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茶小史

茶漸融合儒道釋

字體:16+-

自西漢至魏晉時期,僧侶們雖然已經開始與道士、文人們清談、飲茶,但是,還並沒有迸發出新的火花與思想。

從秦漢時期,到魏晉南北朝,在寥若晨星的文獻中,茶最早是以藥用的麵目被記載的,但這並非是說,茶的最早發現是因藥用而起。如果從邏輯上判斷,茶的最初應用,一定是食在藥前。西漢司馬相如的《凡將篇》最早有記:“烏啄桔梗芫華,款冬貝母木蘖蔞,芩草芍藥桂漏蘆,蜚廉雚菌荈詫,白斂白芷菖蒲,芒消莞椒茱萸。”上文中,一共羅列了21味中藥,茶以“荈詫”之名位列其中。其後,東漢華佗的《食論》記載:“苦荼久食,益意思。”我們知道,茶葉中的咖啡堿,約占茶葉幹物質的2%—5%,因此味苦而被稱之為苦荼。茶飲中可溶的咖啡堿,能夠使人的中樞神經係統興奮,它與鎮靜安神的茶氨酸共同作用,一陰一陽,相互抑製,可使人神思闓爽,思維活躍,故能“益意思”。正因為茶葉中含有大量的咖啡堿,它既能令人不眠,又可使人神經興奮,並具有一定的成癮性,所以,茶飲能夠借助嗜好人群的示範與影響,迅猛地在大眾之間快速傳播。茶的最早應用,究竟是因食用推動了茶的發展,還是因茶之藥效促進了茶的傳播,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證實。但是,早期茶的飲用,一定是食、藥並存的,並且二者是相互促進、相互推動的。在中國傳統文化的思維裏,中藥是一個非常廣闊的概念。食藥同源,但在食與藥之間,並沒有嚴格的區分,隻不過在不同的條件下,藥用與食用存在著用量的懸殊而已。隋代,楊上善編注的《黃帝內經太素》寫道:“空腹食之為食物,患者食之為藥物。”由此可見,皓首窮經,去考證茶到底首先是為食用還是最早作為藥用,幾乎是沒有多少意義的,也很難找到完美的答案。

雲南的古茶樹局部

秦漢以降,隨著中國道教和神仙方術的發展,到了魏晉時期,服石之風泛濫,而嵇康作為服藥的代表,將五石散視為仙藥,以此來治病、修身和養生。茶在此時,也不可避免地會受到道教與魏晉風氣的影響,其功效,也漸漸地被神化和誇大。例如南朝陶弘景的《雜錄》記載:“苦荼,輕身換骨,昔丹丘子、黃山君服之。”壺居士的《食忌》記載:“苦荼久食羽化。與韭同食,令人體重。”鑒於此,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茶在魏晉時期,與神仙、道教養生思想的深入結合,在較高的社會層麵上,加速推動了茶飲自上而下的普及,使茶飲不僅僅滿足於止渴、除煩、提神、悅誌等生理層麵的要求,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也滿足了飲之可羽化成仙的精神追求與神奇願望。另外,由於魏晉時期,門閥製度盛行,官吏、士族皆以誇豪鬥富為美,因此,飲茶在這一奢侈糜爛的特殊時代大背景下,與儒家提倡的“儉、和”等思想,便在一定程度上產生了某些融合,由此形成的清淡飲茶之風,又逐漸演化成為生活儉樸的象征,這不僅深刻影響了唐代陸羽“茶性儉”的思想形成,而且也漸漸與人的道德、品格產生了微妙關聯,對後世意識形態的影響極其深遠。陸羽的《茶經》引用《晉書》有記:“桓溫為揚州牧,性儉,每宴飲,唯下七奠柈茶果而已。”

佛教大約是在西漢末年傳入中國,僧人飲茶最早可以追溯到晉代。東晉的懷信和尚,在《釋門自鏡錄》中寫道:“跣足清談,袒胸諧謔,居不愁寒暑,食可擇甘旨,使喚童仆,要水要茶。”陸羽的《茶經》引《釋道該說續名僧傳》稱:“釋法瑤,姓楊氏,河東人,元嘉中過江,遇沈台真,請真君武康小山寺,年垂懸車,飯所飲荼。”從上述兩則記載可以看出,自西漢至魏晉時期,僧侶們雖然已經開始與道士、文人們清談、飲茶,但是,還並沒有迸發出新的火花與思想,僧侶們的飲茶,仍停留在待客、養生或保健層麵,在文人飲茶“益意思”、在門閥士族飲茶以示儉、在道家飲茶可成仙的潛移默化影響下,到了唐代,隻有當徹底中國本土化了的佛教禪宗出現以後,禪與茶的思想融合,才會成為可能。

隋代白釉杯,高6.6厘米,口徑9.0厘米美國芝加哥藝術博物館藏

唐代僧人道信、弘忍,上承北魏菩提達摩由印度傳來的禪法,在湖北黃梅傳“東山法門”,標誌著中國禪宗的正式形成。六祖慧能從弘忍受法南歸,在廣東韶州曹溪傳法,形成所謂的“南宗”。而弘忍的另一弟子神秀與其弟子普寂等人,在以東西兩京為中心的北方廣大地區傳法,被稱之為“北宗”。唐代開元年間,在山東泰山的靈岩寺,通過修禪而對北方茶的推廣、普及做出重大貢獻的降魔藏禪師,便是北宗派神秀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