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把手教你读经典(全2册)

(六)差点当了罗家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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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典籍的记载来看,一个男人但凡觉得“女色”要紧了,上足以国破家亡,比如桀纣之流,代表人物众多;下可能身名俱败,比如焦仲卿、钱谦益之流——焦仲卿要是不那么迷恋刘兰芝,他老娘就不会对儿媳妇那么刻薄,两人也就不至于殉情自杀;钱谦益更糟,从“我本欲殉国,奈小妾不与可”到“人生忠佞看到头,至竟延龄在何许”,搞得生前死后都凄惶不堪。

所以,聪明的古代侠客义士们,常常“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当然不仅仅是侠客义士,更多的人,只要他够聪明,就不会让自己沉溺于女色——不过,那些自以为自己怎么折腾都不会国破家亡、身名俱败的主儿除外,因为他们干那些事儿时,一手举着镶嵌利刃的大棒、一手拎着红红绿绿的带秧胡萝卜。

李宗吾手上只有书和笔,没有大棒和胡萝卜,所以,他是个非常规矩的聪明人,自打青春年少开始,就“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关于这一点,最早的证明便是曾经很后悔自己没当上罗家女婿。

在茂源井刘家私塾读书期间,老师们有什么耽误,就会请一位罗二老师来代课。罗家两兄弟都是李宗吾的父亲静安先生的好朋友,当地人按照排行称他们罗大先生、罗二先生。

白天,这位罗二先生吞云吐雾地抽鸦片烟,学生背书的时候也不起来,就那么侧躺着听学生背四书五经,谁背错了一个字他都知道;晚上,这位罗二先生把学生安排在灯下亮处看书,他坐在暗处讲解,讲一段便问学生:“是不是这样?”学生开始还看看书,对照一下,回答:“果然这样。”后来知道不需要看了,就直接回答“是这样”。教学生读八股的时候,罗二先生会把以往的范文默写出来,等学生读熟了,再默写一篇出来。罗二先生的这些才华,让少年李宗吾佩服至极,也为他后来想做罗家的女婿打下了思想基础。

因为两位罗先生是静安先生的朋友,李宗吾还常常去罗家请教学问。

“我正在读《江汉炳灵集》,究竟合适不合适?”有一天,李宗吾问罗大先生。这本书是建侯老师选给学生读的。建侯老师为人率性,给学生选书也多依着他自己的性情爱好。

罗大先生说:“这些文章好是好,但小试时代不可读,容易把心读乱了,做起文章来,就要打野战。”

《江汉炳灵集》是同治九年(1870年)张之洞组织编刻的。张之洞一辈子干的事情,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几件:一是办新式教育,二是办实业,三是练新军,四是抵外辱。这些事情里,居功至伟的,就是兴办新式学堂,他创办的算学学堂(1891)、矿务学堂(1892)、自强学堂(1893)、湖北武备学堂(1897)、湖北农务学堂(1898)、湖北工艺学堂(1898)、湖北师范学堂(1902)、两湖总师范学堂(1904)、女子师范学堂(1906),涵盖了普通教育、军事教育、实业教育、师范教育等层面。后来,李宗吾能成为四川著名的教育家,张之洞对他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我现在买有一本《书经体注》,自己点看,唯有《禹贡》的《水道》,真是难懂,不知道看何书为宜?”李宗吾又问。《禹贡》是《尚书》中的一篇,虽仅有1193个字,但历来被奉为我国“古今地理志之祖”。

罗大先生说:“《禹贡》的《水道》你只看这种注,当然看不懂,须看《禹贡锥指》。”

《禹贡锥指》成书于康熙三十六年,取《庄子·秋水篇》“以管窥天,以锥指地”之意,在清代是一本很著名的书。李宗吾因此知道罗大先生博览群书,家藏丰富。

俗话说教学相长,李宗吾在向罗大先生请教、学到诸多知识的同时,罗大先生也喜欢这个少年的才华和勤奋,于是,便有心把女儿嫁给他。

少年李宗吾一听这事儿,心里暗自高兴:不管他家的女儿怎么样,就只为借此多看些书,也是可以娶的。人家是“少年心事当拿云”,他却是“少年亲事只为书”。

相对于钱绣芸关于天一阁的那场悲剧,李宗吾的这段经历绝对是喜剧:因为静安先生不同意这桩婚事,罗家的女儿最终没能嫁进李家。

但当时,年少的李宗吾满心都是罗家的藏书,做不了罗家的女婿,自然也就没机会饱览罗家的书,于是很是沮丧——多年后,李宗吾回忆起这段往事,依然很是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