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給青少年的成長書(全兩卷)

教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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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教育出版社建社六十周年了,約我以課文作者的身份談點感想,我首先想到的是教材的力量。

中小學教育就是要教學生怎麽做人,而教材就是改變人生的杠杆,是奠定他一生事業的基礎。記得我小學六年級時,姐姐已上高中,我偷看她的語文書,裏麵有李白的《靜夜思》、白居易的《賣炭翁》,抒情、敘事都很迷人,特別是蘇東坡的《赤壁賦》,讀到裏麵的句子,“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突然感到平平常常的漢字竟能這樣的美。大概就是那一刻,如觸動了一個開關,我就迷上了文學,確定了一生事業的走向,而且決定了我源於古典文學的文章風格。

我高中時又遇到一位名師叫李光英,他對語文教材的詮釋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至今我還記得他講《五人墓碑記》時扼腕而悲的神情,和講杜甫《客至》詩時的喜不自禁,隨手在黑板上幾筆就勾出一幅客至圖。他在講韓愈文章時說的一句話,我終生難忘。他說:“韓愈每為文時,必先讀一段《史記》裏的文字,為的是借一口司馬遷的氣。”後來在我的作品中,隨時都能找見當年中學課堂上學過的教材的影子,都有這種借氣的感覺。

好的教材無論是給教者還是學者都能留出研究和發揮的空間,都有一種無窮的示範力。我對課文裏的許多篇章都能熟背,直到上大學時還在背課文,包括一些數千字的現代散文,如魏巍的《依依惜別的深情》,這些理解並記住了的文字影響了我的一生。近幾十年來,我也有多篇作品入選語文教材,與不少學生、教師及家長常有來往,這讓我更深地感覺到教材是怎樣影響著學生的一生。

我的第一篇入選教材的作品是散文《晉祠》,一九八二年選入初三課本。當時我是光明日報駐山西記者,地圖出版社要創辦一種名為《圖苑》的雜誌,報社就代他們向我約稿,後來雜誌中途下馬,這稿子就留下,在四月十二日的《光明日報》副刊發表了,當年就入選課本,算是陰差陽錯。那年我三十六歲,這在“文革”十年內亂之後青黃不接的年代算是年輕人了,我很有點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