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懸疑必讀書(全4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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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條線索,”夏默說,“香水,香奈兒5號香水。”

“這瓶香水的第一次出現,是在發現第二個受害人周晚晴的現場,也就是她剛剛裝修好的房子裏。這瓶香水擺放在一堆廉價的護膚品中,顯得尤為突兀。不過從嚴格意義上來講,這並不是香奈兒5號的第一次出場,在那之前,這個味道就曾留在了那位女刑警的記憶中。”

“女刑警?”

“沒錯,剛才你在電視上已經看到她了。”

“不過在當時,我們的這位單純的女刑警並沒有回想起遇到這個香水味的具體時間,當然這不是她的錯,因為她當時喝了酒。我之所以能夠推斷出來,是因為她曾跟我說,每一次聞到這個香水味的時候,我都在場。而我們同時在場,卻隻有她一個人聞到香水味的機會隻有一次,那就是在我第一次喝醉時,她獨自去往洗手間的過程。隻不過這些事,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

“那在此之前呢?”

“在此之前,這款香奈兒5號的香水味串成了一條線,這條線的起始點,就是我剛剛給你講的,受害人的家裏。這條線的第二個路徑點,在一個我曾在她的家裏短暫借宿過一晚的女人身上。這個女人有兩個身份,其一是那支樂隊的經紀人,其二,是那支樂隊主唱的暗戀者。”

“暗戀?”柳生露出笑容,“這還真不像是你能說出的話。”

夏默點點頭表示讚同,“我必須承認,我是一個不懂感情的人。”他說,“我曾因為對女人的錯誤理解,讓案子走進了一條無盡的錯誤之路,所以在那以後我一直在提醒自己,去理解女人內心真正的渴望,後來我發現,這份渴望其實非常簡單。”

柳生等著他說下去。

“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女經紀人的時候,那個女人的身上飄來香奈兒5號的味道,這個味道就像是案發現場的血腥味一樣吸引著我的注意。我看到她那天的狀態,知道她正在為某個人傷心。我把話題落在她身上的香水味上,她的反應告訴我,她不僅不喜歡自己身上的香水味,甚至還在痛恨這個味道,這時候對我來說最大的困難出現了,我必須去思考一個我能力之外的問題,就是女人的感情。一個女人會在什麽情況下,既痛恨又主動地將一款香水穿在身上呢?”

“你是說,因為那個讓她傷心的人?”

“在這方麵你比我更有天賦,”夏默說,“就像有的人,會吃掉愛人親手做的難以下咽的食物一樣,她因為另一個人,讓自己的身上留下香奈兒5號的味道。接下來的問題是,那個人是誰,她又為什麽會覺得那個人喜歡香奈兒5號?”

“找到那個人是誰並不困難,”夏默接著說,“電視台的沈凝——一個在了解女人的方麵遠超我的人,很確定地告訴了我答案。特別是在沈凝戲耍了女經紀人喜歡的男人之後,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每天接到女經紀人的狂轟濫炸,她就更加確定這份感情的存在。然而即使沒有沈凝,我對女人拙劣的分析,也能找到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人,因為我最後一次見到她,她就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我十分確定她是被那個男人邀請而來,因為那個男人真正的目的就是見我,所以他必須通過一個認識我的人,順理成章地坐在我的旁邊。”

夏默回想著最後一次和崔研一與薑一晨見麵時的畫麵,以及畫麵中崔研一無法掩飾的開心笑容。

“所以,香水的下一個路徑點,就到了那個男人身上。”

“沒錯,”夏默說,“那個被人深愛著的男人,也就是剛剛在電視裏被抓走的樂隊主唱。讓我們回想之前的問題,為什麽女經紀人會既痛恨又要使用香奈兒5號?因為她覺得那個男人喜歡這個味道,可這是香奈兒5號,又怎麽會和男人扯上關係?因為她在那個男人身上聞到這個香水味的時候,不由自主地認定,她喜歡的人已經屬於了別人,屬於了一個她不知道身份的但使用著香奈兒5號香水的女人,所以她一邊痛恨,一邊使用,一邊排斥,一邊模仿。”

“可憐的愛情。”柳生說。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所嫉妒的女人根本就不存在,或者說,曾經存在過,但已經消失了。”

柳生點了點頭,“那個受害人。”

“也就是我們那位單純的女刑警,在我第一次喝醉的時候,去洗手間過程中碰到的女人。她當晚就和我們一起出現在槍與玫瑰酒吧,那也是她正在走向死亡的開始。”

夏默第一次說這麽多話,他覺得喉嚨有點幹,想要喝點水。盡管他知道後麵還有很多話沒說,可隨即又想到餐桌上沒洗的杯子,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現在他還想抽支煙,也許是因為大腦中分泌的多巴胺讓他感到興奮,並隨之喚醒了對他來說陌生的煙癮。不過當夏默意識到柳生還在這個屋子裏,就放棄了讓他吸入二手煙的決定。

“你說有兩條線索,”柳生說,“第二條呢?”

“剛才說的香水,指向的是第二名受害人,而另一條線索則是和第一個受害人有關,那就是酒。”

“酒?”

“她是個勇敢的女人,”夏默說,“她有很多生存下去的手段,其中之一就是偷盜洋酒。那個被她當作工具使用的、倒黴的倉庫管理員,不僅因此丟掉了倉庫的鑰匙,還丟掉了裏麵的蘇格蘭威士忌。這些被換掉的威士忌一定會去往一個地方,被一些人喝掉。後來我發現,一直喝掉它們的其中一個人,就是我自己。”

“為什麽?”

“從刑警的職位上離開以後,我的第二個職業,就是個酒鬼。酒鬼有酒鬼的尊嚴,但是我自從來到這裏以後,就喪失了這份尊嚴,因為我隻需要一杯摻了杏仁香甜酒的蘇格蘭威士忌,就會醉得不省人事,需要有人把我送回家——或者送去別人家。我會在昏睡中度過漫長的夜晚,這不是我以往的經驗,卻讓我忽略了自己的變化。直到我喝掉最後一杯之前,我才意識到,灌醉我的不是蘇格蘭威士忌,更不是杏仁香甜酒,而是調製這杯‘教父’的第三種成分——水合氯醛。”

“那是——”

“一種極易溶於酒精的藥物,少量並不致死,但足以贈送你一夜安眠。它讓我失去意識——很多次。我們在兩名女性受害者的胃裏,都檢測出酒精與水合氯醛的成分,也就是說,她們在生命的最後階段,經曆了與我相同的事情,隻是她們沒有我那麽好運,因為我不是凶手的目標,我隻是一個主動去喝下那杯酒的上門客戶。”

“再一次,”柳生說,“這條線索再一次發生在槍與玫瑰酒吧裏。”

“沒錯。”

“但是酒吧裏那麽多人,酒保不是比那個主唱更有可能去作案的人嗎?”

“但是我們抓到了他呀,”夏默說,“當我們的女刑警正在成為下一個被害人的時候,我們阻止並抓到了正在作案的人,不是酒保,不是酒客,不是任何人,就是那個樂隊主唱。”

“你們怎麽知道他會作案?”

“很簡單,”夏默說,“這起未遂的謀殺案,是我親手布置的。”