等,不假童子,速如風雨,均是一人貫穿茶事之始終。這也是閔老子事茶,與明末傳統文人的不同之處。
明代永樂甜白暗花菱花式杯,高3.8厘米,口徑8.5厘米
明代中葉以降,資本經濟開始萌芽,商品經濟發展迅速。特別是隨著明末政治局勢的惡化以及陽明心學的興起,曾盛行於明代前期的程朱理學,一度陷入巨大的信任危機之中,過去束縛著士人階層的情感、欲望,獲得了空前的承認與解放,這勢必會對過去以儒家倫理精神為核心的傳統古雅美學,從社會上層乃至底層,都形成了劇烈的動**與衝擊。當基於人性之上的世俗之美,得到社會的默認或追捧之後,明末文人的審美與追求,自然也呈現出驚世駭俗的分化。從此,一大批鬱鬱不得誌的文人,開始由關注外界評價,進而轉向更加關注自己的內心世界。由傳統文人的棲神物外、不役於物、寄意玄虛,漸漸開始寄情於物、放縱性情、沉溺欲望、流於無度的感官享受。對茶的審美,亦非是過去超越世俗的道德領悟。對茶的感受,也不是純粹的儉以養德、頤養性靈,而是全然地沉醉於色、香、味、形、韻的感官享受之中。當袁宏道受到李贄的影響之後,則說:“人情必有所寄,然後能樂。”袁宏道的觀點影響到了張岱,故張宗子在《陶庵夢憶》中寫道:“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於是,癖好便成為明末部分文人標榜個性、才情、理想及生命本真的追求。吳興姚紹憲,在寫給許次紓的《茶疏序》中,曾評價道:“武林許然明,餘石交也,亦有嗜茶之癖。每茶期,必命駕造餘齋頭,汲金沙玉竇二泉,細啜而探討品騭之。餘罄生平習試自秘之訣,悉以相授。故然明得茶理最精,歸而著《茶疏》一帙,餘未之知也。”張岱曾聽周墨農說:“閔汶水茶不置口。”由此說明,閔汶水亦是有茶癖之人,故二人因癖遂成莫逆之交。這也是同一個閔老子,在張岱與周亮工各自的視角中,呈現出不同的氣象、不同的評價的根本原因。
明末的飲茶風尚,由此前的文人雅士過於強調賦予茶的清苦、修身、人格、勵誌、脫俗、道德、精神等層麵,進而轉向癡迷於茶、沉醉於茶,因此,明末以降的部分文人,對茶的認知與審美,也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蛻變。此後,飲茶已無關道德、修養,也非純粹的怡情養性,而是在飲茶之樂的物質享受中,寄托著自己的生活情趣與審美追求。總之,工夫茶在明末的萌芽、產生,是由文人雅士在當時深刻的社會政治、經濟、思想、文化大變革背景之下,通過個體對精神、物欲的關係調整,在自覺趨俗的過程中,借物性而成審美之樂,共同從文人茶道之中塑造、衍生出來的。
清代康熙祭藍瓷壺
乾隆進士劉鑾,在《五石瓠》中談到閔茶回憶說:“其鍾氣於勝地者既靈,吐含於煙雲者複久;一種幽香,自爾迥異。且此塢方圓徑尺許,所產更佳,過此則氣味又別矣。然盛必錫器,烹必清泉,爐必緊炭,怒火百沸,待其沸透,急投茶於壺。壺以宜興砂注為最,錫次之。又必注於頭青磁鍾。產於天者成於人,而閔茶之真味始見,否則水火乖宜,鼎壺不潔,雖閔公所親植者,亦無用矣。有識者知其味淡而氣厚,瓶貯數年,取而試之,又清涼解毒之大藥雲。”
劉鑾描述的閔茶,儲茶用錫器,泡茶水擇清泉,爐燒緊炭以求活火,壺用宜興紫砂,水沸急投茶,如張岱所記“茶旋煮,速如風雨”,結合周亮工所見“見水火皆自任,以小酒盞酌客,頗極烹飲態”,從紫砂壺、小酒杯、緊炭、火爐、活水、活火等,到“水火皆自任”“頗極烹飲態”,等等。一套活脫脫的、較為標準的、形製完備的工夫茶立體演示影像,躍然而出,這不就是曆史上最早的工夫茶泡法嗎?
近代,翁輝東在《潮州茶經》中,對工夫茶做了恰當的定義。他說:“工夫茶之特別處,不在茶之本質,而在茶具器皿之配備精良,以及閑情逸致之烹製。”可見,工夫茶與泡什麽茶類並無關係,首先要有閑情逸致,因茶施器,建立對茶與茶器的必要審美。其次,還必須要辨其香味而細啜之。而對茶的香氣與滋味的細辨,就需要精心烹製。“少食多知味”,相應的就必須要對茶壺與茶杯進行小型化的改造。巨壺大盞,不可以入品。
在閔汶水之前,中國傳統的文人茶道(以下簡稱文人茶),品茶首先強調的是人的品格、修養以及茶對自身道德、境界的提升與淨化作用,其次,才是滌昏寐、解渴之用。而閔汶水卻不同,他首先是一個在繁華地帶、經營著自己茶館的商人,他的主要任務,是必須先把茶泡得好喝,以獲得較好的聲譽與利潤。因此,他必然會自發地對所持的茶與茶器進行小型化、精細化的革新,通過控製好水溫、縮小茶壺與茶杯的容量、掌控好茶與水的最佳配比等技法,在世俗中把古老的中國茶的品飲技藝,改造得精益求精,使顧客在細啜慢品的極致感官享受之中,獲得美的享受與啟迪。閔老子這位張岱眼裏的白下異人,“不信古人信胸臆”,“鑽研水火七十年”,以小紫砂壺、成宣小酒盞衝泡鬆蘿茶,茶器不可謂不精良。烹茶時,水火自任,速如風雨,頗極烹飲態,不可謂不具閑情逸致。那麽,中國傳統的文人茶與後世如火如荼的工夫茶,究竟區別在哪裏呢?綜合上述觀點,從本質上講,工夫茶其實是文人茶的商品化、世俗化、生活化。
清初,王弘在《山誌》記載:“今之鬆蘿茗最佳者,曰‘閔茶’,蓋始於閔汶水,今特依其法製之耳。”明末清初,風靡江南的閔茶,即是鬆蘿之中品質最佳的。而閔茶在部分傳統文人眼裏,因製作中施以蘭熏,故香氣過於濃鬱,從而被批評為缺乏淡雅的韻致。周亮工對此在《閩茶曲》中有詩批評曰:“歙客秦淮盛自誇,羅囊珍重過仙霞。不知薛老全蘇意,造作蘭香誚閔家。”並在詩後自注說:“予謂茶難以香名,況以蘭盡。但以蘭香定茶,咫見也。頗以薛老論為善。”從上文可知,周亮工是認同福州薛老批評閔老子的觀點的。他們共同認為,閔老子的茶與茶藝,全然就像明末蘇州人所崇尚的奢靡浮華生活一樣,世俗味濃且不夠清雅。而仍固守傳統的文人雅士,包括周亮工眼中的茶,應如陳貞慧在《秋園雜佩》所論:“色香味三淡:初得口,泊如耳。有間,甘入喉。有間,靜入心脾。有間,清入骨。嗟乎!淡者,道也。”萬曆年間,長興知縣熊明遇,在《羅岕茶記》講得也很透徹:“茶之色重、味重、香重者,俱非上品。”張源在《茶錄》裏也說:“茶自有真香、有真色、有真味。一經點染,便失其真。”而由閔老子創新的贏得市場喝彩的閔茶,雖然在上述傳統文人的眼裏,已混淆了茶之真香、遠離了茶之淡雅,失卻了部分韻致,但是,閔老子以一己之力,溝通雅俗,在世俗的感官享受之中,挖掘出了別樣的茶飲之美,迎合了明末大眾的審美與時尚。閔老子的茶中知己張岱,也是不同於那些傳統儒家文人的,他的所好,也不外乎是一些聲色世俗之美。張岱是在滿足世俗的安逸與物質享受的基礎上,去追尋精神層麵的閑適和愉悅的。故他以茉莉花熏製蘭雪茶,與閔汶水雅俗共賞,相互唱和。在明代,自從李贄提出“夫私者,人之心也”之後,諸多文人在錦衣美食、豪宅麗人麵前,已不再假矜持、假清高,也開始追逐花天酒地、聲色犬馬的欲望享受,並把這些感官享受視為真性情。世俗以縱欲為尚,人情以**為快,縱任情性甚至被視為風雅之事,整個明末社會彌漫在享樂的氛圍之中。
世俗,並非庸俗,也非低級趣味。自古以來,中國的傳統美學,基本是占統治地位的帶有明顯貴族特征的文人士大夫的審美文化,而與之對立的底層大眾的文化,包括百姓日用之事,都會被斥之為“俗”。世俗化的本質,是以世俗欲求替代傳統儒家的精神或理想。他們在高揚生命感性與心靈自由的基礎上,逐漸擺脫程朱理學及封建道德倫理的束縛,更加關注自我及生命意識的完善,在獲得最大限度的生命感受與快樂之中,豐富了審美的內涵,拓寬審美的視野。
明代永樂青花碗
在傳統文人周亮工的眼裏,從事商業貿易的閔老子是“俗”,自己所處的縉紳士大夫階層為“雅”。明代中後期,隨著商品經濟的日漸活躍、發達,商人的地位開始不斷提高,文人士大夫階層,開始嚐試突破以往“謀道”與“謀食”這一尖銳對立的道德枷鎖,漸漸蠢蠢欲動、亦儒亦賈。在社會的雅俗合流中,世俗的日常生活便得以審美化。當他們在紛繁蕪雜的世俗生活之中,不斷挖掘出美的意義,“俗”便開始不斷“雅”化。
從明代茶器的審美變化,也能看出俗與雅的嬗變、交融的端倪。例如:我們今天認為青花茶器,清新樸素、淡雅脫俗。其實,最早青花瓷的尚白崇藍及裝飾文案,是為少數民族或波斯等外來文化服務的,它與中國的傳統審美相去甚遠。故明代曹昭在《革古要論》批評說:“近世有青花及五色花者,且俗甚。”明代的青花茶盞,自永樂起,才逐漸開始向傳統的疏朗、簡約風格回歸。對此,文震亨在《長物誌》評判說:“至於永樂細款青花杯,成化五彩葡萄杯及純白薄如琉璃者,今皆極貴,實不甚雅。”中國茶器色澤的傳統審美,是牢固建立在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文化的“素以為絢兮”及“今也純儉”的基礎之上的,以純粹、純色為高雅之色,故明代文人對茶盞的審美,皆是以“純白為上”。我們看看明代文人擇器的態度,大致也能得出上述結論: “宣廟時有茶盞,料精式雅,質厚難冷,瑩白如玉,可試茶色,最為要用。”(屠隆《考槃餘事》)“欲試茶色黃白,豈容青花亂之。”(高濂《遵生八箋》) “盞以雪白者為上,藍白者,不損茶色,次之。” (張源《茶錄》)藍白者,即是青花茶盞。“其在今日,純白為佳,兼貴於小,定窯最貴,不易得矣。”“次用真正回青,必揀圓整。”(許次紓《茶疏》)回青,也是指青花茶器。對於上述種種,民國劉子芬,在《竹園陶說》總結得非常精辟:“五彩華麗,當時以其不合古訓,固不重視,其實高貴之品,自以一道釉為古雅。”古訓,是指傳統的美學思想。一道釉,是指單色釉。即使到了清代,穀應泰在《博物要覽》,仍然強調宣德白瓷茶盞,光瑩如玉,“雖定瓷何能比方,真一代絕品” 。
明代宣德甜白暗花蓮瓣紋蓮子杯,高6厘米,口徑10厘米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中國飲茶的雅與俗,並非是完全對立的。倉廩實而知禮節。所謂的雅,是人在解決了溫飽問題之後的更高層次的精神追求,但是,雅又需依賴世俗生活提供滋養,沒有俗,又何來雅?流行於大眾的審美,大概率是世俗的。而屬於大眾的文化,其本質又是商業文化。能在世俗的工夫茶飲中,感受到飲茶之美、飲茶之樂,以此消渴除煩,清心神而出塵表,不也是高雅之美嗎?當傳統文人帶著階層的優越感,在刻意疏離於大眾與時尚之時,其實已經陷入了俗的窠臼。故有“然矯言雅尚,反增俗態者有焉”之論。張岱與閔老子,雖然混跡於世俗之中,但是,倘若他們能以真性情,在享盡世間繁華,嚐盡佳茗滋味的時候,依然能夠高蹈不群,洋溢著某些超越世俗的清雅,不也是極富情趣、極可愛的人嗎?
雖然說:淡者,道也。但是,就閔老子而言,不也能夠“技可進乎道,藝可通乎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