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分崩离析
“就在此时，我意识到一件事，这件事从我小时候看着母亲死于癌症之日起就已经为我所知。那就是，能超越意识形态和远大抱负，超越思想和情感的，只有痛苦。”
——《海伯利安》作者丹·西蒙斯
1.
在亦庄一小区门口，阿杰乘坐的出租车停了下来。
“这阿杰果然名不虚传，北京城哪哪都有地方住。”大立感慨一句，示意“余则成”在二十米外停车，并关掉车灯。约摸半分钟后，阿杰下了出租车，转身走进小区，大立又让笑面虎先跟上去，他们三人在车里继续等。
“不紧张吧？”大立开口问颜科。
颜科看看大立，本想说不紧张，结果发现自己紧张得说不出话。上次和田抽一起伏击阿杰，他并没有这种感觉，造成区别的原因显然是大立，田抽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而大立则是货真价实的犯罪分子。
过了五分钟左右，大立收到信息，开口道：“没事了，把车开进去。”
“为什么要开进去？”颜科问。
“太冷了，少走两步路。”
“小区里路窄车多，万一有点什么事，不容易开出来。”因为上次袭击田抽后被阉林挡在出口的事，颜科对小区内部停车还心有余悸。
“反正车是你的。”大立半开玩笑地回应，见颜科脸色不太好，又改口道：“颜哥你别慌，刚才绑你的时候，我们已经把你车牌子换了，我们办事你放心。”
车子缓缓开进小区，进门时候颜科看了一眼保安，对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颜科总觉得但凡是保安，就一定能记清楚他们的样貌，心里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年关将至，小区内车停得不是很满。很快“余则成”在笑面虎的引导下将车停好，三个人下车后会合，笑面虎汇报道：“这栋楼，他坐电梯上到顶楼了，十九层。”
“哪间屋搞清楚了？”
笑面虎摇摇头，说道：“楼里上上下下一个人都没有，没法跟得太紧，只能上去看情况了。”
“好，那你们俩上去。”大立答道，并指指颜科，示意“余则成”在楼门口望风，“把车钥匙给我，我在车里等你们。”
真鸡贼啊这人！颜科恨恨地看着大立，大立却不为所动，轻松地回答道：“要不我和你上楼，让他在车里等？总得有个人断后吧。”颜科简单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和笑面虎一起走，比起来大立，颜科还是更愿意看到笑面虎的脸。
临上楼时，大立对笑面虎耳语了几句，然后拍拍颜科的肩，说道：“别紧张，踏踏实实的。”
二人乘上电梯，十九层转瞬即到，笑面虎先一步走出来四下观望，颜科也跟了出来。这栋楼是典型的塔楼结构，电梯出来后两面有通道，都分布着两到三处户型，光从外面的情况判断，无法分辨哪一户有人。颜科没什么办法，便由着笑面虎四处观察，等待他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判断。
站了一小会儿，颜科冻得直发抖，把外套拉链紧了紧。
“你也发觉了？这顶楼冷得出奇啊。”笑面虎看颜科抱着肩膀哆嗦，开口问道。颜科点点头，没有回话。
“没道理啊，就算是楼道也不应该这么冷，从哪来的风啊……”笑面虎一边嘀咕，一边顺着冷风吹来的方向走去。颜科跟在后面，很快二人发现冷风来自楼梯间上层。笑面虎和颜科对视一下，率先往楼梯上走去，发现上面是通向天台的铁门，门还是开着的。
笑面虎扒着铁门探身观察，颜科也跟上去一起看。他们发现在楼顶的边缘有个黑色身影，看起来像个成年男子。颜科看看笑面虎，对方做个无辜的表情，意思是不确定那是不是阿杰，随后又对颜科努努嘴，意思是让他过去看看。
颜科皱眉头，回应个努嘴的表情。笑面虎立马摇头，伸出手做“请”的姿势。
颜科想了想，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先去，你跟着我。”
谁知笑面虎再次摇头，耳语道：“你自己去，我不去。如果不是阿杰，你赶快回来。”
颜科这时才明白，大立刚才和笑面虎悄悄说了什么。他一定是让笑面虎注意分寸，让颜科自己处理和阿杰的事情，免得留下关于他们的证据。
罢了，既然是自己的事情，别人不掺和更好。颜科下定决心，从铁门走出去，一步步逼近那个黑影。
寒风呼啸，卷起天台上积年累月的浮土。颜科不得不眯起眼睛，更加无法分辨眼前的身影。相距大约五米左右，颜科脚步变得迟疑起来，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颜先生？”黑影率先开口，让颜科猝不及防。他清清嗓子刚想说话，风却灌进嘴里，他开始猛烈地咳嗽。
“你过来一点，这样说话不方便。”
颜科听话地往对方身边走去，二人距离更近了。颜科终于看清楚对方的容貌，确实是阿杰无疑。阿杰坐在楼顶外沿，身边放着一瓶啤酒。
“颜先生怎么这么有雅兴，来屋顶看月亮？”
“你怎么……”
颜科咳嗽还没有止住。在敌人面前表现出无力，令他心生厌恶。他拼命咽了咽口水镇住咳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们不是见过面吗？”阿杰淡定地回答，“当然，虽然没有彼此介绍过，可通过上次你们安排的交货地点，我想起了你女儿的案子，我在电视上看过你。”
“所以你知道，我找你要干什么。”
阿杰提到颜科的女儿，让他的情绪从紧张瞬间变为痛苦和仇恨。他再次回忆起关于希希的点点滴滴，以及他的家庭如何从团圆美满走向支离破碎，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准备好了。
“我当然知道，肩膀现在还青着呢。”阿杰笑笑，伸手拿起酒瓶，这个举动让颜科身子一紧。
“你别紧张，喝酒吗？我也没做准备，早知道多拿两瓶了。”
颜科摆摆手，没有接酒瓶。阿杰又笑了，说道：“怎么不接呢，难不成你手上还有更趁手的家伙？”
阿杰这句话说得颜科一愣，他这才想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掉面前这人。而对方亲自将凶器递到他面前，还被他婉拒了。一股丢人感扑面而来，他后悔为什么在路上没有向大立请教第三课是什么。
“颜先生，我同情你的遭遇。虽然我没结过婚，更没有孩子，但是失去自己最爱之人的滋味，我想不需要感同身受，旁人想一想，就已经足够痛苦。所以我理解你，而且我支持你，你应该让造成这一切的人付出代价，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
颜科惊讶于阿杰的坦诚，这让他更无所适从。他宁愿阿杰现在宁死不屈，和他殊死抵抗，找各种借口解释他和希希之死无关，这样他就有理由鄙视这个人，并下定决心亲手杀掉他。可现在自己面前是一个如此讲道理的人，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
阿杰变成了一个人，而非颜科所期望的禽兽。面对禽兽，你杀掉他，自己还可以是人。但是面对一个人，你杀掉他，自己就变成了禽兽。
“哎呀，这常温啤酒比冰箱里的还冷。”阿杰喝了一口啤酒，“颜先生你真不来两口？”
颜科摇摇头，既然一开始选择不接受，就打死也不能改变主意，不然气势上就更弱了。阿杰耸耸肩，将瓶中酒一饮而尽。
“其实我也不建议你用这玩意儿，”阿杰看看手中的酒瓶子，“凡是利器，都有两面性，伤人更容易伤己。你不是有经验的人，还有可能被我反制。而就算你用它伤我，我的血还会沾你一身，引人注目，所以酒瓶子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说完阿杰将酒瓶子顺手扔出，在天台铁门处炸碎。颜科心里一惊，好在笑面虎没有发出声响。颜科怀疑，阿杰早知道里面有人。
阿杰站起身，掸掸屁股上的土，开口道：“颜先生，你知不知道这大半夜的，我一个人跑到天台上做什么？”
颜科摇头。
“实不相瞒，我来是打算自杀的。”
阿杰的话让颜科一惊，但他没有理会颜科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累了，也想开了。我做的事确实不是好事，我随意窃取别人的财产，转交给另一群人使用，从不过问他们用来做什么。到现在为止，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我有了作恶的机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遮风避雨的温暖的家，曾经被用来做了什么苟且的勾当。我每提供一次安全屋，就会伤害很多人，不光是你的女儿，还有别人的女儿、家人、朋友。我不想让我的罪孽延续下去，我不打算活了。”
“你……”颜科不由自主地开口，并说出自己万万没想到的话，“你不再考虑考虑吗？你没有家人吗？”
阿杰哈哈大笑道：“颜先生，你这是在劝我活下去？不应该啊！你的立场哪里去了？”
颜科被问得哑口无言。
“颜先生，我问你个问题，”阿杰认真地说：“你想过死吗？”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颜科有些语塞。他当然想过，颜科脑海里又浮现出梦境里那扇永远也迈不过去的窗。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
“我实话跟你说，今天以前，我从来没想过死。”阿杰自问自答，“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真的想死。那些求死的人，只是在‘艰难地活着’与‘痛快地死’二者之间做了痛苦的抉择而已。但凡还有那么一点希望，从本能出发，不会有人选择去死。
“起码你还有得选择，”颜科回答，“没有人问过希希她是否愿意死去。”
阿杰拍手道：“你说得太对了。即使选择本身让人痛苦，也比没的选来得好一些。我们不该剥夺别人选择的权利，所以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选择：是亲手杀掉我，了结你心头的积怨，让你可以更加坦然地面对希希的死，还是站在这里看着我自己去死，丧失制裁犯罪的机会？”
“我……”颜科刚要说话，阿杰突然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一个事，我可能会反悔。你知道的，自杀未遂的人多得是。”
颜科再次无言以对。
“颜先生，你千万要守住自己的底线，你这些日子这么忙碌，想尽一切办法，不就是为了找到我，见到我，再杀掉我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可别放过啊。”阿杰开始鼓励起颜科，“而且我确实也有私心。虽然我一心求死，但关键时刻还真有点下不去手。你能来真是天意，来吧，你看看怎么着合适，我绝对完完全全地配合你。”
颜科看着阿杰，阿杰目光清澈无比。
“来，杀死我。”
2.
大立没有坐在车里，他讨厌身体被束缚在狭窄空间的感觉。他选择站在车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前方不远，他可以看到“余则成”正在楼门口观望，除此之外，小区内安安静静，只有楼内零星的灯光提醒他，还有人和他同处在这个空间之中。
正在思考人生时，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他拿出手机看看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是骚扰电话吧？大立接起电话。
“喂，我是田秦。”
“哎呀，”大立直起身子，“终于等到你了。”
“赵文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的田抽直奔主题。
“你放心，她很好，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我想和她说话。”
大立叹口气，看看周围，依旧是安安静静，但他还是下意识走到车后面更为僻静的地方。
“我现在在外头，没跟她在一块。不过你放心，我绝对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就等你来解救。”
“周可在我手上。”
“这个姑娘真是让人不省心！”
大立语气中带着愤恨，他早就想到了这种情况，并且一直试图说服周可离开他们，但是并不成功。甚至在他故意暴露周可的钱包地址后，周可还是不和他联系。
“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大立问。
“很简单，一人换一人，大家以后相安无事。”
“好好好，”大立回答，“我喜欢相安无事这个词，你能这么想最好，那你看咱们具体怎么操作？”
“时间地点你来定，”田抽的回答令大立有点意外，“但是我希望尽快。”
“没问题，我尽快安排，”大立回答，“不过你确定让我来安排时间地点？”
“不利条件原理嘛，你是搞区块链的，比我更懂得这个。我已经展示出了我的诚意，希望你能够守信。”
“好，我敬你是个有胆量的人，那……”大立正说着，另一边耳朵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嘭”的一声，在静谧的午夜中格外清晰。
他被那声音分了一下心，但还是马上回应田抽道：“那你等我电话吧。”
大立放下电话，从车后悠悠走出来，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安排，发现颜科和笑面虎从楼里跑了出来。“余则成”也吓了一跳，三个人站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立也走上前去。
“怎么了？”
“阿杰跳楼了！”笑面虎尽量压低声音。
大立看看颜科，颜科眼神游离，似乎惊魂未定。
“在哪儿？”大立问。
“楼另一侧。”笑面虎回答。四个人左右看看，似乎阿杰的坠楼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
“去现场看一下。”大立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突然传出一声喊叫：“哎呀，死人咧！”
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大立第一个冲过去，他要在事态进一步扩大前赶到现场。他必须要确认阿杰的生死，还要在人群赶到前离开。其他三个人见状，紧跟着跑了过去。
从楼的另一侧转了半圈，他们见到有个男人站在前方，手指着拐角不远处，吓破胆的模样。大立放慢脚步，慢慢走到那人旁边，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一个黑影瘫在前方。
其他三人也赶过来，发现阿杰的小伙子见有人来了，有点缓过神来，又嚷嚷道：“这人是不是跳楼咧？”
大立没有回答他，他对跑过来的“余则成”使个颜色，让他上去看看。“余则成”点点头，谁知道那目击者也跟着走过去，边走边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咧？”
“余则成”有点烦躁，小声对那人嘀咕两句，大立听不真切。可那人依旧跟着他，直到到阿杰身前。
很快“余则成”跑了回来，对大立说：“没有脉搏了，不过地上流了不少血，没法移动，不然容易留证据。”
大立点点头，转身拍拍颜科的肩膀，然后带头往回跑。身后那个目击者喊道：“你们又干吗去？要不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咧？”
离开小区时，依旧是“余则成”开车，笑面虎坐副驾驶，大立和颜科坐在后排。四个人撤得及时，整个小区还没有被唤醒，门口的保安也没什么特殊的表示。
“什么情况？”车开远后，大立问颜科。
颜科还是之前的样子，不住地喘粗气，并不回答大立。
“颜先生，现在你已经安全了，”大立看着他，“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知道细节。”
颜科转头看看大立，大立在他眼里看到了恐惧。
“不……不是我……”颜科喘着粗气。
“不是你什么？”大立问。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大立开始不耐烦了。
“我没有……”颜科终于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没有杀他。”
“具体展开讲讲？”大立循循善诱。
“我去了楼顶，阿杰就在那。他跟我说他不想活了，打算自杀。”颜科开始讲述整个过程，但是句子都很短，中间夹杂着粗气，“他说他正愁下不去手，正好我来了，让我……让我杀了他。”
“然后呢？你把他推下去了？”大立给出一个假设。
“我没有杀他！”颜科突然吼道。
“好好好，你没有杀他。那是怎么回事，怎么闹得灰头土脸的？”大立发现颜科浑身都是土，头发也乱了。
“他走近我，让我掐他脖子，还教我动作。”颜科继续回忆，“我当时很慌，我不敢动。他抓住我的手按在他脖子上。我想抽出来，但他抓得很死。”
颜科撸起袖子，大立看到他的手腕有些淤青。
“我俩争执起来，我把手抽出来，但是我用力太猛，整个身子往后栽了过去，摔倒在地上。我有点虚脱，躺在地上，这时候我看到他……”
“看到他……”见颜科不说话，大立重复最后三个字。
“他站到……站到楼顶边缘……然后就……消失了。”颜科终于把话说完。
“消失了。”大立慢慢重复颜科最后三个字，咀嚼这三个字的意思。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起来跑过去看。看到楼下有个人躺在那儿，我就赶紧跑出来了。”
大立转头看看前面的笑面虎，笑面虎通微微点头。
“就是这样，他是自己跳下去的，”颜科气息渐渐平稳，“不是我干的。”
“好好好，非常好。”大立突然间看着颜科笑了起来，“这个过程非常精彩，听起来非常合理，没想到颜先生你这么快就掌握了第三个要点，就是要为自己想好一套说辞。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我说了，他是自杀的！”颜科很不高兴，“我说的都是真的！”
大立不再笑，伸手搭在颜科肩上，看着他说：“现在楼顶和地面上充斥着你们两个搏斗的痕迹，你又有充分的犯罪动机，现场没有第三个人证明，你凭什么说，你讲的都是真话？”
“怎么没有第三个人？”颜科指着笑面虎，“他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大立问笑面虎。
笑面虎一摊手，“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颜科没想到，笑面虎翻脸不认人。
“你看，这事怎么办？”大立问颜科。
颜科刚要争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目光扫视众人，开口道：“你们设局套我？”
“话可不能这么说，”大立反驳，“又不是我们把阿杰推下去的。”
“你明明……”颜科看到笑面虎一脸灿烂笑容，把话咽到嘴里，低头闭上了眼睛。过了几秒钟，他又抬起头说道，“你们是在威胁我。”
“我没有。”大立矢口否认。
“那你下一步打算把我怎么样？”
“没打算。”
“不可能。”
“不是，”大立一脸无可奈何，“咱们就别跟小孩似的在这儿耍赖皮玩。你放心，我不会威胁你什么，更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之前咱们不是约定好了么，我帮你搞定阿杰，你也要帮我。”
“我就知道，”颜科问，“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第一，你现在回家，好好睡一觉，然后把这件事忘了。啊对了，这就是第四课，事情结束后，要尽快忘掉它，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大立在百忙之中不忘继续教学，“第二，明天起来，我希望你去找田秦，然后和他一起来找我。”
“找你？”颜科没想到，“他为什么要来找你？”
“他要用周可跟我换赵文。”
“那有我什么事？”颜科问。
“我请你在适当的时候，把周可从田秦身边带走。”
“那赵文呢？”
“你问这么多干吗。”大立不太高兴。
“你根本就没打算和他交换！”
“这事跟你没关系，”大立回答，“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好吧？具体方案回头我发给你。现在你就回家，睡觉。”
3.
他又回到那间屋子，布置简单的屋子。
房间内寂静无声，风铃挂在吊灯上，被风吹拂，却寂静无声。
他缓缓走到房间门口，试着开门，依旧锁着。他把耳朵贴近木板，与之前不同，他听不到门外有儿童的啜泣声。
“希希？你在外面吗？”他问。
突然之间，他眼前失去了依靠物，身子猛地朝前倾，还好被人拉住。他意识到有人打门，抬头一看，阿杰站在自己眼前。
“先生，你在我的安全屋里做什么？”阿杰问他。
“希希！希希！”他定定神，马上推开阿杰四处寻找，却发现房子里除了自己和阿杰之外别无他人。
“希希呢，她去哪了？”他回到阿杰身前，抱着他的肩膀问。
“什么希希？”阿杰一脸茫然。
我知道了！颜科恍然大悟，问阿杰：“你这间安全屋，是不是一会儿要交给委托人？”
“对啊，我马上要去交货，你赶紧出去！”阿杰拉着他往大门外走。
“不不不，你不能交货！”颜科猛地拉住阿杰，二人重新站定，“你不能交，你交货了，希希就会死在这里！”
“不交货的话，”阿杰伸出手来，掌心里有一把钥匙，“这个东西给谁呢？”
颜科被问得发愣。
“哦！”阿杰像突然开了窍一般，“那就给你吧。”
说罢阿杰把钥匙放到他手中，转身就跑。他不知道阿杰要去哪儿，赶忙追了过去，只见阿杰跑进他的房间，一屁股坐在窗台上。阿杰的跑动带起一阵风，吊灯上的风铃突然开始摇晃，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等一下，为什么风铃响了？
他还在纳闷，在窗口的阿杰突然开口：“颜科，你想过死吗？”
“什么？”颜科刚问出口，阿杰消失在窗前。他听到“嘭”的一声，是从窗外传来的，然后又是“嘭”的一声，是从身后传来的。
他转过头，发现房间的门被关上了。他走过去转动门把手，发现房门纹丝不动。
他站在那里，手里攥着房子的钥匙，却无法走出去。
吊灯上的风铃还在响，“叮铃铃”“叮铃铃”，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他捂住了耳朵。
一瞬间，颜科从**惊醒。
还是一个梦。
颜科揉揉额头，感觉太阳穴附近的脉搏在有力地跳动，还有窗外的呼呼风声。种种景象充斥在他脑海，令他绝望的是，这些都没让他心里的痛苦减少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